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段玉鴻卻再也沒有多話，瞬間恢復了之前那副冷冷的模樣，直接將自己手中的珠子擲了過去，魏若旬心下一驚，急忙接了下來，然后便珍寶似的緊緊攥住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段玉鴻突如其來的大方，讓魏若旬有些不敢置信，他有些驚疑不定的望著段玉鴻。

    段玉鴻卻只是有些疲憊的擺了擺手，身體也靠在了洛白青身上，低聲道：“沒什么意思，只是我正好不想要這個東西了，而你又這么喜歡，那我便給你吧，你體內那個夢魘的殘魂現在就自己逼出來吧，你交出殘魂，這個珠子的法門我也教給你，我們這也算是公平交易?！?/br>
    魏若旬心中還是存著疑慮，只是這個時候，幾乎大的貪念早就控制了他的心神，對于這顆珠子的渴望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原本資質駑鈍的師兄在得到這顆珠子之后突然飛速成長，修為一日日的超越自己，而他這個鴻蒙書院出了名的少年天才，卻漸漸變得不如師兄，原本純粹的心，也在一日日修為停滯和漫長的時光中扭曲了，變得狹隘，變得忿恨，直到現在，他的那個執念，就握在他的手中，他的理智也終于在這個時候，被他心中的欲望焚燒殆盡。

    “好！這是你說的！”魏若旬當機立斷，便下了決定。

    他二話不說，雙指如電，點向自己的百會xue，而當他的指尖觸及到他的頭頂額時候，他的額際突然有陰云籠罩，整張臉變得青紫起來，就連他的眼睛也完全變成了漆黑之色。

    “果真是他！”若青的聲音在湛明的腦內回蕩：“真的是當年的那個夢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青的聲音十分響亮，吵得湛明微微皺眉，只能讓他先稍稍安靜一些，這件事情以后再說。

    而魏若旬這邊，卻已經將那個夢魘的碎魂從百會xue抽了出來，漆黑的一團其間還隱隱泛著一層金芒，雖然看起來十分詭異，但是卻一絲邪氣也沒有，十分古怪。

    段玉鴻皺著眉看著這一幕，神情嚴肅。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嘴里喃喃道：“我還當為什么浩然正氣陣沒有反應，原來此物竟然修習的事道家正統法門，果真是世間奇聞！”

    而那夢魘，一從魏若旬的身體中離開，便開始大聲咆哮起來，低沉的怒吼聲，在整個鴻蒙山間回蕩，所有大儒也好，儒生也好，還有湛明幾個圍觀之人，都滿臉震動的望著這一幕。

    上古妖修夢魘！這對他們來說，絕對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觀。

    “這……這就是那妖獸？”洛白青眼睛直直的望著夢魘，嘴中喃喃道。

    傅子錚回頭望了他一眼，幕籬背后的眼睛神色沉沉：“就是他，洛兄，你莫要激動，此時還是要聽段前輩的?！?/br>
    洛白青臉色慘白，似哭似笑：“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傅兄！我沒想到我真的能等到這一天！”

    這兩人的對話湛明聽到了，段玉鴻也聽到了。

    但是段玉鴻卻恍然未聞，依舊冷冷的望著魏若旬。

    第51章 選擇

    人這一生會做很多選擇, 有人選擇生有人選擇死, 有人選擇利有人選擇義, 但是有的時候，對于某個人來說，他可能根本沒有選擇。

    段玉鴻之前沒有任何的選擇, 但是現在的他，愿意給魏若旬一個選擇。

    魏若旬用他赤紅的眼睛看著段玉鴻，捏在他受傷的絲線, 牽著那個夢魘的脖子, 那夢魘的生死就只在他一念之間，夢魘掙扎著咆哮者, 似乎是帶著悲愴，但是此時這個威名赫赫的上古妖獸, 卻像是一個低賤的奴隸一般，生死由人。

    “夢魘殘魂在此, 你把使用珠子的術法拿出來吧！”魏若旬此時眼中的神情可以稱得上是激動若狂了。

    段玉鴻抿了抿唇，眼神幽深，有時候所謂的選擇, 不過是必然罷了。

    “我會給你的?！彼恼Z氣輕而小, 卻好似帶著一抹隱隱的嘆息。

    段玉鴻雙手一揮，一個灰色的書便出現在了他的掌心，沒人能夠相信，鴻蒙書院鎮寺之寶的秘訣竟然會寫在一本書中，而不是想別的秘術一樣, 儲存在白玉簡中。

    不過魏若旬在看見這本書的一剎那，眼中便迸發出激動的光芒，他忍不住高聲道：“就是這個，就是這本書！”

