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她臉上毫無血色,手抵在他胸口推,“你放開我,我要去看孩子!” 何歡在一旁已經泣不成聲,路老爺子嗓音沉沉開口,“念笙,你冷靜一點,你需要休息,不要太激動了?!?/br> “你們都怎么了?!”她近乎崩潰,這一聲破了音,“你們為什么都不讓我去看孩子!” 傅承修一手在她腰間摟緊了,支撐她虛軟身體的重量,另一只手攥住她抵在他胸膛的手,眉宇間透出難言的沉痛,“念笙,我沒有騙你,孩子真的沒有了?!?/br> 他頓了頓,“你落入海中的時候,流掉了?!?/br> 這又是一個謊言,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騙她,可是他沒有辦法告訴她,她的孩子明明已經出生,卻因為惡劣的環境條件而沒能存活,那就更殘忍了。 他寧愿她相信,最終只是流產而已。 她看著他,視線直直地落在他深邃的眼底,那里一片黑沉沉,她愣了幾秒,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話,可什么也沒說出來。 要怎么形容那種落差—— 劫后余生,她有過很多想法,恨過傅子遇,恨過這世界,可最后幸好,還好,這世界將孩子留給她。 她一顆心都在孩子身上,墜入海中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孩子,哪怕自己活不下去,也希望孩子能夠順利出生,她無法回憶那時候用了多大的力氣,在那種情況下,在那么冰冷的海水里面游泳,運氣多好,她并沒有游多遠便碰到一塊浮木。 那時候她覺得是老天給她機會,蒼天有眼,會讓孩子活下去。 要她怎么去相信。 這個早上,她還滿心歡喜,對見到孩子充滿期待。 就這么短短一陣子,傅承修幾句話而已,將她徹徹底底,打入地獄不得超生。 她就那么定定看著傅承修,眼淚從眼角毫無預兆滑落下來。 她對他說:“……你騙我?” 她的聲音輕的像是在飄。 他不語,目光充滿沉痛,面色晦暗,眼簾低垂下去,不敢看她的表情。 她身上的那種哀傷是會傳染的,讓他幾乎不能喘息,他明白她現在有多憤怒。 他是為了讓她身體盡快恢復,為了避免這個噩耗讓她失去求生意識,所以才說謊,可他一貫不喜歡和人解釋,所以他只能以沉默作答。 病房里面一片詭異的安靜終止于“啪”的一聲脆響,那是路念笙抬起的手,一記耳光重重落在傅承修的臉上。 許是因為極端的憤怒,明明柔弱無骨的身體,卻用了那么大的力氣,打的傅承修臉都偏轉過去,短短幾秒,面頰浮現赫然紅痕。 周圍幾個人均愣住,路老爺子皺了眉頭,“念笙……傅承修這也是為了你!” 路念笙仿若未聞,眼淚還源源不絕滑落,她咬唇,好幾秒,咬牙切齒道:“你騙我……” 傅承修沉默不語,轉過臉來,微微低頭睨著她,“念笙,你現在要注意休養,情緒不該太激動……” 話沒說完,又是一記耳光落下來,他不偏不倚又挨了一下。 許是因為之前那一次已經耗費太多力氣,這一次,那力量微乎其微。 盡管如此,周圍的幾個人也看不下去了,紛紛過來攔。 傅承修出聲阻止,“沒事的?!?/br> 復又看向路念笙,眉心緊蹙,滿眼的疼惜,“回床上休息吧,好嗎?” 傅承修曾幾何時這樣說過話,語氣柔的像是在同小孩說話,帶了輕輕的哄。 他不得不認,在這樣脆弱的她面前,他就是沒辦法再硬氣下去,沒辦法像從前那樣言語犀利地逼著她堅強。 這世界對她這樣殘忍,他要怎么讓她更堅強? 那一句輕柔的勸并不能令她好過,她腦子還處在一片空白里面,疼痛打從靈魂深處翻涌著咆哮著奔騰著侵襲,就像要撕裂她肺腑一樣,她痛的話都說不出來,一陣劇烈的眩暈,黑暗迎面,鋪天蓋地,她失去了意識。 路念笙整個人癱軟在傅承修的懷里,何歡和蘇曉驚呼著靠近,傅承修擰眉手打橫抱起路念笙,轉身放病床上,看清她胸口呼吸間的起伏,扭頭對其他幾人說:“沒事,昏過去了?!?