第37節
劉韻竟然就讓自己的兒子這般躺在地上,竟然沒有做任何處理? “小師父,小兒此從死亡,便未移動過,我想小兒的碎魂只怕也未走遠,還請小師父施法?!眲㈨嵤终\懇的說道。 湛明神情微動,總是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即便是為了能找到兇手,也不必這般讓逝者曝尸,他相信,以劉家的能力來說,想要留住碎魂一定會有一百種辦法,但是他們卻選擇了最讓人難堪的。 “劉城主……”湛明斟酌了片刻正準備說些什么,突然卻被一個高昂的女聲打斷。 “劉韻,你又來刷什么花招?”說著,只見一個身穿白衣,相貌平平的女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梳著高髻,身材窈窕,只是面容卻十分平庸,即便有修士特有的無暇膚色,也無法遮掩她樣貌的平庸。 這只怕就是那位白夫人了,湛明心中想到。 “你來這兒做什么?”看見白悅凝進來,劉韻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隱隱帶著恨意:“你殺了遠兒還不知足,還要來干涉我的行動嗎?” 白悅凝卻只是冷笑一聲:“劉韻,這么多年了,你竟然還是只會這些下三濫招數,我要是真的想殺死陸遠之,用得著等這么多年,當年他查出地靈根的時候,我就應當了結他的性命了,你想要栽贓陷害我,也該找個不這么牽強的借口!” 劉韻望著她,咬牙切齒:“你這個毒婦!心思竟然如此惡毒!遠兒那時不過是個孩子,你竟然也動了殺心,還不說如今的遠兒是你害死的!” 劉韻如此蠻不講理,白悅凝也就不再和他講道理了,只是冷冷的笑了笑道:“我若是毒婦,你只怕也活不到今天?!?/br> 她這句話有些陰仄仄的,湛明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而劉韻的反應卻是更為強烈,他臉色蒼白神情忿恨的望著白悅凝,仿佛望著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自己的仇人。 但是劉韻還未來得及說些什么,白悅凝卻轉過臉來看向湛明,冷聲道:“你是誰?來城主府做什么?”這句話帶著天然的高高在上,讓人聽了十分不舒服。 “小僧湛明?!闭棵鲄s好似沒聽見她難聽的話語似得,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溫聲道:“小僧是受劉城主所托,來為陸檀越行使追溯之法,追查兇手的?!?/br> “追溯?”白悅凝有些疑惑的望著湛明:“你是朝暉寺的人!”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湛明卻只是一無所覺的笑了笑:“小僧正是來自朝暉寺,叨擾了?!?/br> “小師父不必與這毒婦客氣?!眲㈨嵔z毫不顧外人在場,一點面子也不給白悅凝留:“我今日請您來就是想讓她心服口服的,若是追溯之法成功,我看這賤人還有何話可說!” 劉韻陰狠的眼神獰笑著望著白悅凝,像是在望著生死大敵。 白悅凝抿了抿唇,緊緊的攥起了雙拳,她直直的望著劉韻,許久之后,終于轉過頭去,雙手還有些微微顫抖。 “你要查便查吧!”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還帶著一絲顫意:“此事不是我做的,若你想要栽贓陷害,那也算是你打錯了主意!” 白悅凝轉過身瞪了劉韻一眼,然后便甩袖離開了。 看著白悅凝離開,傅子錚卻微微皺起了眉,總覺得有哪里有些不對勁。 傅子錚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也只能將這事放在一邊,開始專注起湛明來了。 白悅凝一走,劉韻看起來像是松了口氣,立刻要求湛明使用歸宿,湛明心中有些不耐,這個劉韻根本不是什么好人!為父不慈為人不正,連自己的妻子也不尊重,這樣的人湛明心中只覺得惡心。 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湛明卻也只能應付他。 “劉城主,追溯若是如此簡單,朝暉寺也不至于所會者寥寥了,你須得給我七日時間繪制招魂引,我功力薄弱,還需一個引靈陣來輔助,這個劉城主也得準備一下,我看,此事最早也要在十日后才能正式開始?!?