    他欣喜若狂，此時的他似乎連最后一絲警惕心也沒有，揮手就將牢牢拴在自己手上的夢魘沖著段玉鴻扔了過去，段玉鴻看他如此失態，神色越發深沉，只是這一次他卻也未失言，在拿到夢魘之后，便將手中的書扔了過去。

    魏若旬一把接住那書，便激動的想要翻開來看，但是段玉鴻突然在此時開口。

    “魏若旬！你身攜魔物入鴻蒙書院，害死無辜性命無數，如今已經是證據確鑿，從今日起，我便將你逐出鴻蒙書院，為鴻蒙書院清理門戶??！”

    段玉鴻一言便決定了魏若旬的命運，不過魏若旬看起來卻絲毫也不擔憂，而是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段玉鴻！你竟然也會如此天真如此愚蠢！我比你的資質要好一萬倍，如今我既然得到了這本秘籍，一個鴻蒙書院又算的了什么，今日我有鴻蒙書院歷代先祖所有靈力聚集的引靈珠在此，我看你們誰能攔得住我！”

    他是如此囂張和得意，幾乎忘了，他手中那顆珠子，原本就不是他搶過來的，而是段玉鴻送給他的。

    魏若旬出手如電，立刻逼出自己的精血，滴入了那珠子之上，再使了自己剛剛從書中看來的結印之法，在這顆珠子上打上了自己的印記。

    而這珠子原本的主人段玉鴻，也因為此時元氣大傷，根本不能與魏若旬匹敵，生生被抹去了痕跡，段玉鴻臉色越發難看，他右手撫著胸口，冷冷的看著魏若旬。

    而魏若旬在將這顆珠子占為己有之后，臉上便出現了夢幻似的神情，仿佛置身仙界，飄飄欲仙。

    而他周身也突然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引靈陣，山呼海嘯般的靈氣一下子便將他淹沒，而那顆引靈珠，卻也在此時突然迸發出強烈的光芒，白光四溢，站在周圍的人根本不敢直視，俱都衣袖掩面。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光芒中心的魏若旬卻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尖利刺耳的聲音滲的在場諸人都是背后一涼，諸人急忙向光芒中心看去，卻之間原本被靈氣所包圍的魏若旬，此時滿臉驚恐，他整個人此時都好像是在被靈光所吞噬，尖銳的光芒穿透了他的身體，他的靈力源源不竭的流向那顆珠子，而他的身體卻一點一點被那光芒吞噬，血rou消融，骨骼成灰，一寸寸的從他的指尖蔓延到了他的頭部，最后只剩下他一雙帶著驚恐的眼珠留在空洞的頭骨之中，看起來十分滲人，但是下一瞬，他的眼珠和頭骨也徹底的化為了灰燼。

    就在此時，藏身在他體內的元嬰卻突然暴起，朝著西南而去，但是那光卻像是有靈識似得，他還未逃得幾步，便被光芒趕上，瞬間消散，嬰兒尖利的哭叫聲，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頭皮發麻。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為何會如此恐怖！

    這恐怕是每一個人的心聲，就連他們看著那顆此時看上去吃飽喝足的引靈珠的目光也變得敬畏起來。

    而段玉鴻卻從頭到尾都冷冷的站在那兒，看著魏若旬被光芒吞噬，看著那珠子散發出吞天滅地般的靈力，看著他唯一的師弟身死道消。

    師父，原來這就是你給我尋找的道路，只是可惜，最后變成這個樣子的人，并不是我！

    段玉鴻的眸子猛然緊縮，幾乎滲出血來！

    當年，當年！如今說起當年，他便心如刀割，即便是隔了這樣久，隔了這么多人，他依舊痛苦的不能自持！

    他是那樣的相信自己的師父，他收留自己，教他讀書，教他修煉，不嫌他資質差，不嫌他太跳脫，到最后他跳過修為高資質好的師弟將這個鴻蒙書院都交給他的時候，他是多么的受寵若驚，又是多么的深信不疑，他從未懷疑過師父，一瞬息都沒有。

