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行嘞!白白!” 掛了電話,寧也搓了一把臉。 身后突然有人出聲:“薛小滿住院了?” 寧也回頭一看,是去而復返的齊煊樓:“你不是去上班了嗎?” “有東西落下了,又回來拿?!饼R煊樓連鞋都沒換,站在寧也臥室門口,又問了一遍,“薛小滿怎么了?” “哦,她胃上有個潰瘍?!睂幰残堰^神來,“去檢查治療了?!?/br> 齊煊樓點頭表示知道了:“我先走了,回頭給你打電話?!?/br> 寧也攥著手機對他擺了擺手。 齊煊樓一出門就開始打電話,打給薛東翰。自從老以前那次薛東翰生日做東,寧也帶齊煊樓去了一次之后,齊煊樓已經把和薛東翰的關系維護的很親密了,薛東翰知道他跟寧也關系好,也很給他留面子,大家有來有往,生意上也有合作,算得上是雙贏。 不過齊煊樓現在不想跟他繞彎子了,開門見山地問:“薛總,你給我句實話,小滿怎么了?” 薛東翰心情本來就不好,知道小滿病情的除了他和他爸媽,再就是寧也了,可想齊煊樓得知消息的渠道是哪里。他冷笑一聲反問:“跟你有什么關系?” “跟我沒關系,我也不是打聽隱私愛四處傳播那種人?!饼R煊樓并不介意薛東翰的不客氣,“我只是覺得寧也心情很差,想知道他為什么心情這么差。剛剛我聽到他跟小滿打電話,叮囑她要好好治療,我想來想去,估計也就是因為這個事兒了。小滿……真的是普通的潰瘍嗎?” 薛東翰頓了頓:“不是。你幫忙照顧一下寧也吧,我最近也騰不出空來感謝他了,讓他別太擔心,會好的?!?/br> 然后他掛了電話。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樣的病癥,但是寧也長期跟薛小滿一起體檢這件事,齊煊樓是知道的。想必……好不到哪里去。 齊煊樓長長吁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天,陰沉沉地,大概要下今年的第一場雪了。 薛小滿在醫院幾乎住了一個冬天。 寧也去看了她幾次。其中有一次是跟齊煊樓一起去的,他當著齊煊樓的面,給了小滿一塊平安符。 齊煊樓見寧也拿出平安符的時候有點吃驚,但也僅僅只是吃了一驚而已,并沒有說什么。 薛小滿在醫院住的時間不短了,期間還做了一次手術。雖然大家都跟她說只是胃潰瘍,但是她也不傻,心里明白應該是有別的什么更嚴重的病,大不了最差就是癌,但是她之前雖然有點吃飯不太舒服,但是并不明顯,就算是癌,應該也是早期吧。 胃癌早期,又做了手術切除,治愈幾率應該還是蠻大的。最差也還能維持幾年嘛。 她滿不在乎地這么跟寧也說。 寧也寬慰她:“你別多想了,好好養著就行。想想外面那么多口紅香水和包,衣服和鞋,還是得抓緊時間起來穿一遍,不然今年的新款就要過季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br> 薛小滿嚴肅地點頭。 他們聊了會兒天,齊煊樓提醒寧也還有事,該走了。寧也站起來跟小滿道別:“想要什么給我發消息就行?!?/br> 薛小滿苦哈哈的:“我現在無欲無求了我。以前還整天想著吃吃喝喝,現在想到吃東西我就犯愁。下次你來給我帶瓶起泡酒得了?!?/br> 這個邏輯寧也不太懂,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捋了把薛小滿的頭發跟著齊煊樓出去了。 一拐過彎,他就靠在了墻上。 齊煊樓眼疾手快摻了他一把:“怎么了?” 寧也雙手撐著膝蓋,低著頭,雙肩都是垂著的,用力地大口呼吸。醫院里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維持著這個姿勢說:“我真不想來這兒?!?/br> 齊煊樓一只手按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寧也吸了吸鼻子。 薛小滿的情況比她自己預料的要差的多——手術前醫生無法預估情況,開腔后發現根本無法做切除處理,于是又原樣縫合了。 當時醫生是這樣形容的,腹內像潑在地上的水一樣,全部都是,根本沒有辦法下刀。一般醫生是不會這樣說話的,但是因為關系特殊,醫生沉吟了一下:“之前我們檢查結果表明,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接受化療,化療很可能直接導致癱瘓或者變成植物人。如果不選擇化療的話……” 醫生頓了一下,有些悲憫地看了薛小滿mama一眼。 薛東翰打岔:“晚點我去辦公室跟您細說吧?!?/br> 薛小滿她媽扶著薛東翰,背挺的筆直,聲音顫抖:“您直說?!?/br> “我個人估計,大概還有三到五個月的時間?!贬t生說完,嘆了口氣走了。 薛小滿她媽當時就暈過去了。 這些小滿都不知道,他們告訴薛小滿的,是手術中她被切除了三分之一胃部,不影響胃的整體功能,養好了就可以出院了。 他們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薛小滿實情,讓她自己來選擇接不接受化療。 只有百分之五左右的幾率有效,百分之九十五的幾率是失敗。 寧也不敢去想。 齊煊樓陪寧也一起回家。 寧也去醫院的次數不算多,他其實從內心里就很抗拒到醫院去,而且每次從醫院回來他都能沉默很久。 在齊煊樓的立場上,他不太能理解,寧也對于薛小滿生病這件事為什么會這樣的悲傷,和充滿絕望。 寧也也不想給他解釋。他只是覺得無力,對現狀,對命運。 