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好像是那些娛記問的問題過界了。不過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懟記者——” 賀棲川說:“前面左轉?!?/br> amy瞥了他一眼,車內導航在此時提醒左轉,等轉彎過后,她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送走祝良機amy駕車往城市另一端開,十多分鐘后車內響起新微信的提示音,不是她的,她聽見賀棲川發了條語音。 “不用謝?!?/br> 男人的音量不大,在夜色里顯得繾綣撩人,饒是amy也覺得心臟被狠狠提了一下。能在這個時候讓賀棲川回復不用謝的當然只有一個人,amy忍不住嘴賤:“桃花挺好看的?!?/br> “小鮮rou不都挺好看么?!?/br> “也就是說你承認他好看,”amy道:“我怎么沒聽過你夸池亦勛好看?” 賀棲川輕輕嗤笑了一聲:“他?” amy被那聲笑噎得說不出話:“好歹人家也是莎琳選出的全球最美一百張臉?!?/br> 賀棲川:“編輯收錢了吧?!?/br> amy:“……過分了賀老師?!?/br> 賀棲川:“或者瞎了?!?/br> amy:“……” 《真探》拍攝到這個時期,不僅導演與演員磨合、演員和演員之間也相互磨合。按照聞一州的要求補拍完一場對峙戲后,祝良機換戲服準備下一場。這是全片他唯一一場獨角戲。沈長星待在黃昏的畫室里,一筆筆勾勒出菲菲的模樣。太陽逐漸西沉、畫家突然丟掉畫筆,他的眼里掠過茫然和痛苦,像是不知道自己正身處何處。 “卡!”聞導說:“你眼里沒有戲。在你身上看不到沈長星的掙扎和矛盾。你知道自己這么做是不對的、卻忍不住放縱欲望,因為你愛她。愛過什么人沒有?” 祝良機搖搖頭、又點點頭。聞一州怒:“有還是沒有?” “您要的那種可能沒有,不過我挺愛我家里人?!?/br> 聞一州快被他氣吐血了:“那你就想象不得不傷害你的親人!” 祝良機似懂非懂嗯了一聲。 第四次,聞一州依然喊了ng。導演的臉色非常難看,祝良機也開始急躁。這一段是全片最貴的鏡頭之一,65mm膠片機配合長鏡頭將夕陽和沈長星的神情硬磕下來。拍一次相當于燒一次錢。最遲還有二十分鐘日落,如果今天成功不了,明天又得來一遍。 “賀棲川!”導演叫了在場外休息的影帝:“給他示范一下?!?/br> 賀棲川扔掉手里的煙,他的視線掠過緊張的祝良機。一旁的場記遞來劇本,賀棲川擺了擺手:“開始吧,我記得住?!?/br> 場記打板,站在花房內的男人提筆作畫,賀棲川畫畫時目光專注,神情柔軟得像在凝視自己的情人?;馃愕南﹃栂聣?,他丟掉筆,伴隨一聲畫筆下落的悶響,他的眼色變得異常熾熱、充滿毀滅和占有欲的神情令男人的臉龐趨于陰郁。 聞導滿意地想喊停,賀棲川卻俯身將筆撿了起來,他用那只筆在畫板一勾,唇角露出溫柔笑容。 “天吶,”祝良機見年輕的場記捂臉道:“影帝演變態也太有感覺了……” 這不是祝良機第一次見識到賀棲川的演技,每一次都令他震撼不已。聞導上前看了眼賀棲川的畫板,整個人都愣在原地。 “你畫的什么鬼玩意兒!”聞導笑罵:“你剛才就對著這個表演?” 導演的話令祝良機好奇地看過去,他同樣也愣住了。 賀棲川畫的是一只卡通的豬。 淺粉色的油墨畫筆,寥寥幾畫勾勒出小豬的模樣,還很活靈活現。