    只可惜，到了最后，他的師父還是辜負了他的信任，而他也悔恨莫及。

    明明那個人，從來都不撒謊的啊……

    段玉鴻只覺得心都在揪著痛，隔了這樣久的時光，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還是宛若就在昨日，他伸出手就能描摹出那個人的臉，可是他為了最親最信的師父，與他絕交，與他爭吵，污蔑他的用心，所以今日種種，大概就是報應吧。

    段玉鴻突然笑了起來，嘴角還帶著凄慘的模樣，師父死了，師弟也死了，他也走了，如今就剩他自己了。

    “師父！師父！”洛白青看著段玉鴻這般模樣，有些焦急的想要將他搖醒，此等模樣，卻像是入邪的征兆。

    段玉鴻稍稍清醒了一些，他半睜著眼睛，看著眼前那張憨厚樸實卻又有些焦急的臉，突然愣了愣。

    是了，他還有白青，他還有這個傻徒弟。

    “別搖了，我沒事?！倍斡聒櫧K于從往日的執念中清醒了過來，有些憊懶的擺了擺手。

    洛白青心頭稍安，但是神情依舊緊張，急聲道：“師父，那珠子不見了?！?/br>
    原來在段玉鴻陷入往日執念之中的時候，諸人都被他不同尋常的反應吸引了目光，等到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原本浮在半空發著青蒙蒙光芒的引靈珠竟然憑空消失了。

    段玉鴻微微蹙眉，眼睛卻一下子便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傅子錚，長長的幕籬隔絕了兩人的視線，但是他卻依舊翩然的站在那兒，衣角都未曾揚起一絲。

    即便是如此，段玉鴻的心中還是認為，那個拿走珠子的人，必然是此人！

    只是段玉鴻卻一點兒也不想把那珠子要回來，那珠子已經毀了他的一生，殘酷的現實告訴他，他根本無法煉化那個珠子，只能靠著那人走之前留給他的一些秘訣壓制那顆珠子對自己的吞噬，只是這么多年日積月累，他體內的靈力，幾乎一大半都被那珠子煉化了，而他看起來高高在上的練虛修為，到頭來卻只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勉強保得了性命。

    至于他這個傻徒弟，就更不是那顆珠子的對手了，鴻蒙書院建院這么多年，除了第一任掌院之外，其他掌院都不得善終，也是時候讓鴻蒙書院卸下這個包袱了。

    而這人既然在這珠子的能力顯現之后還敢出手，那便是真的有法子的人，既然有緣又算計了這么久，那便給他吧，也算是結一個善緣，看在這個份上，日后也莫要將他這個傻徒弟騙的太慘就是了。

    “那珠子乃是先祖所留，與鴻蒙書院萬世一系，如今只怕已經融入了這茫茫浩然正氣陣之中，永久的守護鴻蒙書院了，你莫要驚慌?！?/br>
    諸人之中，除了傅子錚便是段玉鴻最了解這個珠子的用處，所以聽他這么說，這些驚恐的人便都安靜了下來，心中也是松了口氣，那珠子真的是太過可怕，魏若旬好歹也是練虛修士，竟然如此輕易就……

    這般想著，便不由打了個寒噤，也不敢再在此處停留，幾位大儒們便紛紛離開了，如今既然魏若旬已死那他們這些人也就沒什么留下來的必要了。

    等到大儒們都走光了，原本還強撐著站立的段玉鴻，卻是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將儒衫的前襟染得血紅，而他的臉色也蒼白若雪，看起來十分不妙。

    “師父！師父！你怎么了！”洛白青一下子被嚇得手忙腳亂，五大三粗的一個人，看起來幾乎都有些可笑了。

    傅子錚皺著眉走上前來，一把拉開了高了他一頭的洛白青，上前探脈，遲了一步的湛明有些好奇的看著傅子錚的動作，在原著之中，并未聽說過男主擅長醫修??？

    不過湛明也很快就釋然了，畢竟是男主，會什么都是應當的。

    傅子錚探脈片刻之后，便松開了指尖，又拿出一枚青色丹藥，喂他服了下去。

    洛白青看起來急得要命，急忙問道：“傅兄！我師父如何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前輩似是傷了心脈，之前又大悲大喜，更是傷上加傷，剛剛用一口氣硬頂著，如今卸了一口真氣，這才終于撐不住了?！备底渝P說起來卻是有些唏噓，以段玉鴻如今的身體狀況來說，莫說修為恢復多少，只怕年壽難永啊。