/br> 何歡忍不住啜泣出聲,蘇曉也難受極了,“大哥,你沒事吧?” 他搖頭,遂又看向路念笙,“她總要發泄出來的,可惜哪怕我挨打,也沒法為她分擔多少?!?/br> 第138章 有種弄死我 傅子遇出院的那天,搜救隊長來給他做匯報。 幾天過去了,搜救無果,隊長一臉挫敗,“我覺得找到尸體的可能性也不大了,有可能已經漂遠了?!?/br> 傅子遇面色沉沉,“繼續找?!?/br> 隊長有些猶豫,“有可能繼續找下去也沒用??!” 現在的情況一目了然,他覺得繼續找就是白費力氣,本來他一個拿錢辦事的,有傅子遇這樣人傻錢多的主兒,自然是再好不過,但是幾天的搜救已經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自然,傅子遇這邊也花了不少錢,他這昧心錢拿著拿著也就坐不穩了。 “現在尸體很有可能已經順著下游到大洋里面去了,那是深海海域,根本無法打撈,傅先生,現在不是我們不給你找,你這是在白花錢??!” 傅子遇堅持,“沒有關系,我給你錢,你們繼續?!?/br> 隊長已經受不了了,覺得根本無法溝通,“不行,現在你給我錢我也找不了了,繼續下去就是白費功夫,傅先生,你節哀吧?!?/br> 說完,轉身逃難一般地走。 傅子遇坐在病床上,眼眸里面一片黑,紋絲未動。 在窗口的徐媛早就聽到,心里也不好受,開口勸說:“子遇,你想開一點……” “念笙沒死,”傅子遇攥緊了拳頭,“我有感覺……我不相信她死了,找不到那就一定是回到路家了,我去路家找人?!?/br> 徐媛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傅子遇對于路念笙的執念她是清楚的,如今真相浮出水面,路念笙更顯得無辜,這種情況下梁佳茗害的路念笙慘死在大海里,傅子遇怕是以后也很難走出這個陰影。 幾天了,傅子遇的變化她看得見,他的話越來越少,很多時候一個人安靜下來,周身都散發著那種陰冷的,生人勿進的氣場。 以前他住院,就連護士都看他模樣好看,每次都情不自禁想要多接觸,和他說幾句話也高興,可現在,那些護士看著他都害怕。 而徐媛請來的心理醫生,則徹底宣告因為傅子遇的不配合,根本無法進行心理干預治療。 徐媛和傅老爺子這幾天都在發愁,卻無計可施,傅子遇畢竟不是小孩子,他們還能管制住,現在他自己的想法太多,全都是他們琢磨不來的。 辦理完出院手續,傅子遇離開醫院之前,去了一趟梁佳茗的病房。 這一次人倒是全,梁杰,張茵,梁佳茗一個不落,都在病房里,傅子遇也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掃了一眼,最后視線落在梁佳茗臉上。 梁佳茗本來在病床上坐著,看到傅子遇,臉色驟變。 現在的傅子遇對她而言幾乎是陌生的,他盯著她的視線像是要在她臉上鑿出兩個孔,那冷冽陰寒的目光刺的她的心口一陣一陣發緊。 張茵怯生生的,但保護女兒的本能還在,擋在梁佳茗前面,看著傅子遇,“傅少,佳茗現在已經很慘了,一個女孩子現在變成這樣子,以后的日子都不知道要怎么過,您就看在過去情面上,網開一面吧!” 梁杰在旁邊局促地站著,少了幾根手指的手局促地往后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撇著,似乎是想要說話,卻又不敢說。 傅子遇默了幾秒,看著張茵,微微笑了,話音散漫:“你說……過去的情面?” 張茵一愣。 “你來告訴我,我和你女兒什么情面?!?/br> 他語氣不溫不火,而臉上那種皮笑rou不笑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張茵腦袋縮了縮,“不管怎么說,你有天大的仇恨,佳茗現在這么慘,也該算是已經還了,你還想怎么樣?” 傅子遇唇角微微勾著,視線在面前三個人之間打個來回,那語氣淡的像是在說什么無關痛癢的事情,“我看……你們家破人亡,差不多吧?!?