聞導苦笑不得,直說他什么壞毛病,也虧賀棲川對著這個還能演得像模像樣。 “不是挺可愛?”賀棲川說:“餓了?!?/br> “餓了你就給自己畫個豬?”聞導失笑,緊張的氣氛被他這么一攪合蕩然無存,聞一州面朝祝良機:“今天還能拍最后一條,如果過,我請所有人吃飯喝酒?!?/br> 聞一州請吃飯自然是好地方、吃過飯喝酒的也自然是好地方。在場的工作人員眼睛齊刷刷地亮了,祝良機頗感壓力,他笑:“我盡量?!?/br> “《真探》第七十七場第五條,a!” 沈長星在畫室里勾勒,紅日落在他白皙的側臉。他的眼神是柔軟的、向往的,沈長星像是過于沉醉人像、畫筆都被他無心落下。那一聲響打破平靜,畫家用手撫上人像,目光逐漸冷若寒湖。 最后一抹太陽跳入云中,長鏡頭對準室內。沈長星突然哈哈大笑,明明是溫暖的畫面,沈長星的笑聲卻讓人不寒而栗。聞導皺眉,他正覺得祝良機的表演略過于放縱,對方卻停止了笑聲。 年輕的畫家雙眸濕潤,淚水順著他的臉龐下落。 “卡!”聞一州說:“過!” 片場的工作人員喜上眉梢。賀棲川皺眉,祝良機的狀態有些不對,他兩三步走過去,看見對方在畫紙上畫了什么,他一怔。 “賀老師、祝老師,道具……” 賀棲川飛快撕下了祝良機涂抹過的那頁,沖道具師說:“你收吧?!?/br> 帶祝良機到場外后,賀棲川遞給他一支煙,他幫祝良機點燃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眼眶還微微泛紅,那種花瓣般的痕跡殘存在他的眼角格外好看。賀棲川問:“好點了嗎?” 祝良機抽了口煙,煙氣吐出后他說:“好多了?!?/br> 賀棲川將自己手里攥成一團的紙慢慢展開。在道具師過來時,他第一反應居然是不能讓對方看見紙上的內容。全展開后他沖祝良機晃了晃手里的畫紙:“你出戲慢的話,盡量別在片場留這些東西?!?/br> 被他本人看到還好,如果有心人發現祝良機的畫紙上有什么,造成的后果有多嚴重不言而喻。 “嗯?!弊A紮C低頭。他雙頰泛紅。賀棲川拿著這張紙在他面前晃,簡直就跟老師發現學生作弊當場逮住小抄一樣。賀棲川覺得好笑:“你寫的時候不害羞,現在反而害羞了?” 祝良機寫的時候是真的不害羞,他想找一個最貼合聞導描述的人。排除家人后,他先想到的就是賀棲川。如果哪一天他真的做了傷害對方的事情,某種程度而言他就擺脫了賀棲川給他帶來的陰影,這讓他覺得想笑,旋即有的卻是空空蕩蕩的悲哀。 他想得太認真,甚至到最后險些沒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才忘了撕下那張道具紙。 “借個火?!辟R棲川的聲音從近處傳來,祝良機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褲兜,他才想起為了拍戲早把煙和打火機拿了出來,賀棲川靠近,祝良機說:“沒火……” 男人叼著煙,眼皮下垂。睫毛的弧度長得能淹死人。煙頭摩擦,燃著的火星引燃了另一支煙,賀棲川身上的氣息涌進了祝良機的鼻腔,那是黑雪松清冽寡淡的香氣。 “這不就有了嗎?!辟R棲川含著煙說話,話語稍微含糊。祝良機的臉突然燒了起來,他側過頭,不敢去看對方狹長的眸眼。 “表演分為兩大類,一類先有肢體再有情感,”賀棲川拿下煙,不遠處副導演正招呼大家清理場地、一會兒一起吃晚飯:“另外一類先有情感、用情感帶動表演。