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辦公室時，我心不在焉地差點被門邊給絆了一下，動靜大得所有的人都向這邊看過來。

    我尷尬地笑了笑，而后站起身回到了座位上。

    晚上下班的時候施敏和李曉早早地收拾好在等我，我將東西規整好之后也拿起包起身離開。

    走到她們面前時，我又是無可奈何又覺得好笑地說了句：“還真讓你們猜對了。好吧，這頓飯還是作為我‘升職餐’了?！?/br>
    ……

    吃飯的時候施敏一邊涮著鍋一邊八卦地問我：“姐，你怎么突然又改變主意了??？雖然這是好事，但是你這么一驚一乍的還是讓人有點意外撒?！?/br>
    我對自己也是頗為無奈：“誰說不是呢，估計我天生就是個軟骨頭，對抗不過強權就得妥協唄?！?/br>
    李曉“嘖嘖”嘆了兩聲：“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多少人等著升職搶破了頭，姐你這樣是要犯眾怒的?！?/br>
    我聞言輕嘆了聲，卻是沒再多說。

    估計施敏也感覺都話題的風向不太對，趕緊將涮好的牛rou夾到我的碗里，嘴里還不忘說道：“去管別人干什么，只要自己活得舒服不就成了?！?/br>
    李曉反應過來也忙說道：“對啊對啊，而且從來都是能者多勞嘛，姐你的業務能力真是沒話說，別人好久才學會的東西一來就上手了?！?/br>
    我見她們兩個的緊張樣便笑了笑，都是些二十出頭的女孩子，雖說已經足夠機靈和世故，但涉世經驗到底還是少，說出來的話也就有些直率了。

    像是那些沒說出口的人，不知道在心里暗地里多編排我呢。

    我淡淡一笑將這個話題掠過去，然后給她們兩個一人滿上果汁。

    方才我其實是想請她們吃些好的，可兩個姑娘雖然口上說讓我請吃大餐，但最后選的地方無非就是一家平價火鍋店。

    當中或許有替我省錢的緣故，或許也有其他的緣故，我卻是不想再去多想。在離開現在的職位之后，我不知道還能遇上幾個能這樣一起吃吃飯說說話的人，無論他們是虛情還是真意，我其實都不在乎。

    ……

    吃完飯離開火鍋店時，施敏問了我家的方向，發現兩邊不同路之后便有些苦著臉。

    我見此笑著說了句：“明天公司見吧，回去注意安全?！?/br>
    “嗯嗯，姐你也是?！?/br>
    她們兩個先坐公交車離開之后，我一個人坐在站臺的座位上，手里握著手機，心里有些猶豫。

    說實話我現在很想打個電話出去，想問清楚一件事。

    可是跟以往的很多次一樣，每當面臨這樣的猶豫時，我便沒了主意。

    回家的公交車停下一輛，又發動離開。

    我看了眼時間，已經八點了，要是再做不了決定，我估計能在這里坐上一晚。

    大概又過了十分鐘，我終究還是拿起手機，找出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那邊響了兩聲就接通。

    “有事？”霍成澤低沉清淡的聲音緩緩而來。

    我抬眼看向漫無邊際的夜空，今晚還是有星星的，只是星光太過微弱，已然是被黑暗淹沒了光輝。

    “我要調職的事，是你安排的？”一旦做了決定，有些話說出來便沒那么多顧慮了。

    而且我心里還憋著一口氣，要是他不回答我，或者是因此而對我生出些責難，我就辭職，反正現在我也有錢了啊，沒了工作也能養活自己。

    類似賭氣的想法在我的心里成形，可霍成澤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我的氣一下子xiele多半。

    “你覺得我是公私不分？”他的聲音很平很淡。

    “啊……沒，沒覺得?！蔽倚睦锔拐u的雖然就是如此，可真讓他直白地說出來，我也不好義正言辭地承認不是。

    “不管你怎么想，我倒還不至于為了一點小事就擺出你認為的老板的威風?！彼^續低著聲音說。

    “……霍總，對不起?！睂Σ黄?，將自己的不滿都歸結在他的身上。

    霍成澤是什么人，我其實一老早就知道了，他那性子不是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

    打這通電話，無非是為了心安。

    為了……給自己起了波瀾的心找個出處的借口。

    只是還沒等我說出接下來的話，卻突然又聽他說了句。

    “不過這次職位的調動，我很滿意?！?/br>
    第108章 你應該看到的風景

    他的這句話讓我全然怔住，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霍總，我……”張了張口，話也說不連貫。

    倒是霍成澤，他大概并不覺得方才的話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只是單純地想發表一下對下屬職位調動的意見而已。

    “傅濤下午已經跟我說了這件事，雖然有些突然，但你的能力，我很信得過?！?/br>
    我捂住眼睛，不知道此刻該用什么表情和語氣來應對他的話。

    還有那顆咚咚直跳的心，也沒人告訴我怎么才能讓它平歇。

    “霍總，我真的覺得現在的職位很適合我，我做的也很開心。要是到了總裁辦，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br>
    每天面對著他，我能不能將自己偽裝好，我真的不知道。

