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寧也組織了一下語句:“我有個同學,女的,被一個小混混追求了。那個混混之前因為參與販毒被抓進去了,給我這同學留了張紙條,意思就是不許她找男朋友,要等他出來跟她結婚。還威脅她說要是敢找男朋友, 就砍了男的再砍女的,不怕死。你說……” “你喜歡這個女同學?”隋唐問。 雖然知道隋唐看不見, 寧也還是搖了搖頭:“不?!?/br> 隋唐又問:“這個女同學跟你關系很好?” “一般?!睂幰不卮?。 隋唐想了想:“那這個女同學喜歡的人,是你?” 回答這個問題有點蛋疼,寧也老實回答:“算是吧, 但是我也不喜歡她, 她就是有點纏我?!?/br> 隋唐哦了一聲:“你預估一下, 會不會纏你到那個混混出來?他得判多久, 十年有嗎?” 寧也覺得自己問隋唐完全是白問:“差不多吧?!?/br> 隋唐有點搞不懂寧也問自己這么白癡問題的意義:“你不喜歡這女生, 她也不會纏你很久導致那個混混會來報復你,你問我這個問題的意義在哪里?要不要行俠仗義?” 寧也想掛電話了。 隋唐又說:“你如果是想幫這個女生解決,無非就是隔離她跟這個混混。一個辦法是讓這混混出不來,再就是讓這女生換地方,讓他找不到這女生不就完了。你本來打算怎么做?找人重判?” 媽的隋唐說起話來邏輯清晰,理智冷靜,寧也覺得自己問他這種問題,顯得很像個隋宋。 見寧也不說話,隋唐想了想:“你要是想幫那就幫。需要哥幫忙就說話, 不管是托人重判還是幫這個女生換城市,都可以來找我?!彼p笑一聲,“我還以為多大事兒啊?!?/br> 寧也沉默地笑了笑:“謝謝哥,我再想想吧?!?/br> 原來不是隋唐、齊煊樓和從前的自己是一樣的人,而是他們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這樣的—— 弱rou強食,弱小者的死活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件發生所能帶來的利益。 義氣如隋唐,對溫珊珊可能發生的困境毫無憐憫之心,他只會覺得這是麻煩;但是對自己,他又可以任自己為所欲為,哪怕是輕描淡寫的讓何棟付出青春的代價。 但是又怎么能指責隋唐呢? 畢竟自己也不是完全的替溫珊珊幫忙啊。 寧也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是以前那個錙銖必較的寧也了,特別煩。 府城的春天不太舒服,總是刮風,所以寧也總是戴著帽子,壓得頭發奇奇怪怪的。在學校接觸了一段時間紀少衡,寧也發現他完全不是溫珊珊嘴里的那個好學生——上課睡覺,下課抽煙,動不動就想逃課。 隨堂模擬考試的時候就找寧也給他遞小紙條,被老師發現也滿不在乎,一個人實力背鍋,死都不供出同伙。 怎么說,這樣的戰友是挺討人喜歡的,但是寧也總覺得紀少衡開朗活潑的外表下面,是深深壓抑著的內心,仿佛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爆炸。 溫珊珊過了段時間緩過來了,這妹子心挺大的,估計也覺得離何棟出獄還遠得很,一時半會兒不用太擔心。自從上次寧也送她回了一次家以后,偶爾她也會放學來找寧也一起走,順便說話。 用她的話說,就是因為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所以就變成了好朋友。 寧也拒絕接受這種說法,誰忒么跟她有共同的秘密了? 