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此時天色已亮,隋峻還在城外焦灼等待,李崇琰便顧不上與他們廢話什么,只皺眉以催促的目光掃視全場。 石化的眾官這才紛紛如夢初醒,當即手腳麻利地開始做事。 既是定王殿下親自來遞交婚書,許多繁瑣手續自可簡省。 只不過,既是來“遞交婚書”,那……你們的婚書在哪兒呢? 這位殿下與這位姑娘,你倆兩手空空就跑來,是指著讓州府的文書吏替你們捉刀代筆婚書的誓詞嗎?! 當然,這話沒人敢當著李崇琰的面說出口,但每個人的眼神里都寫著這個稍顯尖銳的問題。 顧春與李崇琰本就是臨時起意,兩人只帶了各自印鑒便匆匆而來。顧春想了想,轉頭對李崇琰笑道,“只好現寫了?!?/br> 州府衙門眾官員生平頭一回見“四手空空”來交婚書,還要問衙門借筆墨現寫的。 本以為這就算大開眼界、增廣見聞的奇事了,哪知當小吏送上筆墨后,又見識了更加震古爍今的一幕。 李崇琰湊到顧春耳旁,有些為難的小聲道,“我、我能不能……” 若論上陣殺敵,他自可隨時枕戈待旦;但舞文弄墨并非他強項,且此刻又在經受狂喜的沖擊,腦中一片空白。他想給她這世上最溫柔最情深的誓詞……可他此刻提起筆,卻一個字也描不出來。 顧春想了想,抿唇笑笑,輕聲道:“那你先欠著,回來再還我?!?/br> 反正,很明顯是李崇琰比較需要這紙婚書定心,她樂意讓著些,寵他這一回便是。 于是,在李崇琰欣喜期待、州府官員瞠目結舌的注視下,曾經的撲街話本子作者顧春執筆揮毫,一氣呵成地寫下了……可能是她從文以來讓讀者最為怦然心動的繾綣華章。 當然,今日這作品,是專寫給李崇琰這一位讀者的。 待顧春擱筆,兩人雙雙落印,府衙官員又加蓋州府官印后—— 雖少了三書六禮,缺了鳳冠霞帔,沒有喜宴賓客,沒有洞房花燭……可,顧春與李崇琰,這兩個名字,在州府的官文記檔上的關系,已是雷打不動的“夫妻”二字了。 **** 因婚書要留在州府存檔,但李崇琰又太想要將顧春的誓詞帶走,顧春只好親筆將那誓詞另謄了一份給他。 雖有諸多遺憾,以及不得不忍痛暫時擱置洞房花燭的惱恨,但終于有了名分的李崇琰還是被成功地甜到了。 在去往團山的路上,他時不時自懷中取出顧春寫給他的婚書誓詞,于風馳電掣的打馬行進間也要趁空偷瞄兩眼,然后笑得跟世間任何一個新婚的小子一樣傻氣。 一路上,他每每看那誓詞一回,心中便多一分驕傲與蜜意。 “我家夫人筆下生輝?!?/br> “哦?!彼寰籽?,心道,知道你有夫人了不起了,這才走了二三十里路,都夸五十二回了! 李崇琰又道:“我家夫人字字珠玉?!?/br> 這回隋峻連“哦”都懶得回他,心中默默記下,第五十三回 。 “我家夫人……” 隋峻終于忍無可忍,勒馬停駐:“殿下敢不敢將‘你家夫人’的華章給我看一眼?”都快吹成文壇第一泰斗了,他怕自己再不制止,這位殿下要夸到詞窮了。 李崇琰稍勒馬韁,小心翼翼自懷中取出那紙誓詞,卻并不愿交到隋峻手中,而是親自展開舉在他眼前供他瞻仰—— 今無歌以言志,卻有情之驅使;僅一堂締約,足匹配同稱。 墨書紅紙,載明金石之盟;赤繩織結,卜定珠聯璧合; 扣十指同前路浩蕩,合兩心共青山白頭。 謂予不信,有如皦日。此證。 作者有話要說: 月總今天有話說: 那婚書誓詞是我參考了一些古例,拼拼湊湊加瞎謅來的,我從小在聲律平仄上的底子就沒打好,只是個意思而已,求大家千萬別深究,拜謝。哈哈哈 其次,最近晉江瘋狂吞噬評論,如果小天使們發現自己的評論不見了,千萬不要誤會tat,我已經聯系管理員申請恢復了,雖然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好,被吞掉評論真心痛。 非常感恩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和愛護,每一條評論我都十分珍惜的。非常,非常的愛你們。 最后,今天早一點更新,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理我,笑著擦淚.jpg 周末快樂。么么噠你們每一個~~=3= 感謝訂閱!感謝收藏! 感謝兩位贊助商聯名贊助本章節: 高貴冷艷的吃瓜群眾扔了1個地雷 沙與海扔了1個地雷 感謝營養液小天使們聯合贊助: 讀者“真開心”,灌溉營養液 1 讀者“你最愛的大叔”,灌溉營養液 5 讀者“問情”,灌溉營養液 2 讀者“叁叁”,灌溉營養液 2 愛你們么么噠~~~ 第68章 “今日這事, 是誰的主意?” 葉遜將手中的紫砂小茶壺放到桌上,動作并不大,語氣也算平靜,叫人聽不出是生氣還是隨口說說。 顧春惴惴立在廳中,微垂著脖子做鵪鶉狀, 時不時抬眼偷覷一下他的神情。此時聽他這樣問, 雖不知用意何在, 卻也不敢不答,只能小小聲聲回道:“是我的主意?!?/br> 其實葉遜算是個極其開明的家主,一向不太干涉小輩的私事, 加之他對顧春與李崇琰之間的事早已算是釋出了默許的態度,雖他一直未就此事與顧春深談過,但以顧春對他的了解, 她覺得他是樂見其成的。 