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你沒回英國?”他沒回答我的話,反倒是輕咳著問了一句,聲音也依舊有些悶。 我聞言先是有些疑惑,接著也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著他打電話來該不會就是為了問我這件事吧,是想問我什么走,然后眼不見為凈是嗎?我雖然倍感無奈,不過頓了頓之后還是答道:“暫時還沒回去?!?/br> 陸懷南應了聲,之后又低聲問道:“那什么時候回去?” 這下子我是連笑都笑不出來了,聲音都跟著冷了下來:“我什么時候回去,跟你應該沒多大關系吧?!蔽覀冎g可不再是這樣如老友般親切問候的關系。更何況,我在哪里,也根本不需要跟他報備,他不想見我,我也沒上趕著去見他。 難道連我身在南城都會讓他覺得不舒服? 陸懷南這次聽完沉默下來,似乎對我說的話無法反駁。 而我心情正糟亂著,想到楊熠,我也沒耐心跟他多糾纏下去。 正當我說要掛斷的時候,陸懷南卻又開口了:“過幾天就是陸氏的創立紀念日,如果方便的話……能來晚宴嗎?” 我聞言稍稍怔住,仔細想了一下,下個周一果真就是陸氏五周年的紀念日。 可是我現在這樣的身份,除了尷尬之外,有什么立場去參加所謂的慶祝晚宴呢? 輕舒一口氣之后,我才緩了緩語氣說道:“我去不太好吧,畢竟咱們都離婚這么久了?!彼粚擂?,我都覺得尷尬。 不過陸懷南卻是少有的堅持:“陸氏畢竟也是在你手上一步步發展起來的,就算我們沒了什么關系,也沒人會有任何微辭?!?/br> 我無聲笑了一下,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還是假不懂,有些話別人明面上不會說,但是背地里卻是恨不得要戳脊梁骨的。 以后我離開了倒是無所謂,他可是要在南城的,這樣也無所謂嗎? 又細想了一下,我說:“現在我還不能給你準確的答復,因為接下來的行程還沒定。如果有空的話,我會去的?!?/br> “嗯?!标憫涯陷p應了聲,再沒說什么,或許他已經想不出我們之間還有什么能說的話題。 我也已經沒了耐心再跟他繼續談下去,對現在的我來說,沒什么比楊熠的事更讓我擔心和掛懷了。至于陸懷南,不管他打電話來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的邀請,對我來說也都沒有多少分別。 出言掛斷之后,我將手機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接著整個人躺進軟軟的大床里,不過依舊沒有睡意。 陸懷南所說的紀念日晚宴,不管怎么樣我是肯定不會去的。 剛才只不過是不好當面抹了他的面子,雖然那也沒什么,但我已經習慣做事三分情,直接斷然拒絕的話說的還不是很熟練,只能等到時候給他發消息說一聲自己去不了了,他又不會親自來找我,而且這件事極有可能只是因為他在客套,亦或是只在試探。 也是啊,已經感情破裂結束婚姻的兩人,哪還有什么情分做這種真心的邀請呢? 這么想著,我終究還是漸漸睡了過去。 現在不僅楊熠要好好休息保持體力,我也是。 因為接下來除了他面臨的挑戰,我預感自己也不會例外。 ……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好像還沒完全亮起,我就聽到旁邊的手機一個勁兒地在響。 原本沉在睡夢中的我有些醒不過來,過了好久才一個激靈睜開眼睛,接著連忙拿過手機。 剛才是楊熠給我打的電話,我給他回過去的時候,他的聲音啞的比昨天更厲害:“我爺爺他……” 我匆匆忙忙趕到醫院,被一個保鏢模樣的人領上來之后,我看到等在重癥監護室之外的楊熠。 他的身體微微佝僂著,將臉埋在掌中,頭發看上去也有些糟亂??磥硭乙粯?,是在睡夢中被驚醒,一身恍惚又頹然地來到了這里。 我默默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只能靜靜陪著他。 這個向來樂觀的男人,回來不過兩天而已,就已經成了這般模樣,我看了著實覺得心痛。 外面的時間一分一秒過的很慢,就像是末日來臨,一切都被定格住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我跟楊熠都是一驚,接著一同站起。 “家屬再進去看最后一眼吧?!贬t生的臉上都是遺憾和無奈。 我的心一沉,緊接著看向站在身旁的楊熠,看到他整個人幾乎是僵直著站在原地,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我卻是知道時間不等人,只得輕輕推了他一下,他這才如夢初醒,接著推門而入。 剩下又是我一個人在等待。 而這個時刻,我站在病房外,竟然很羨慕楊熠。 不是因為別的,只是由于在至親離去的一刻,雖然同樣心如刀割,他卻還能夠有機會做最后的告別。 在做這樣告別的時候,他可以把自己的不舍,后悔,傷心全數表達出來,讓親人離去的時候,能夠伴著這樣的溫情離去。 有時候人之所以會對一件事念念不忘耿耿于懷,不僅僅是因為太深刻的苦痛,更多時候只是因為遺憾。 是啊,遺憾,那樣深愛親愛的家人,在永遠離我而去的時候,我甚至連一眼都沒有見過他們,那個住了十幾年的家,留給我的也只剩一片火海肆虐。 最后要送走親人們的時候,鄰居們也都帶我站在后面,用手捂住我的眼睛。 我對他們最后的印象,只定格在那一天的午后,mama笑著拿出零錢讓我出去買雪糕,爺爺和爸爸還在午睡,而哥哥則在一旁趴著寫作業。 那樣的一幕,我還沒來得及珍藏,就已經永遠地失去。 第41章 不期然的相遇 最后楊熠的爺爺還是去世了。 老人家走的很安詳,或許是因為有一直心心念念的孫子在自己身邊。 楊崇山趕來的時候已經遲了些,在得知自己的父親離世之后,他的第一反應竟不是悲痛,而是揪住了楊熠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老東西跟你說什么了?