第一類靠經驗,第二類靠天賦。你是第二類?!?/br> 他想起祝良機最后堪稱驚艷的表演,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他知道祝良機沒聽懂他的意思,年輕人的桃花眼卻仍聚精會神看著他。他知道自己對祝良機來說很重要,不僅因為對方此刻的神情、也因為那張畫紙上的東西。 【賀棲川】。 沒有畫,祝良機只寫了他的名字。 “加油,小朋友,”他朝祝良機說:“你會成為很棒的演員?!?/br> 第十五章 聞導請大家吃飯的地方是一家高檔餐廳,劇組人多,點了三個相連的包廂。吃過飯后一行人去了市中心的中式酒吧。一進去,門庭盛開的櫻花占據了整個視野。祝良機第一次來這家酒吧,他環顧了一圈,四下都沒有舞池。 “你們去那邊?!甭剬е噶藗€包廂,暗紅紗簾將其與大廳隔開。賀棲川、祝良機跟副導坐在一起,聞一州安排好其他人的位置后也坐了過來。很快有服務員上前點單。這里的男服務員都戴著半臉面具、女服務員在正額飾有花鈿。祝良機瞥了一眼酒單,居然跟酒吧名一樣,都是古時的詞牌名。 聞導要了五款高度酒和兩款中度酒,祝良機笑:“導演明天要給我們放假?” “進度趕得差不多了,”聞一州說:“你最后幾場戲一收,剩下的都是賀棲川要拍的?!甭剬дf著將目光轉向另一個人:“他的速度我放心?!?/br> 賀棲川聞言抬了下眸:“難得聽見你夸我?!?/br> 聞導和他們的年齡差了十歲左右,打個折扣勉強也算一輩人,導演笑:“我還指望靠你拿獎,偶爾夸夸就好,夸多了怕你自滿?!?/br> 他們點的酒很快呈了上來,有幾種都放在雙層木架子里、用幾十個腕兒大小的瓷碗呈著,顏色花花綠綠,十分漂亮。還有些是壇酒,服務員將配合壇酒的大碗放上來時一直盯著賀棲川,盡管包廂里只有一展花紙燈,影帝的臉仍清晰可辨。祝良機坐在賀棲川對面,只覺得這個人隨時都像活在雜志大片里,把他置在什么場景都好看。 “不夸他嗎?”服務員走后賀棲川把話題轉移到祝良機身上:“他今天發揮很不錯?!?/br> “不了,”導演說:“我發現把他罵得狗血噴頭比鼓勵有用?!?/br> 祝良機:“……” “你不夸我夸了?!辟R棲川拿了一碗酒,他的小臂向前,與祝良機手里的瓷碗碰了碰:“祝前途似錦、名聲大噪?!?/br> 他們兩個都是一飲而盡,聞一州見了也示意祝良機再拿酒:“剛才說罵有用你就當聽個笑話,好好演戲,你各方面都很不錯,如果一直能像今天這樣將來會有好成就?!?/br> “謝謝導演?!?/br> 聞導端的是大碗酒,他將碗翻過來示意自己喝干凈了。祝良機瞥了賀棲川一眼。他無形中又欠了對方一次,如果不是賀棲川聞導未必會把話直說。聞一州是業內舉足輕重的大導演,有了對方的認可,今后他在大熒幕這塊會有更多的機會。 副導演話不多,喝酒卻很積極,他們這座可能是所有劇組人員里消酒最快的。這里的酒后勁大,剛開始沒感覺,喝到后面祝良機漸漸發暈,他戴著鴨舌帽去了趟洗手間。出來路過庭院,看見一排人蹲在櫻花樹下吹氣球,他呆呆地盯著看,有人敲了一下他的頭。 “你也想吸?” “賀哥,”祝良機看了眼跟自己一樣戴著鴨舌帽的男人:“他們在干什么?” “吸笑氣?!?/br> 半天后祝良機哦了一聲,賀棲川知道對方已經有些醉了。祝良機上洗手間去了半個小時,聞導還以為他吐得昏天黑地。