/br> “十日后?”劉韻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不行,遠之總不能在此處躺十日,更不用提,我十日之后還有要事,萬萬耽擱不得?!?/br> 要事?湛明只覺得自己許久未動的心火猛地撲騰了起來,自己的兒子死了,竟然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 “那就七日,不能再少了?!闭棵骼浔恼f道。 劉韻似還有不滿,但是看著湛明的神情,倒也不敢再說,只能點了點頭,應了下來:“也好,那么就全靠湛明師父了?!彼雌饋硎终\摯的說道。 但是這個時候湛明卻再也不信他所謂的為了自己的兒子找出真兇這樣的鬼話了,這個劉韻如此無情,絕對不會為了別人如此委屈自己,看來,這里面的問題不小。 湛明心中暗自警醒,但是臉上依舊做出一副無所察覺的樣子,與傅子錚一同,朝著劉韻給他們安排的房間走去。 剛一進房間,傅子錚便迫不及待的開了口。 “湛明師父,此事萬萬不能!”他緊緊的皺著眉,神情嚴肅。 湛明看著他如此緊張,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做什么這么擔憂?不論劉韻所為何事,我們都躲不過也避不開,若是此時將他惹怒,日后行事就更加艱難了,你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傅子錚這才明白,原來湛明也早就察覺出了這里面的不對,他嘴里不由松了口氣,但是心中卻對他越發敬佩,他之前一直以為湛明只是個心地仁善不經世事的的人,但是此時卻突然發現,原來他竟然也如此聰慧。 湛明并未察覺傅子錚的感情變化,而是繼續道:“我觀陸遠之死相,倒像是中毒而亡,陸遠之是金丹修士,一般的毒藥對他基本沒有用處,只怕這次與劉氏和文氏的內斗有關,這件事看起來要復雜了?!?/br> “既然如此,那么我們快離開吧,這兒是是非之地,您不該以身犯險的?!备底渝P有些憂慮的說道。 湛明輕輕笑了笑:“此時注定躲不開,如今我們二人已經入了城主府,天羅地網就在眼前,又能往何處去躲,還不如直面危險,看能不能掙出一條道路來?!?/br> 傅子錚此時莫名的有些痛恨起自己了,相隔十年,他本以為他已經有資格站在他身邊了,但是沒想到對于現時的危機,他還是如此無能為力,真的是…… 傅子錚攥緊了拳頭,神情莫測。 既然看清楚了眼前的狀況,湛明倒也釋然了,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真的開始沉下心來,準備追溯的道具,傅子錚有些奇怪他的行為,認命是一回事,但是如此積極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但是即便如此,傅子錚卻也不會去問,在他看來,湛明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湛明這樣做當然是有道理的,這個道理十分簡單,他雖然學會了追溯,但是從來沒有用過追溯,這是他第一次用,即便是為了陰謀服務,他也想要好好發揮。 第58章 疑慮 第二日湛明沒能等來劉韻的準備, 但是卻等來了白悅凝的拜訪。 她來的很突兀, 那日湛明剛剛做完早課, 正想要出去轉轉,但是剛一出屋門,便看見白悅凝站在外面。 “白夫人?”湛明有些驚訝。 白悅凝沉著臉望著湛明, 看起來心情十分不好。 “我有話要問你?!彼哪樕蛛y看,陰沉沉的望著湛明。 湛明只覺得后背有些涼颼颼的,這位白夫人的氣息總是透著一抹陰冷。 “夫人請說, 只要小僧知道, 一定知無不言?!闭棵髯龀鲆桓笔钟H和的模樣,他可不想成為這兩夫妻斗法的犧牲品。 白悅凝似乎對湛明的示好沒有絲毫反應, 依舊臉色沉沉。 “劉韻到底想讓你做什么?”她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道。 湛明微微皺了皺, 望著白悅凝,他總覺得白悅凝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 神情中帶著一絲猶疑。 