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摯看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就明白了，“你沒有打算，因為在你心里你覺得我和林老爺子是你的靠山，能為你解決一切困境，票房撲街了沒關系，我公司手下運營人員可以為你和劇組營銷，甚至可以砸錢給你買票房，對嗎？”

    “沒有，我沒有這么想！”陳再猛地抬頭竭力否認，“我沒想過營銷和買票房，我只是……相信我會成功?！?/br>
    顧摯輕笑了下，“你聽聽你這話，有底氣嗎？”

    陳再垂眉，喪氣道：“沒有?！?/br>
    “你所有的依仗都是賭，十賭九輸，概率太小，我不建議你賭，林文宣是塊招牌，你確定你要把他往外推？”

    “可是，為什么非得是他?！?/br>
    “別人我也不放心，給你做配這種事多多少少心里總有些不大高興，電影上映之后誰知道會不會拿這事發通告踩你？”

    陳再小聲嘀咕，“寧愿是別人?！?/br>
    “陳再！”

    陳再一抬頭，略有些不耐煩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別說了，我都明白，林哥就林哥吧，反正不是他還會是別人?！?/br>
    顧摯嘆了口氣，手擰著眉心，今天算是四面楚歌神經高度緊繃，他真有些累了，看陳再還有些不大愿意的模樣，嘆了口氣，“如果你實在不愿意，我明天和文宣談談?！?/br>
    陳再眼前登時一亮，抬起頭來看著顧摯，卻只瞧見顧摯疲憊揉眉。

    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顧摯這么疲憊的模樣，印象里，顧摯總是不動如山手握全局，似乎沒什么能真正威脅得到他。

    應該是公司的事吧，忙公事已經很累了，何必再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為自己cao心，更何況這也沒什么不好的。

    “不用了，”陳再咬牙，“沒關系，不用和林哥談，我會調整好自己，是我自己鉆牛角尖，不用管我?！?/br>
    明明滿口都是不用不用，不用管我，不用談，但滿臉都是不高興不樂意。

    口是心非還故作懂事。

    “口是心非?！?/br>
    “沒有！”陳再認真仔細的看著他，“我是覺得你平時已經夠累了，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這件事我可以自己處理好，不用你額外費心?！?/br>
    陳再認真的話讓顧摯也是一愣，轉而笑道：“這是怎么了？轉性了？”

    “你對我已經夠好了，我不能這么任性，更何況，有些事情確實不能總是在意，總是從過去走不出來，也不好?！?/br>
    “你也知道不好？”

    “是我自己不好?！?/br>
    不知道為什么，聽了這句話，顧摯真有股現在就將陳再抱在懷里的沖動，狠狠教訓他，讓他再也不敢再說這種自哀自怨的話，聽著真是讓人又氣又心疼。

    “不許再說這種話！”

    “顧叔叔應該很累了吧，我就不打擾了您休息了?！?/br>
    顧摯聽了這話笑了起來，“這是怎么了？我說了你兩句你就生氣了？”

    “沒，我是看您這么累，我這又不是什么大事，公司的事已經夠忙的，花時間在我身上……”

    “陳再，聽好，聽我說，”顧摯打斷他，雙手握著視頻兩邊，仿佛是將陳再的臉捧在了手心，“沒有什么事情比你更重要，我現在所做的這一切，每一天的忙碌，都是因為你?！?/br>
    陳再眨眼，“我成了你的負擔？”

    顧摯登時無奈，想了想不禁笑出聲來，“是，你是我的負擔，如果沒有你，我不會這么忙也不會這么累?！?/br>
    看著陳再漸漸皺眉，顧摯又笑道：“可是我愿意，如果沒有你的存在，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沒了意義，我雖然累，雖然忙碌，但是只要一想到你，所有的忙碌和疲憊都不足一提，對我而言，你最重要，你值得我付出這一切，你懂嗎？”

    陳再一愣，莫名的酸楚從心頭涌上，鼻頭有些酸，眼睛有些澀，果然，話說千百遍，還是好話、花言巧語好聽，一聽，心都暖了，不止心暖了，就連四肢身體都暖了。

    陳再抿著一張嘴不出聲。

    他其實蠻想問他，為什么？

    陳再不是傻子，從那次在千娛公司遇到顧摯，他就隱隱感覺到了顧摯對他有意思，起初只是以為顧摯看中了他的皮rou，想玩玩而已，畢竟那時候的自己一無所有，有的也就一張臉而已。

    可是后來，顧摯幫著自己，弄清了身世，認祖歸宗。喜歡是一回事，感激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感激過蔣宴清，感激過林文宣，他知道，他也感激顧摯。

    這感激什么時候漸漸變了味呢？從感激到了喜歡，從喜歡到了習慣，從習慣到了非他不可。

    “我……我……”陳再喃喃有些說不出話來，在肯定了自己的心意后，他也想讓顧先生知道自己的心意，這樣才公平。

    顧摯饒有耐心的聽他說，“什么？”

    “我其實……其實很……”

    啪——明亮的房間登時一片黑寂，陳再瞪著眼睛看著面前已經黑了的屏幕，打開窗發泄似得喊了聲，“包租婆，怎么停電了！”

    顧摯的電話打了過來，陳再接過，就聽到顧摯略有些緊張的音調問他，“怎么回事？”