    但是洛白青還并不知道這個消息，單單只是前面那句話就將他嚇得三魂沒了七竅，直拉著傅子錚的手，就只差給他跪下了。

    “洛兄放心吧?！备底渝P拍了拍洛白青的手背，安慰道：“段前輩畢竟修為高深，我剛剛又給他服了碧玉琉璃丹，他暫時不會有事的，只是需要還好休息?！?/br>
    聽得傅子錚這樣說，洛白青一下子便放下心來，笑著拉著傅子錚的手感謝他，畢竟碧玉琉璃丹這種東西可并不比之前的九轉玉靈丹差，甚至還要更珍貴一些。

    只是洛白青似乎是忽視了，傅子錚那番話中的那個暫時二字，而一旁的湛明卻一點兒也沒有。

    第52章 后果

    所謂暫時無事, 那是否說明, 段玉鴻的傷勢還有反復的可能, 若是真的如此，那以他現在如此嚴重的傷勢，如果連碧玉琉璃丹都無可奈何, 湛明真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能夠救他。

    “傅檀越?！闭棵鞒烈髁似探K于開了口：“段前輩的傷勢可還有痊愈的希望？”

    湛明這一句話將原本喜笑顏開的洛白青弄得神情一滯，有些詫異的望著湛明。

    “這……這到底……”洛白青嘴唇顫抖的問道。

    還是還未等他說完，段玉鴻卻突然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他白著一張臉, 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輕輕笑了笑道：“小湛明, 你果然與你師父一般細致，你就不要為難傅檀越了, 我的傷勢我自己知道，雖然說傷了本源, 年壽難永，但是還是能再多活幾日的，至于日后的事情, 就由老天爺來決定了?！?/br>
    看著段玉鴻如此淡然的模樣, 湛明不由愣了愣，而洛白青卻早就面色慘白的望著段玉鴻，嘴唇顫抖，一臉的不可置信。

    “師，師父！”他雙目通紅, 雙膝一軟就要跪下，卻被段玉鴻一把攔住了。

    “你這是做什么！”他斥責道：“扭扭捏捏不成樣子！”

    洛白青九尺高的男兒，一下子臉漲得通紅，雙目泛紅，眼淚幾乎就要流下來，看著卻是有幾分可笑。

    “師父……”他語氣嘶啞的說道。

    “人的命運自有天數，為師命中有此一劫，如今能保得性命便是老天厚待了，再并無遺憾，你莫要再做小女兒態，讓為師走得也不安心?！倍斡聒檱@了口氣，撫了撫洛白青的發頂，溫聲道。

    洛白青聽他如此說，臉色越發難看了，他是被段玉鴻養大的，這個師父對他來說，更像是父親一般，如今卻要讓他面對如此場面，他心中如何能不悲切。

    “前輩也莫要如此悲觀?！笨粗@師徒兩人如此模樣，湛明忍不住開了口：“雖然前輩傷了本源，但是這世間也并非沒有救治之法?！?/br>
    湛明這一番話一說出來，洛白青第一個先瞪大了眼，急忙走上前來，道：“湛明師父，你有法子？求你救救我師父吧！”

    湛明看他如此激動忍不住笑了笑：“洛檀越莫要著急，若是再小僧能力范圍之內，小僧當然會盡力，只是此時須得我師尊出手，若是段前輩等得，小僧這就給師尊寫信，請段前輩去朝暉寺一敘，或許還有轉機?！?/br>
    “你師尊？”段玉鴻的雙眼突然一亮，直直的望著湛明：“他，他真的有辦法嗎？”段玉鴻的語氣有些輕微的顫抖。

    湛明有些不確定的點了點頭，還未待說些什么，傅子錚卻突然開了口。

    “原來如此，朝暉寺的無生泉水，生來無源，用之無形，失之無魂，以這泉水來修補本源，雖然有可能一輩子都要依賴這泉水為生，但是卻也能活下來，若是運氣好，還可以繼續修煉，的確算是一個出路?！?/br>
    湛明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傅子錚，雖然他知道男主的確是這本書中最厲害的角色，但是如此博學，竟然連朝暉寺的這種隱秘之物都能知道，真的是有些過于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