那只是她的秘密好嗎? 溫珊珊不管,溫珊珊拒絕理解寧也的抗議。 這天放學她又來找寧也一起回家,順便打發徐清晨和梁豐先走。紀少衡去買東西了,跟他們不一個方向。 半路上寧也問她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家長,她一臉嘲諷:“說有什么用?反正他倆誰都不會管?!?/br> “也許能給你出個主意?”寧也說,“比如你爸為了保護你,找人給何棟重判,他這輩子出不來那種?!?/br> 溫珊珊仔細想了想:“唔,那我回頭找他說說。雖然他不會管,但是我覺得你這個提議不錯,我可以要求他這么做?!?/br> ……寧也覺得自己這么甩鍋,心理負擔也不是很大。 溫珊珊又不是他的責任! 她爸這么做的話完全沒有一點錯! 溫珊珊還能替別人擔心:“紀少衡現在怎么這樣啊,禮拜天我出去逛街,見他抽煙,好像還交了個女朋友。他不是不喜歡女生嗎?” 咦,還有這事。 寧也說:“也可能他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喜歡女生吧。不是說有些人可以的嗎?!?/br> “那轉學走那個男生怎么辦?!睖厣荷喊欀?,“不管啦?” 寧也詫異:“不是說分手了嗎?”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呀?!睖厣荷阂荒樏H?,“分手了嗎?” 寧也揮手:“有點空你cao心cao心自己吧,別整天就知道八卦。我爸回來了,我回家陪他吃飯。先走了?!?/br> “你爸一個老頭子有什么好陪的!”溫珊珊在寧也背后氣的大喊,“跟我聊天還不如跟你爸聊天有意思???!” 聲音有點大,旁邊又有很多同校放學的學生,有人偷笑著往他們這邊看。 寧也覺得溫珊珊真特么是個白癡,他回頭,對溫珊珊勾了勾手示意她過來。 她屁顛屁顛拽著書包帶子跑過來了。 寧也在她耳邊說:“何棟的朋友還盯著你呢,我不想莫名其妙回家路上被人套麻袋打一頓好嗎?以后自己走吧,咱們從此以后不是朋友了。你老老實實給何棟守著,等他出來?!?/br> 溫珊珊氣得摘了書包,攏圓了打他。 寧也說回家陪他爸吃飯倒也不是胡說,他爸今天真的回來。這小半個月他去下屬各縣和區視察工作,特別的忙。 上次寧也生病之后,本來寧正朝想讓隋阮也跟著過來照顧寧也的,但是被寧也拒絕了。當時寧也是這么說的:“我媽你還不知道啊,她是沒朋友就沒法生活的那種人。你讓她一個人呆在府城,我上課一白天不在家,你上班動不動一個月不見人影,你讓她來了一個人去做美容逛街買衣服,良心上過的去嗎!純添亂,還不如雇個鐘點工?!?/br> 他爸就真的良心上過不去了。 有時候寧也一個人在家沒飯吃,四處翻從周邊小飯店拿回來的菜單的時候,覺得自己也就是個捎帶的,在他爸這兒還是他媽比較重要。 偶爾也覺得蠻心塞。 單身狗沒人權啊。 飯桌上寧也問他爸:“牛小飛販毒那個案子,判了嗎?” “我怎么知道?!睂幷f,“我又沒有天天盯著法院,你問我我哪知道。哎這事兒你問我好幾次了,怎么回事???跟你有什么關系?” 寧也咬著筷子:“好奇唄。在你任上出這么大一案子,你就不關心關心???” “這對我來說是好事兒啊?!睂幷o他分析,“這事兒已經不需要我關注了,只要能遵照法律,符合民意地判下來就行了 。我哪有這閑工夫,天天盯這么屁大點兒事兒啊?!?/br> 寧也埋頭吃飯,噢了一聲。 他其實有點傾向于不管了,但是又覺得好像不管這件事,就等于也不管齊煊樓了似的,仿佛就讓上輩子的事隨隨便便過去了一樣。 