不過今日臨時起意上州府遞交婚書, 確實是她當下頭腦一熱就胡來了,若葉遜當真生氣, 她也覺得自己該受著。 靜默半晌后, 葉遜才重又開口,緩聲道:“京中可有婚旨下來?” 如今為著“軍民分治”的事,葉家與司家算是僵上了,因此近來司家也不像從前那樣, 及時將手中的消息傳遞給葉、衛兩家,葉遜便不能如往常那樣對京中動向了如指掌。 顧春搖搖頭,低聲回話:“沒呢?!?/br> “你一直站著做什么?”葉遜微蹙眉頭掃她一眼, 側身又拿起自己的小茶壺。 自打從本寨搬到宜陽來之后,那把紫砂小茶壺簡直成了葉遜的本體。 見他重又將小茶壺捧在手上,顧春莫名安心,總覺得他不但沒生氣,反而有些高興的樣子。于是她大起膽子,抬頭沖他皮厚兮兮地笑:“我怕您打我,站著……跑起來方便?!?/br> “說得跟我打過你一樣?!比~遜淡淡冷哼。 顧春趕忙蹭到離他最近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搖頭笑得乖巧,“沒有沒有,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嘛?!?/br> 仔細想想,葉遜是當真從來沒對她動過手的。 一則她乖巧機靈,極少去惹什么爛攤子回來找打;二則葉遜也有分寸,知她自幼不習武不習兵,不像葉盛淮、葉行絡那般扛打。 葉遜吹了吹胡子,道,“既無婚旨,也就是說,你倆今日雖向州府遞交了婚書,可皇家仍是不承認你的?!?/br> “可他們也沒法否認呀?!鳖櫞簾o所謂的笑笑。 “那倒也是,”葉遜竟也彎了彎眼睛,像是笑了,“如今你是李崇琰的夫人,卻不是定王的王妃……有些人怕是要被氣死?!?/br> 不必明說,他口中的這個“有些人”,必然是指那位在行宮安養的皇帝陛下。 顧春道,“那定王妃的頭銜不能吃不能喝,我稀罕它做什么?!?/br> 葉遜滿意地就著紫砂小壺喝了一小口茶,“就這么喜歡?” “就這么喜歡?!鳖櫞簲宽鼓?,抿了抿彎彎的笑唇,面上微紅。 在長輩面前談這種話題,她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葉遜點點頭,語帶欣慰:“你打小是個有分寸的孩子,難得看到你有這樣不計后果的時候,我其實挺高興的。你若想起需要家中替你備些什么,就找我開口?!?/br> “謝謝師父?!鳖櫞好φ酒鹕?。 葉遜想了想,又道:“還有一個事,家中的孩子們都遷下來了,我近日就打算將家塾建起來。只是眼下沒有合適的開蒙先生……本想讓你來,可我瞧著你也沒那閑工夫?!?/br> 顧春一聽,險些沒跳起來,“師父您快打住吧,若真讓我教,那不知會教成啥樣呢?!?/br> 讓她帶著熊孩子們吃喝玩樂沒問題,讓她去家塾教書育人,那可真是要家門不幸的。 “嗯,你再替我想想,看家中有沒有合適人選,”葉遜倒也沒真指望她那懶散性子能教出什么好來,“只是給年紀小的孩子開蒙,教他們認些字就行。我會將大一些的孩子單拎出來親自教?!?/br> 顧春應下后,有家中的小弟子站在廳門外傳話,說杜夢妤到了。 **** 原本顧春是請杜夢妤來指點自己繡嫁衣的。 可她那女紅實在干不了大事,杜夢妤看不下去,索性主動替她繡起大的花樣,只偶爾指點她繡一些簡單的零星小點綴。 “你停下,停下,”杜夢妤滿眼不忍地皺臉,同情地看著正啜著食指嘶痛的顧春,“你是要把自己縫到料子上去是吧?” “這……”顧春苦笑,“術業有專攻,見笑見笑?!?/br> 杜夢妤溫柔的笑睨她一眼,輕聲道:“無妨的,也不差多少了,放著我來就行,你若有旁的事要忙,就忙去吧?!?/br> “沒有什么要忙的,我便是要寫稿也多是在夜里,”顧春起身去替她倒了果茶來,笑嘻嘻奉上,“還真是多謝你了,來,喝口茶歇歇?!?/br> 杜夢妤點點頭,將手中的針線擱下,接了茶盞謝過,這才小口淺啜起來。 為著繡嫁衣的事,兩人來往了這十余日,關系已熱絡不少,此刻繡房中也沒旁人,杜夢妤就少了許多拘謹。 “大婚的日子定了嗎?”杜夢妤捧著杯盞,隨口笑問。 顧春也笑:“哪來的大婚,沒有婚旨的?!?/br> 杜夢妤“咦”了一聲,有些驚訝。 “就跟你與馮星野沒兩樣的,”顧春見她訝到愣怔,便笑著解釋道,“今早去州府遞了婚書后李崇琰就出城啦,旁的事等他忙完回來再說了?!?/br> “今早……遞了婚書?”杜夢妤被這胡亂來的大膽行徑驚得花容失色,“這、這……可是,可是你們,殿下……呃,我是說,你們什么禮都還沒過吧?你、你也不怕被宮里為難?” 三書六禮,一樣都沒照儀程來,況且還沒婚旨,這也太大膽了。 顧春笑眼彎彎地擺了擺手:“這就叫天高皇帝遠,就算再不樂意,他們也不能把我怎樣?!?/br> “可這樣,王妃……”顯然顧春的這番行事對杜夢妤來說,還是過于驚世駭俗了些,她都有些語無倫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