賀棲川出來找人發現祝良機居然傻站在庭院里看別人吸氣,他聽見祝良機笑:“賀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br> “以前在國外吸過?!?/br> “什么感覺?” 賀棲川誠實道:“沒感覺?!?/br> 吸笑氣的幾秒內會有飄飄欲仙的錯覺,吸久了則可能口腔潰爛、鼻青臉腫。他正想把人帶回去,有兩個吸氣的女孩走了過來。他們兩個身形高挑、衣著不菲,祝良機穿的短衫,光裸的小臂在酒吧曖昧的燈光下白得晃眼。這么長時間站在庭院里想不引人矚目都難。其中一個女孩沖他們笑了笑:“嗨,我叫恰拉,”她看了祝良機一會兒,忽然道:“你和一個明星好像,那個叫什么……姓祝的那個?” 祝良機酒都要被嚇醒了,差點忘記自己戴了帽子。女孩繼續道:“你在這站了好一會兒了,想吸氣嗎?看你這么帥,我朋友可以給內部價哦?!?/br> 另一個女孩留著蜂蜜色長發,包臀短裙下長腿踩著細高跟,她應和著女伴的話,目光卻看向賀棲川帽沿下的鼻尖和薄唇:“帥哥露個臉的話隨便抽,”她身體前傾,櫻唇上挑:“單我買?!?/br> 祝良機愣了愣,旋即哭笑不得。這兩個女孩一人盯了他們一個,這才一起來搭訕。他就算了,短裙姑娘居然看上了賀棲川,還這么大膽地說出這種話。他正想拒絕,酒吧里原本的中文音樂驟然一變,低沉的男聲唱出西班牙語。賀棲川拉了他一把,他跌進對方懷里時恰巧是西語副歌第一句。 有什么柔軟的東西貼在他的臉頰上,祝良機一愣,才反應過來是賀棲川的唇。他渾身僵硬,對方在這時伸出舌頭舔了他一下。 “不好意思,”賀棲川說:“我和他都有伴了?!?/br> 女孩們對視一眼,短裙的那個罵了一句死基佬悻然離去。另一個女孩聳聳肩:“你們很配?!?/br> 這一拉一吻不僅趕走了兩個搭訕的姑娘,庭院里其余的目光也收了回去。賀棲川攬住他的腰,裝模作樣地走回了包廂。進包廂時祝良機發現聞導又新點了幾個酒,正和副導演喝得歡天喜地。 “你太瘦了?!辟R棲川的呼吸貼在他的耳邊。 “沒啊,”祝良機說:“我是正常體重?!?/br> 賀棲川笑了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那小腰怎么這么細?” 明明知道對方在開玩笑,祝良機卻有些招架不住。黑雪松的香味縈繞鼻尖,他只覺得滿世界都是賀棲川的影子。聞一州已經喝得有點高了,他和賀棲川熟,知道對方遠沒有表面上那么道貌岸然,看見他逗祝良機也只是招了招手:“賀棲川不準亂搞男女關系啊,耍什么流氓?” 祝良機:“……” “聞導知道什么叫亂搞嗎?”賀棲川聲音淡,卻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意味。喝高了的聞導罵罵咧咧說老子難道不知道你幾斤幾兩,賀棲川笑了聲:“沒搞死在床上都不算亂搞?!?/br> 祝良機聽對方說sao話聽得一愣一愣的,聞一州猛地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你想搞死誰!” 賀棲川上下打量了一下聞一州,男人狹長的狼眸顯得有些刻?。骸胺凑皇悄??!?/br> 副導演連忙拉著想跟賀棲川理論的聞一州,哭喪著臉看向一副事不關己的賀棲川:“賀老師少說兩句吧,導演喝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