    霍成澤聞言頓了一下，繼而聲音更低了些道：“你在擔心什么？”

    擔心……對啊，很擔心，擔心某一天再也掩藏不住自己的心事的時候，事情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只是現在我哪能承認呢，現在要是說了出來，被他看透，我連mk都不能再待了。

    我跟他沒可能和結果的，這個認知從一開始我就清楚。

    我又抬頭望了一眼天空，覺得上面漫天而來的黑暗就如此刻我的心情，看不到出口，也看不到光亮。

    要是悶頭什么也不顧的扎下去，未來會得到一個怎樣的結果，我不知道，誰也不會知道。

    霍成澤見我沉默下來倒也不催我，也沒掛斷，從話筒里我只聽到他平穩低沉的呼吸聲。

    心里思量過幾遍數十遍之后，我才嘗試著做了個提議：“那我要是做的不好，能不能再調回以前的崗位？”

    霍成澤此刻聞言估計甚是無語，心想著從來沒見過有人升職了還想往回退的。

    只是他當真是個大度又寬容的好老板，員工說出這么不靠譜的話，他也不惱，甚至沒多猶豫就答道：“可以?！?/br>
    他答應下來我竟然又覺得些許失落。意識到自己是什么狀態之后我忍不住暗罵自己，現在還沒得著什么權呢，就已經有幾分“恃寵而驕”的樣子了。

    這樣的自己還是我嗎，我一邊自我鄙視，一邊又無計可施。

    最后也只得胡亂地應了聲：“謝、謝謝霍總?！?/br>
    霍成澤聽到我的話沒立刻結束這場對話，稍停頓了一下之后，我聽到他的話如潺潺而過的溪水，如緩緩撞響的青鐘聲一般傳來：“我總覺得，你應該看到的風景，不止現在的這些?！?/br>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微微倒豎，全身的血液也變得稍有凝固。

    腦袋嗡嗡地在響，而我滿心閃過的一句話，居然就是方才他說的那句——你應該看到的風景。

    霍成澤，他竟然還記得我以前的模樣。

    以前，我陪著陸懷南一起俯瞰這商場沉浮，陪他一起將陸氏一步步推向一個又一個新的巔峰。

    那時的我，面對大多數人的時候都可以頗有底氣，都可以侃侃而談談笑風生。

    若是現在的我遇到她，肯定也會覺得氣場氣派十足。

    可只不過過了短短半年多的時間，一切都變了。

    我不再是那樣一個令人生畏的我，因而所生存的這方土地，也由此變得窄小又狹隘。

    我不是沒覺察出這一切，只是我就算知道，也明白自己根本無力改變什么。

    從前的何時暖已經隨著一紙離婚書慢慢褪色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沒了陸氏少夫人的名號，就算是有再多的錢也不會引來太多關注的目光。

    而我自己呢，本身就不愿引起太多的注意。

    畢竟那樣的注意對現在的我來說不是榮耀，僅是困擾。

    可霍成澤居然說我不該再這樣活下去，他說我該去看看別的風景。

    是啊，天大地大，總有那樣多的事物我們沒見過。

    我被自己困在這方寸之地內，慢慢地也失去了探尋新鮮事物的本能。

    我這次捂住心口，平復了一下跳動地已然雜亂無章的心，而后慢慢說道：“可是霍總，我很擔心自己已經沒辦法適應這些了。以前的生活對我來說，已經變得太過遙遠，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得去?！?/br>
    霍成澤的語氣依然平和，說出來的話也沒半分猶豫和敷衍：“沒讓你再變回去，只是嘗試一下另外一種生活。而且不用擔心，我會幫你?！?/br>
    “為什么……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我的眼睛慢慢浮現出一層雨霧。

    在我的生命當中，這么無條件幫我包容我的人，除了記憶中的家人，就是他一個了。

    陸懷南自不必說，以前都是我包容著他，為他付出一切。

    楊熠呢，在回國之前，我以為他是對我好的一個，可是現在也都變得面目全非了。

    于是真的只剩下一個人。

    霍成澤這回沒有立刻說話，也許我的問題讓他覺得有些困擾，也有些難以回答。

    其實我一問出來心里也后悔了，這么說無非就是將心里隱秘的話都毫無隱瞞地剖析了出來，但凡霍成澤不笨，就該聽出我話里的意思。

    只是他對此沒有絲毫的嘲弄和不滿，再開口的時候，語氣居然也變得比方才更平緩了些。

    他說：“我不否認對你的在意，而我的目的僅僅是讓你過的更好一些。時暖，為難和困境只是暫時的，我可以說，以后的你會過得很好，比很多人都要好?！?/br>
    ……

    這一夜我又是沒睡著，一整晚都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難以平靜。

    我覺得自己的腦袋就跟分裂成兩半一樣，一半在想著我跟霍成澤沒可能，另一半又在回味他跟我說過的那些話。

    他說，我不否認對你的在意。

    他說，以后的你會過得很好。

    霍成澤，霍成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