    “哦，沒事，大概應該是停電了?！?/br>
    聽到是停電，顧摯松了口氣，登時想起剛才，“你剛才要說什么？”

    陳再所有的勇氣在停電的那一剎那消失殆盡，萬分慫包的說：“沒什么，就是想讓您早點休息?！?/br>
    “你也早點休息，別熬夜?！?/br>
    陳再悶聲道：“好，晚安?！?/br>
    “晚安?！?/br>
    陳再掛了電話，就聽到門外有敲門聲，是酒店服務員來道歉，是說跳閘了，馬上就好。

    陳再也沒說什么，摸黑洗了個澡，滾進了被子里。

    顧摯那頭將電話一掛，立馬打去了林文宣手機上，張口就問道：“停電了？”

    林文宣不可置否，“嗯，停電，你別太緊張，這有我，不會有事的?！?/br>
    顧摯松了口氣，“那就麻煩你了?！?/br>
    客氣又疏離。

    林文宣沉了口氣，“徐來最近……”

    顧摯斬釘截鐵，“他掀不起什么浪來?！?/br>
    “行，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好了，沒事先掛了?！?/br>
    顧摯喊住他，“對了，今天沒發生什么事情吧?！?/br>
    “沒什么事，怎么了？”

    “我看今天陳再情緒不對?！?/br>
    林文宣苦笑一聲，“有我在，他當然情緒不對，不過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不會讓他心煩?！?/br>
    “那就好，掛了?！?/br>
    林文宣放下手機，坐在房中，窗簾拉緊，周遭一片黑寂，什么聲音都沒有。

    黑暗等同于未知，處于未知領域的人，免不了有些心慌。

    林文宣又想起了當年，不知道陳再曾經待過的小黑屋，有沒有這么黑啊。

    第二天一早，陳再被羅蘿的敲門聲吵醒，洗漱穿衣化妝喝藥，全套下來，陳再瞌睡也醒了，精神抖擻的往片場去，等戲過程中翻了翻微博，熱搜榜上竟然掛著林文宣進組的消息。

    原本陳再這電影就沒多少關注度，路人爆料林文宣進組，電影官微一夜之間登時漲粉十幾萬，紛紛留言，想知道林文宣所演的角色以及官方路透照。

    當然，也有粉絲揭露，林文宣在這部電影里面只是男二，讓不少粉絲咋舌不已。

    紛紛都說，林文宣為了和陳再打好關系，竟然樂意給自己親弟弟做配！

    真是寵到不行！

    陳再看著那些言論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但如今仔細回想昨晚上顧摯說的話，確實沒錯。

    林文宣擺在那的影帝身份，和陳再之間的血緣關系，哪一個都是賣點和爆點，票房是跑不了，但是……

    陳再看著官微底下的爭論，嘆了口氣。

    謾罵也少不了。

    林文宣看陳再捧著手機萬分無奈，走過來一看，笑道：“看什么呢？”

    陳再一愣，下意識朝手機收了起來。

    “明天官微就宣布演員陣容，你放心，我會好好和粉絲溝通?！?/br>
    陳再知道林文宣說這話的意思，順手推舟也就沒多說什么，“那、多謝林哥?！?/br>
    “不用和我客氣，對了，你的劇本呢？”

    陳再從屁股底下把劇本抽了出來，林文宣嘆了口氣，苦笑不得，“下次不要再把劇本隨處亂擱?！?/br>
    林文宣的助理給他拿來一把椅子，就坐在陳再身邊，翻開劇本在某個場景上點了點，“這一場戲，我先和你試試?！?/br>
    陳再略有些緊張的翻開劇本，他已經很久沒和林文宣兩人單獨試戲了，對于陳再而言，林文宣的演技是一座橫亙在他面前的大山，他敬仰，他尊敬。

    想起之前在蔣宴清劇組，林文宣嚴謹認真一絲不茍，登時有些心慌。

    和他四年前在《君臨天下》劇組一樣的心慌。

    關公面前耍大刀，陳再心虛啊。

    林文宣看他眼神飄忽，“怎么了？”

    “啊……沒什么，咱們對戲吧?！?/br>
    陳再翻開劇本到那一頁，聽著林文宣拋過來的富有感情的臺詞，強迫自己忍下慌張，強行鎮定，揣摩著劇中人物心理，接下了林文宣這句臺詞。

    試戲試了足足二十分鐘，陳再衣服背后冷汗層出不窮，林文宣看起來卻怡然自得，微皺著眉給陳再將他剛才語氣表情不對的地方。

    陳再對他雖然頗有微詞，但對于他的指點還是頗為尊重，畢竟影帝教演戲，都是精華。

    “臺詞功底不錯，表情也富有感染力，但有一點美中不足，你再把握一下語速，該快的地方有些慢，改猶豫的地方又有些快?！?/br>
    陳再專心記下，“好的，我這里再多揣摩揣摩，謝謝您?！?/br>
    林文宣合了劇本起身，“說了，不用這么客氣，你自己再好好揣摩揣摩試試戲，下午那場戲就是這一場，希望咱們能一條過?！?/br>
    陳再起身，恭恭敬敬道：“好！”

    看著陳再恭敬的模樣，林文宣不禁又皺起了眉頭，揉著眉心走了。

    知道陳再會和自己客氣，可沒想到比四年前還要客氣。

    一言一行，甚至一個眼神都透著疏離。

    過不去，那件事，怎么都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