他是不是把所有的家產都給你了?!媽的,你這狗東西竟然也敢回來跟我搶?!不想活了是不是!” 在他發瘋得幾乎要失控的時候,有兩個保鏢沖了上來,將他架到一旁。 看來是楊老先生早有準備,知道楊崇山不會這么善罷甘休。 我有些緊張地看向楊熠,卻發現他的神情還是淡淡的,就像是方才從病房出來的時候,整個人沒什么反應,像是僵住了一樣。 我想應該是他爺爺去世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一時之間承受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楊熠?!蔽覔牡亟辛怂宦?,順便也扶住了他的胳膊。 過了會兒楊熠才緩緩轉過頭,扯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對我說:“我沒事?!?/br> 可是他這樣哪像沒事呢? 那眼里流露出的絕望和悲傷,又哪是那么容易消解的呢? 不過不管心里有多悲痛,該做的卻還是要繼續。 接下來的兩天,楊熠以楊家長孫的身份cao辦楊老先生的后事。 我到底是個外人,所以這個時候哪怕是想,也沒辦法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只能偶爾打個電話問他的情況,說話的時候也往往很簡短。 又過了兩天,楊熠主動打電話給我,說是他爺爺的葬禮定在明天,問問我有沒有時間去參加。 這種事我當然立馬答應下來,雖然不知道夠不夠資格,但是既然楊熠開口了,我也沒什么太多可顧慮的。 翌日一早,我換上一件莊重的黑套裝就出了酒店。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也感受到了悲傷,從昨晚開始就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雨勢不大,但足夠擊穿心底。 到達之后,我看到外面已經停了很多豪車,如果不出所料的話,今天本市大大小小有頭臉的人都會到場,怎么說楊家在南城也算是個世家大戶。 我跟著人群走進館內,登記了姓名,然后領了白菊,之后又進入場內。 進去之后我第一眼便看到了楊熠,他站在最前面,一身濃重的黑色,神情因為隔得太遠看的不是很清楚,不過周身透出的悲傷都是真實強烈的。 我走過去吊唁了楊老先生,接著走到楊熠面前,跟其他人一樣跟他握了握手,手指用力。 “節哀順便?!蔽业吐曊f,帶著感同身受的愛上。 楊熠沒說話,只是用力地回握住我,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雖然有些疼,可是如果這樣能安慰到他,我也覺得好受一點。 在這里我沒見到楊崇山,也不知道今天這樣的場合他為什么不出席。只是他不出現或許還好,別再像之前那樣,把場面弄得太難看,繼而一發不可收拾。 走出去之后,我決定在門側先等一等。這么多天沒見楊熠,也沒跟他好好說過話,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我真的是有點擔心,怕他一個人承受不過來。待會兒等葬禮結束后,我想起碼跟他見上一面。 只是最后我等來的不是楊熠,而是陸懷南。 就算是知道他今天可能會來,但我也沒想到能在這里碰到他,更何況他的身后還跟著他的父母。 見到我之后,他們一行人顯然也覺得意外,特別是陸懷南的mama秦素玲,看到我幾乎都稍有些失態。 我無意跟他們碰面,這樣的事,對我來說也是意外。 只是這么走了似乎也不太好,我想了想,還是走上前,客氣地喊了聲:“叔叔阿姨好久不見?!?/br> 聽到我的話,陸懷南的眉頭居然皺了一下,好似有什么不滿。 不過秦素玲還是慢慢冷靜下來,緩緩說道:“是啊,好久不見?!?/br> 以前她其實并不喜歡我這個兒媳,覺得我配不上他的兒子。我也承認,我作為一個孑然一身的孤女,嫁給了她天之驕子一般的兒子,如果換做我是她的位置,我也覺得不相配。 只不過我現在跟陸懷南都離婚了,就算是之前有再多的矛盾和不滿,到了現在應該都消散了。 陸懷南輕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跟我說什么,但這時他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一眼就走出去接通。 他的父母還站在原地沒動。 秦素玲頓了頓,接著有些猶豫地說道:“時暖啊,聽懷南說,你這段時間都去英國了?” 我有些驚訝陸懷南會跟她說這些,不過這也沒什么可隱瞞的,于是便答道:“是啊,一直待在英國?!?/br> “那以后還回南城嗎?還是在英國一直住下去?”她接著又問了一句。 我雖然更奇怪了,不過怎么說都是長輩,因而依舊客氣地答道:“還沒想好,哪里合適就住在哪里吧?!?/br> “哦,哦?!鼻厮亓釕藘陕?,臉上似有些尷尬,不過到底還是沒再問。 我也因此松了一口氣。 陸懷南接完電話之后就回來了,他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轉頭對他的父母說道:“爸媽,你們先出去等我一會兒,我馬上也出去?!?/br> 兩位老人家沒多說什么就走了,很快只剩下我跟陸懷南相對。 在幾天之前,我以為那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沒想到才隔了這么久,竟然又這樣見到。 我自覺沒什么可跟他說的,可他看上去卻不是如此。 過了會兒,他開口問道:“你今天怎么來這了?”似乎很不理解我會出現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