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看不膩?！彼χ?，痊愈了，又恢復往日神氣。

    突地，原萊摸住臉，小聲驚呼：“啊，我今天都沒化妝?！?/br>
    想了想，又慶幸，還好沒化妝，不然被眼淚沖花了更挫。

    徐星河撐臉，盯著她溫柔的眼睛，她鮮紅的小嘴一張一合地說話，視線難移，不由看癡。

    “別看了！”她又羞了，要把他喊醒。

    “哦，”徐星河勾唇，提起筷子，但又放下，突然說：“手給我?！?/br>
    原萊不明所以。

    “給我?！?/br>
    她把左手遞過去，徐星河特用力地握了一下，捏得她指頭骨架都疼，才長舒一口氣道：“是真的?！?/br>
    原萊失笑，又有點心酸，拿筷子隔空虛戳：“吃你的吧?！?/br>
    她認真打量著他：“你瘦了好多?！?/br>
    “我想你不累么?！彼麠l件反射般回。

    原萊想笑也想哭，咬了咬唇：“說得像是我不想你一樣?！?/br>
    “那你多吃點，”他揀了塊油潤飽滿的中翅，送到她碗里：“補回去?！?/br>
    “你要補，長身體的年紀?！?/br>
    “我好得很?！毙煨呛舆攘丝谄【?，夾了顆花菜，脆聲咀嚼。

    他無憂無慮的模樣，真好，原萊眼眶微潤，借著對面人低頭剔骨頭的間隙，她悄悄用指尖刮去，穩住了聲線說：

    “你別放棄保研?！?/br>
    徐星河遽然掀眼。

    “舒靈告訴我了?！?/br>
    “她跟你說什么了？”他濃眉一皺。

    “沒說什么，”原萊平和地注視著他：“我只希望你不要放棄保研?！?/br>
    徐星河掃她一眼，“我讀研你怎么辦？”

    他放低聲音，似乎還沒有足夠的底氣：“我只想早點照顧你?！?/br>
    “我都這么大了，要你照顧什么，我準備辭職，把你妹房子也退了，”原萊笑了笑，口氣輕拿輕放，仿佛對這個決定所要承載的不可估量的負重，渾然未察：“等安排好這里一切，就離開金陵，去魔都?！?/br>
    她沖他眨眨眼：“你好好念你的書，等我去魔都找你，這樣你愿意嗎？”

    徐星河手支著桌子，眉梢一挑，似乎并不打算認可她的突然決定：“你在這工作多久了?！?/br>
    “五年，”原萊不打算虛報時間。

    “上的五年班說不要就不要了？你工資很少？”男孩不解。

    “不少啊，還有提成?！彪m然自己一直沒成什么大氣候，但不可否認，這家公司勝在穩定，待遇福利也都不錯，至少給了她好一陣子的平和生活。她也不能預估今后，一切就是為了眼前少年的隨心而動啊。

    原萊莞爾，故作輕快地執著筷子：你不也保研說不要就不要了?！?/br>
    “能一樣嗎？”徐星河想著不對勁：“我對自己的今后很有信心，無論走哪條路?！?/br>
    原萊眼皮一垂，掩飾掉那些一閃而過的局促和慌亂，再揚眸時，她眼底已是自信光輝：“我對自己也有信心啊?！?/br>
    她反問：“難道你覺得我很沒用？”

    “你笨啊，”他想拿筷子尾，點點她腦門：“我不希望你為了我這樣，你這樣顯得我很沒用?！?/br>
    “不僅是為了你，”原萊小幅度搖頭：“也是為了我自己，”

    “從畢業到現在，我一直都得過且過，你以前和我說過啊，你很喜歡自己的專業，也想繼續鉆研下去，我由此想到了自己，曾經因為安于現狀錯失了雄心壯志，”原萊把玩著手里的玻璃杯，恬淡笑著：“金陵就是個舒適的籠子，只要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有食物有水喝，這固然是好的，可沒有振翅看過狂風海面，密林重嶺，沒有越過廣袤土地和天空，沒有頭破血流地栽過跟頭再爬起來，我總覺得人生是遺憾的?！?/br>
    “我這人一直沒什么主見，十八歲時，開始聽從其他人的安排，將就的念書，再將就的工作，碌碌無為活到現在。我現在二十八歲了，我覺得是老天給了我一次新的機會，我要重生了啊，”

    她眼底似乎能迸濺出星芒：

    “別說是為了你，我覺得它更像是一個突破自我的契機，是上蒼的旨意。他問我，原萊你要飛出去了，只是比別人晚了一些而已，你準備好接受挑戰了嗎？我也不是沒有好好想，我也懦弱過退縮過，可我發現，如果做什么事都要深思熟慮、思前顧后，那這人得活得多沒意思啊，所以我答應了，我愿意接受挑戰?！?/br>
    此刻，路邊攤廉價的燈火陳鋪彌漫，可面前的女人像個夢想家，秀美的靈魂釋放出強大的潛力，周身彌散優質的柔光，有難以言述的驚艷。