面對著日益消瘦、痛苦開始加重的薛小滿,他深深感受到了命運之手的殘忍和無可抗拒。 重生之后最想改變的事情,沒有一件改變成功。 無論是薛小滿,還是齊煊樓。 這個現實讓寧也沮喪。 “別灰心?!饼R煊樓說,“我聽薛東翰說他們想出國尋求更尖端的治療方案,也許還有機會?,F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br> “知道什么時候走嗎?” “過了年吧。大概。再有幾天就過年了?!?/br> 寧也點點頭。 齊煊樓又說:“你今年過年回家嗎?” “你呢?” 齊煊樓搖頭:“我不回?!?/br> “你跟家里鬧的這么僵,是不是你爸媽也像紀少衡的爸媽那樣對你?” 齊煊樓沉吟了一下:“也還好?!?/br> “哦?!睂幰餐A撕靡粫?,又說,“我爸媽不知道?!?/br> 齊煊樓一下子就反應過來,敏感地豎起了耳朵。 寧也看著車窗外,目光有些空洞,說:“我爸如果知道了,按照他的脾氣,估計要跟我斷絕關系了。我不想讓他倆知道?!?/br> 齊煊樓張了張嘴想說話,又不敢,怕破壞了氣氛,寧也就不肯再說了。 果然,寧也接著說:“我爸媽對我很好,不是那種因為我有用或者因為我很有出息,他們覺得很有面子所以對我好的那種好,而是,不管我是什么樣的,他們都無條件的對我好。人生太短了,我舍不得辜負他們的情誼?!?/br> “那我呢?”齊煊樓把車停在路邊,沒有轉頭看寧也。 寧也沉默著不說話。 “你是要告訴我,因為薛小滿快死了,你懂得了生命可貴和珍惜,想把更多的時間留給有意義的人身上,是這樣嗎?”齊煊樓說。 寧也轉頭看他:“也不全是這樣?!?/br> 齊煊樓也轉頭跟他對視,目光似冰冷,又似痛苦:“那你什么意思?” 寧也伸手過去,握住了齊煊樓的手。 齊煊樓垂下視線,看著他倆交握的手掌。這本是非常相似的兩只手,骨節勻稱,手指修長,握在一起仿佛天造地設的一雙。 “雖然我一直不肯承認,但是我的心意,你也不是不知道?!睂幰驳吐曊f,“我如果真的不喜歡你,怎么可能容忍你這么多年……” 齊煊樓握緊了寧也的手,把他拽到自己身邊,剛剛的失落失意被突如其來的巨大狂喜吞滅:“你……你……” 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寧也把他稍微推開一些,接著說:“你聽我說。但是,我不會因為你讓父母傷心,如果有一天我爸媽知道了,要求我離開你,我就會離開你。對你這么不公平,你也可以嗎?” 第93章 一個指環 寧也說:“我不會因為你讓父母傷心, 如果有一天我爸媽要求我離開你, 我就會離開你。對你這么不公平,你也可以嗎?” 齊煊樓怔了一下, 但是很快就回答說:“不可以?!?/br> 寧也從他懷里掙出來。 “我有這個自信讓你爸媽喜歡我?!饼R煊樓挑挑眉, “你不用擔心?!?/br> “收收你那膨脹的自信吧?!睂幰埠敛豢蜌?,“我爸媽現在也挺喜歡你的。但是當他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 估計連我都能一腳踢出門。你別盤算了,我現在就能告訴你,他們不可能接受這種關系的?!?/br> 齊煊樓答的飛快:“那我們結婚?!?/br> “什么?”寧也以為自己聽錯了,結婚? “找對女同唄,簽好婚前協議?!饼R煊樓想必是已經考慮過了,“我不在乎那些虛名, 什么我的戶口本上寫你的名字,或者既然你不能生孩子那我寧肯這輩子不要孩子什么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這些都不是事兒, 瞞別人一輩子都行。我們可以門對門或者上下買房子, 結了婚也沒人管,她們如果愿意代孕就代孕,不愿意我們就出國去找人代孕。老婆孩子都有了,等你父母百年之后再離婚?!?/br> 寧也聽呆了。 這個辦法不是不可行,而是不可確定性太大。萬一那對女性戀人分手呢?萬一其中一個假戲真做了呢?萬一自己或者齊煊樓假戲真做了呢?再往多了想, 萬一起了歹意謀財害命呢?萬一捏著證據威脅呢? 怎么敢去賭人性呢?寧也覺得不可行。 但是話說回來,齊煊樓這種領地意識特別強的人,居然能容忍這種蠢辦法, 也確實是豁出去了。 “再說吧?!睂幰策@會兒緩過來一點,剛剛在醫院里的壓抑慢慢褪去,他又不太想考慮這件事了,“下次再談吧?!?/br> 齊煊樓抿著嘴,嘴角揚起來,湊過去親了寧也一口:“不用談了,你是我的?!?/br> 寧也推開他。 他又湊上來:“要不你好好再跟我說一遍。就中間那幾句,什么雖然你一直不肯承認,但是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什么的,要不就如果不是喜歡我,你不會容忍我這么多年這種。我等得夠久了,好歹給顆整糖,別光撒糖粉啊?!?/br> 寧也直接攬著他的脖子回親了一口,揮手打發他:“行了,開車吧。你說你是不是有病,非要自虐,我都說了感情是一回事,現實是另一回事,你還非得給自己找不痛快是吧?” “我不管,你也喜歡我這就是一回事兒?!饼R煊樓摸了摸自己的臉,嗨呀,以前的摟摟抱抱卿卿我我互幫互助,就數這次最甜。 今年隋宋沒有參加春晚,他和寧也過年都在家過。 齊煊樓不回家,紀少衡不回家,連溫珊珊也不回家。寧也家還是老樣子,晚上六點開始吃年夜飯,吃完飯差不多是九點。家里人很多,寧也想了想,回去換了衣服準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