/br> 聞言,張茵面色慘白。 梁佳茗也坐不住了,“傅子遇,你非要趕盡殺絕不成?” 傅子遇恍若未聞,視線投向梁杰,旋即又笑了,“你們真不愧是一家人,一副嘴臉,梁杰,如果不是因為你負債,念笙也不會出事,你以為你躲在那里,就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梁杰低著頭,面色晦暗的像是死人,“傅少……我么已經付出代價了,你也看到了?!?/br> 他猶豫幾秒,最后將手拿出來,斷掉的手指上產過著白紗布,然而那樣突兀的斷指,整整三根,依然令人心驚。 “我現在變成這樣子,佳茗……佳茗一個女孩經歷那種事情,已經很可憐了,你放過我們,我帶著她們去外地,我們以后就不在l市了,絕不會礙著你的眼,還不行嗎?” 梁杰的語氣,是近乎哀求一般的低聲下氣,斬斷那幾根手指,似乎也已經斬掉了曾經他身上那種橫勁兒,整個人就像是一條斗敗的狗,灰頭土臉,乞求傅子遇寬恕。 “你意思,你們現在害的無辜的念笙生死未卜,而你們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梁杰面色發白,找不到反駁的話語。 傅子遇說:“這樣吧,看你態度好,我給你們選擇?!?/br> 幾個人均是一愣。 傅子遇繼續道:“檢察院考慮你們也算受害者,公訴的時候,會以你們是從犯這一條起訴,量刑也比較輕,我會以你們是主謀來進行私人的上訴?!?/br> 梁佳茗急了,“你這根本就是胡說,我們和那些人又不是一伙的!” 梁杰也傻了眼。 從犯頂多也就是拘留交罰款一類的,主謀可就不同了。 傅子遇根本不理會梁佳茗,繼續道:“要我不起訴,可以,你們自己翻供,去自首,說自己是主謀之一,自首的犯人一般會從輕處罰,這你們清楚吧?” “再輕,主謀也得坐牢??!” 梁杰快要哭出來了,路念笙那怎么說也是一條人命,真要是以主謀身份去認罪,那牢獄之災是絕對避免不了的。 梁佳茗氣極,劇烈咳嗽起來,又咳出一大團血,張茵連忙手忙腳亂地找紙巾給她擦。 這些天她的身體狀況已經越來越糟糕,偶爾咳血,至今也沒找到出血源。 她擋開張茵的手,也不顧唇角還沾染一片血跡,叫嚷著:“傅子遇,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們頂多就是給那幾個人出了個主意而已!憑什么說我們是主犯?我要是主犯,我能被害成這樣嗎?!” 傅子遇看著這一幕,絲毫沒有表情,眸子微微瞇了一下,“梁佳茗,別和我講王法,你們要是不去自首,我會讓你們見識一下什么叫做真沒王法,傅家在法院那邊的人脈你不是不清楚,何況現在綁匪死光了,你們說自己是從犯,除了你們身上這點傷之外,一切都是一面之詞,我看你們拿什么和我斗?!?/br> 梁佳茗氣的已經說不出話來,“這點傷”三個字簡直誅心,天知道她現在有多痛,而梁杰沒出息地哭了出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傅少,傅少我求你了,你放我們一條活路吧,我以后做牛做馬!” 病房里面就是一團混亂,梁佳茗還死死咬牙不肯低頭,梁杰見傅子遇無動于衷,一把將梁佳茗直接從病床上拖了下來,張茵嚇了一跳,卻攔不住,梁佳茗就這么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本來身上的傷就還沒好,這一下子沒提防住,摔的很重,她發出一聲痛吟,卻被梁杰硬生生按著跪下了,梁杰又按著她的腦袋一下子磕下去,差點撞到傅子遇的腳。 梁杰像是在做最后的掙扎,“你看,傅少你看,佳茗也給你認錯磕頭了,你就既往不咎放過我們這一次吧!” 梁佳茗反應過來,劇烈地掙扎起來,然而掙脫不開梁杰的桎梏,張茵在旁邊急紅了眼,“梁杰,你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