這種心理上的松懈感和自我放縱,讓寧也十分不爽。 三月底的時候寧也恍惚覺得自己有好久沒見到齊煊樓了,閑聊中隨便跟梁豐和徐清晨提了一下。梁豐吃驚地說:“你不知道?” 寧也:“有什么大事是我一定要知道的?” “齊煊樓去參加奧數國家隊選拔前的集訓了呀,走了都快一個月了,你才反應過來???”梁豐瞪著眼睛,“去年他拿了省里的金牌你不知道???” 啊,寧也想起來了,對他來說,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去年他是真沒注意齊煊樓還拿了獎。 然后寧也很快就想到,原來上一次齊煊樓在路上堵自己,是要跟自己道個別啊。 結果被氣跑了。 梁豐現在是實力齊吹:“你不夠意思了啊,齊煊樓對你那么好,你居然不知道他得了奧數第一?” 寧也下意識反駁:“那不叫第一,那就是個一等獎。也不是就他一個人啊?!?/br> “這話就沒勁了啊?!绷贺S說,“咱學校去年就他一個人拿了獎,其他人連個二三等都沒,這不是第一是什么?” 寧也懶得跟他爭辯。 梁豐暢想:“齊哥犀利了,這回要是從集訓隊被選進國家隊,回頭拿個一等獎回來,高一就能被保送上大學了。哎呦媽呀,想想好他媽帶感!” 寧也懶洋洋的:“他去年冬天怎么沒去參加冬令營???” “什么玩意兒?”梁豐懵逼,“什么冬令營?” 算了,說也白說。 梁豐見寧也好像也知道點兒,抓著他問:“你說齊煊樓要是真拿了國際金牌,是直接保送進大學了,還是高考加分???” 寧也拍拍他的狗頭:“別想了,齊煊樓今年進不了?!?/br> “臥槽!”梁豐怒了,“你這人怎么這樣!” 寧也聳聳肩:“今年競爭激烈,他夠嗆的。我就說個事實而已嘛?!?/br> 梁豐耷拉著腦袋拒絕相信:“我失去了一個朋友?!?/br> 寧也輕笑:“今年不行明年再來,還有兩年呢,著什么急呀。齊煊樓可不是那么容易輕易放棄的人?!?/br> 話說口,他有點發愣。 梁豐嘆氣:“但我還是希望他這次就能成功。聽起來特別牛逼?!?/br> 寧也沒說話。 如果沒有意外,今年的齊煊樓……是進不了國家隊的。 又過了兩個周,星期一升國旗的時候,寧也看見綴在一班尾巴上的齊煊樓。春寒料峭,天氣其實還是很冷,齊煊樓沒穿校服,穿了件長到膝蓋的羊絨大衣,煙灰色的。 這種衣服其實嚴格來說,是不符合校規的,特別是他還沒有把扣子扣好,而是隨意地敞著,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領毛衣和半截黑色褲子。他的雙手隨意地插在衣兜里,揚頭看著主席臺,好半天都一動不動。 明顯的心情不好。 梁豐見寧也看一班的方向,也跟著看了看,回來用胳膊碰了下寧也,小聲說:“齊煊樓回來了,你是不是烏鴉嘴說中了?” 寧也看他像看白癡:“他自己考不好,怪我咯?” “狼心狗肺??!”梁豐嘆息,“你就一點都不同情他嗎?” 寧也看著主席臺:“競爭有輸有贏,我同情有什么用?!?/br> 徐清晨也聽見了,跟梁豐一起說:“冷酷!” 寧也毫不客氣的收下了贊美。 周一就見齊煊樓回來,直到周五,齊煊樓也沒往三班跑一次,更別提課間cao的時候混寧也的固定隊。梁豐很不習慣這樣的齊煊樓,跟徐清晨嘀咕:“他是不是受刺激了?” “不知道啊?!毙烨宄繘]有梁豐這樣的盲目崇拜,“也許是沒考好,心情不好吧?!?/br> 梁豐念叨:“那一般來說,他肯定是要奮發學習的吧……唉,以后沒機會抱他大腿了,學霸熱愛的只有學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