湛明笑了笑,道:“小僧來自朝暉寺,劉城主想要小僧使用追溯, 來追查陸檀越的死因, 昨日白夫人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誰知白悅凝聽他這樣說,竟然冷笑了一聲:“哼!我勸你還是說真話!劉韻那jian賊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這博望城可不僅只有劉氏,還有白氏!” 聽了白悅凝的話,湛明不由得有些詫異, 神情疑惑的望著白悅凝:“白夫人這是什么意思?小僧所說,絕對沒有一絲隱瞞?!?/br> 白悅凝審視般的盯著湛明,看他眼中除了疑惑真的再無其他,不由得又皺起了眉。 “劉韻真的只讓你做這些?”白悅凝說著這話,自己也看起來有些不確定。 湛明點了點頭:“的確只是這些,難道夫人還有別的事情嗎?” 白悅凝似是沒有聽到湛明的疑問,輕輕抿了抿唇,神色中好似有了一抹亮色,湛明有些看不懂,總覺得這位夫人有些古怪。 “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卑讗偰行┎蛔栽诘那辶饲迳ぷ?,低聲道:“不要給我?;?!要是讓我知道你敢動手腳,我絕對不會讓你或者離開博望城!” 說完這句陰森森威脅人的話,白悅凝轉身離開了。 湛明在這個時候終于明白劉韻的那句毒婦的由來了,這位白夫人在威脅人的時候的表情,真的是讓人背后發冷。 白悅凝離開了,傅子錚皺著眉從屋里走了出來,他眼神冰冷的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冷笑了一聲道:“這女人真是讓人討厭!” 湛明卻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白夫人與劉城主自來不和,我是劉城主請來的,她疑心重一些也情有可原?!?/br> 傅子錚便知道他不會在意,所以倒也沒有追著不放,只是眼底的冷意卻絲毫沒有褪去。 “您決定怎么做呢?劉家如今就像是一個火藥桶,總有引燃的一天?!备底渝P語氣擔憂的說道。 湛明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就如同白悅凝所說,博望城不止一個劉家,還有白家,這一次陸遠之的死,劉韻看起來要打定主意栽贓到白悅凝身上了,但是白悅凝有如何會坐以待斃,哪怕她真的坐以待斃,整個白家又如何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白悅凝是白家的未來,劉韻是劉家的家主,這兩個人的結合不僅是兩個人的事情,更是兩個家族的事情。 湛明望著院外的重重屋檐,心中卻明白,七日之后的事情只怕會十分艱難。 時間的腳步永遠不會停留,七日在修士的世界中短暫的有些可怕,很快的,湛明所定的事件便到了,劉韻十分迅速的找到了整個博望城品階最高的引靈陣,而湛明也按時做好了招魂引,不過在這個過程中傅子錚倒是幫了不少忙,作為這本書的男主,他在陣法和符箓上的天賦猶如天賜,湛明只是稍加解釋,他便能舉一反三。 招魂引的繪制出乎湛明意料的順利,在第六日下午的時候就完成了,而湛明也趁著這個機會,做了一些準備,既然他敢來城主府,自然也是做好了能脫身的準備的。 七日時間到了,劉韻那天一大早便來尋湛明,而湛明也在等著他,見他來了,倒還是松了口氣。 “湛明師父,那事情可……”劉韻滿懷期待的望著湛明。 湛明輕笑了一聲:“既然小僧向城主允諾了,自然是準備好了?!?/br> “好!這真是太好了!”劉韻看起來十分興奮:“這次我倒要看看,那個毒婦如何否認!” 湛明看他如此信誓旦旦,不由提醒道:“城主大人,此時也不一定會是夫人所做,您為何如此確信?” 劉韻聽他說的話,卻是冷笑了一聲:“絕對是那婦人所為,遠之性格自來敦厚,在博望城中也并無仇家,誰又能那樣對他,只有那個毒婦,將遠之視為眼中釘rou中刺,恨不得他立時死了,只可惜她生的那幾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廢物,便是遠之死了,這個劉家也輪不到他們繼承!” 