    徐星河看得失神。

    直到她豎著一根筷子在他面前來回搖晃，迫切地問：“你呢，我要飛去你的天地了，準備好接受第二次十八歲的我嗎？”

    徐星河回魂，輕笑著舉起酒杯：“嗯，十八歲快樂?！?/br>
    “謝謝?！痹瓉頁P眉，她得意真如少女模樣，繼而也端起杯子，與他清脆一碰，仰頭飲盡。

    “對了?！毙煨呛咏凶∷?。

    原萊看回去：“嗯？”

    “別想頭破血流?！?/br>
    “??？”

    “有二十一歲大哥哥罩著，你別想頭破血流?！?/br>
    “切?！彼_眼，笑彎了眉。

    ——

    回去路上，原萊眼光熠熠，與他高談闊論今后的計劃，還手舞足蹈說：“這是我在剛才來的路上，一瞬間想好的?！?/br>
    徐星河溫和地望著她，“我也想過?！?/br>
    我和你一樣，你在我的全部未來計劃里。

    “你真是傻，”原萊想想都后怕：“保研都不要，我要是過去能保研，估計能開心得能沖上天?！?/br>
    “你更傻吧?！毙煨呛有目诔恋榈榈?，放了許多東西，已不只是情感的負重。他行走在她左側，悄悄看這個女人，她這么美，這么好，可他現在還什么都不能給她，滿懷歉疚。

    他眼一垂，看到她輕快晃蕩的手。

    內心愈發繾綣，他把自己手送過去，小心翼翼碰了下。

    原萊詫然頓住，隨后微微挑了挑嘴角。

    感覺不到女人有排斥，徐星河才將指節攏起，把她無處安放的小手，牢牢攥到了自己掌心。

    原萊笑容幅度加大，心跳劇烈后，逐漸歸于平靜，只想任由他握著，一方此間歸宿。

    遠處，有煙裊裊，芳草席地編織，夜氣是醉人的桂花香味。

    徐星河心里越發柔和感恩，情不自禁開口：“想明天就娶你?！?/br>
    原萊哼了聲，發自肺腑地笑了，她用交纏的雙手敲了一下他腰際，這個人那么用力認真牽著她，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些格外真摯的手心汗，他只給她知曉。

    原萊小區門口，新開了一家奶茶店。

    原萊多望了兩眼，男孩就問她要不要喝。不等回答，已經屁顛顛跑去買了杯回來，剛要交到她手里，原萊也已經伸出了手，徐星河突地收回去，自己吸了一口。

    撲了個空，原萊瞪他。

    他只是笑，交了回去。

    把杯壁包在手里，還是溫熱的，喝進嘴里，濃郁醇厚。

    走了兩步，徐星河又攤開手，一副索要奶茶的姿態。

    敢情是自己想喝??？原萊鼻子出氣，還是交了過去。

    徐星河笑著接過，重點卻不在奶茶，而是握住她那只還沒來得及垂回去的手，牽住了，便不再放開。

    是這個套路哦，原萊不免心花怒放，但還是嘴犟：“早知道買兩杯了?！?/br>
    徐星河一本正經：“兩杯就不甜了?！?/br>
    混小子，她又笑了，心里又怨著自己，曾經到底是為什么，要放棄這么可愛的人。

    再次來到原萊樓下。

    一路漫長，但兩人都覺得太短促。

    對視片刻，同時開口。

    徐星河嘆了口氣：“又得走了?！?/br>
    原萊客氣地囑咐：“早點回去?！?/br>
    “……”

    “……”

    于是，又相視笑了。

    好像第一次一樣。

    走之前，徐星河想再確認一個問題：“我是你男朋友了吧?！?/br>
    “手都快被你勒斷了，”原萊嗔他：“還問是不是我男朋友？”

    徐星河嘿然一笑，在她眼里，是當之無愧的傻大個，傻小子。

    原萊重新搭了搭包帶子，依依不舍，但還是要道別：“我上樓了啊?！?/br>
    “好?！彼麖氖贾两K盯著她，瞳仁亮若星辰，涂滿年輕的熱烈。

    沒來由的失落氣息，將胸腔填滿。原萊鼓了鼓唇，回過頭，極慢地踱上臺階。

    徐星河望著女人漸遠的背影，消失在樓道里，才緩緩呵了口氣，轉身將行。

    才走出去幾步，突地，一個清亮的聲音叫住他：“徐星河！”

    像在黑夜里點了盞明燈。

    他駐足回首，女人不知何時也回了頭，她望他片刻，也蹬蹬跑下了階梯，蹬蹬回到他面前。

    他詫異地眨了下眼。

    她微微喘著氣，路燈的光恰好打在女人臉頰，那里隱約浮出了一片局促的紅，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唯有口中，似下定決心一般說：

    “留下來嗎？我不想你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