看著劉韻用如此陰冷的口吻這樣說自己的妻兒,湛明只覺得心上發寒,無論如何那也是他的妻兒,白悅凝也就算了,白悅凝的兒子也是他的骨rou,這人竟然能如此狠毒的說出這種話,這個人真的是太過涼??! “即使如此,那便走吧?!闭棵餍闹欣淙艉?,語氣也稍稍有些顫抖。 只是劉韻絲毫沒有發現,他此時一臉狂熱,甚至都已經想到白悅凝被自己打敗時的場景,他的天賦與她相當,但是修為卻一直被她壓制,這么多年了,終于讓他等到了這一天。 湛明和劉韻一前一后朝著陸遠之出事的地方走去,那是陸遠之的院子,位于整個城主府的西路,院子看起來也十分寬敞,但是湛明怎么看都覺得這并不像是主人家住的房子,更像是客房。 這一次湛明來的時候,這院子不再像他第一次來的時候那樣冷清了,院子內外站滿了人,劉家的子弟,白氏的子弟,還有幾個外來的修士,看起來都修為不淺,看起來劉韻為了這一次的事情,也真是費勁了心機。 湛明伴著他們的目光,一步一步朝著屋內走去,他知道,在屋子里的人,才是這一場戲真正的主人。 湛明一進去,便看見了上次勸架的那位白衣人,他鐵青著一張臉,站在門邊,看見劉韻進來了,臉色更加難看了。 “阿韻!你這一次到底是什么意思!找這么多人來,是想讓他們看笑話嗎?” 劉韻應是十分怕這個人的,聽著他怒氣沖沖的聲音,整個人稍稍有些瑟縮,只是下一瞬卻又鼓足了勇氣,高聲道:“岳父大人,遠之死的不明不白,我也是想讓這件事有個見證,免得以后不清不楚的?!?/br> 白衣人當然知道劉韻暗示的是什么,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好!這么多年了,沒想到我竟是看走了眼!給阿凝找了你這么一個貨色!今日之事我知道你是懷疑阿凝,不過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白家的女兒做不出這樣藏頭露尾的事情,便是阿凝想要弄死你那個孽種,也不過是抬抬手的事情,哪里用得著這般大費周章,我今日便告訴你,這次的事情,若是真的是阿凝做的那邊罷了,若不是,我白氏一門從今往后便于劉氏斷絕往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劉韻沒想到這白衣人竟然會說的如此決絕,不由得漲紅了臉:“白起先!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父親雖然亡故了,但是我劉氏卻也不是待宰羔羊!你莫要仗著你輩分高,便在我劉氏的地盤上撒野!” “劉氏的地盤?哼!”那人語氣譏諷的冷笑了一聲:“這城主府,若不是當年我們白氏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恐怕也落不到你的頭上!” 白衣人還待多說寫什么,原本站在他身后的白悅凝卻突然開口制止住了他:“父親!”她臉色難看,嘴唇隱隱發白:“不要再說了,這件事還是早點結束吧,我不想在這個地方再待下去了?!?/br> 她神經質的握了握拳,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焦躁不安。 白衣人看她如此,也不再與劉韻糾纏,只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便轉過身去,不再看他了。 見這白衣人終于松了口,劉韻也是松了口氣,他微微頓了頓,這才對著身后的湛明道:“湛明師父,請吧?!?/br> 湛明頷了頷首,跟著劉韻進了里間,這里面倒是還與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模一樣,陸遠之依舊以那種詭異而又凄慘的模樣躺在地上,就連地上鮮血的痕跡都一模一樣,只有陸遠之的臉色比起第一次來時又青白了不少。 修士死后尸身九九八十一日不腐,修為越高,這個期限越長,陸遠之作為金丹修士,此時臉色都變了,的確是有些不同尋常。 “劉城主?!闭棵饔^察了許久之后,終于開口道:“您先請離開吧,追溯之法,最忌陽氣侵染,等我招出公子殘魂之后,您在進來吧?!?/br> 劉韻聽了這話,不由得有些顧忌,并未立刻答話,站在外面的白起先見了,卻又是冷笑了一聲:“怎么?不想離開,想要留在里面栽贓嫁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