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空中一個漂亮的弧線,籃球不偏不倚落入框中。 三分球。 哇—— 場邊是大一女生微弱的驚呼。 齊思源小跑過來,搶過框下還在骨碌碌滾的籃球:“媽的,老子也要????!?/br> “你耍猴吧?!闭Q酃Ψ?,吳垠川已經把他手間球打掉,拍著跑開。 “cao?!饼R思源忙不迭追去。 沒一會,約好一塊打球的男生,都來齊了。 也不是什么正規賽事,按寢室隨便分了兩隊,大家自然而然跑跳活動開來。 比賽開始。 年輕健碩的男孩們,很快進入狀態,忘我而肆意地爭奪,他們衣衫濕透,心跳加劇,濺在空氣里的汗珠,折射著濃縮的天邊夕陽。 四個月后,他們之中也許有人就將離開此地,成為西裝革履的社會人,肩負成家立業的重任,此時此刻的輕松彈跳,從此也成了奢望。 中場休息,徐星河走到場邊,擰開了一支水,他喉結滾動,直接灌下了大半瓶。 齊思源倚在鐵絲網邊,喘著氣,臉紅得像關公,說話也上次不接下氣。 隨意聊了幾句,大一新手下了訓,有幾個穿迷彩服的女孩相互推擠,怯生生地往他們這挪過來。 齊思源見狀,眉開眼笑,因為中間就有那個,他看著舒服的左三小學妹。 大四男生統統老臉皮厚得很,有人往這打望,輕佻地吹起了口哨。 小學妹臉漲得通紅,最終停到徐星河面前,弱弱開口:“學長你好?!?/br> “叫我?”齊思源臭不要臉。 小學妹尷尬:“不是……”她勉強笑了笑:“也不對,你也是……學長你也好!” “叫你呢?!币娝y堪,齊思源也不再逗她,胳膊肘拱拱身側徐星河。 徐星河垂眼,只字未發看著面前的女孩。 “想知道您的微信號!”她雙手猛地遞出自己的手機,眼都不敢抬,又小聲詢問:“……可以嗎……” “不好意思,”徐星河不做遲疑地拒絕:“我只喜歡年紀比我大的?!?/br> 留下一地碎裂的芳心,女生悻悻然離去。 旁邊齊思源這才不解出口:“你喜歡年紀大的???” 他怎么從來不知道他好姐弟戀這口? “嗯?!毙煨呛犹谷粦?。 “多大的???四十歲貴婦重金求子?哈哈?!?/br> 徐星河并不理會他的低俗調侃,拿起球回場,只撂了三個字:“大七歲?!?/br> 七歲?齊思源跟上他,小聲暗罵:“草,你口味真重?!?/br> 第48章 第四十八局匹配 九月中旬, 金陵落了幾天的雨, 淅淅瀝瀝,綿密不盡。 天氣轉涼了一些, 秋日的氣息在逼近。 原萊收起手里的傘, 抖掉上邊的水珠,然后把它裝進塑料袋, 帶進了電梯。 上班早高峰, 轎廂里都是人,原萊被擠去了角落,好在有同事也在, 按下樓層數。 數字光標閃爍,一層層往上跳動。 一個多月了。 準確說是一個月又二十天。以前一個人得過且過, 也不管白天黑夜, 和徐星河斷掉聯系后,她反倒養成了數日子的習慣。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一定已經返校了, 又變回校園里的大男孩樣子,真好。 思及此,原萊瞄了眼金屬墻里面的自己,一張永遠缺覺臉, 眼睛里常年沒有過多的神采。 發著愣,十二層到了。同行的同事喚了她一聲,原萊才如夢初醒,回過頭, 笑笑,與她一道出了門。 來到辦公桌前,照常開機,去茶水間泡咖啡,再在馥郁的苦香味里開始新一天。 拉開凳子,往官網后臺添了會資料,鍵盤旁的手機忽然震了。 原萊湊上前瞟了眼,一條短信提醒。她也沒摁指紋,直接輸了密碼解鎖,打開短信,是王徹發來的: “明天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br> 那晚過后,王徹開始和她有了聯絡,但并不頻繁,可能一兩周才約出去吃趟飯。 相親對象這種存在,即便他對你有明顯示好,你也不用自信地認為自己就是唯一,像王徹這種條件的三十歲男人,手上保準捏著起碼五個女孩的聯系方式,每逢節假日如皇帝翻后宮牌子一般打開通訊簿,選一個看了順眼加強鞏固關系,好為今后有可能發展為結婚對象打地基。 原萊又看了眼那條短信,回了個“好”。 ——是啊,多好。 向生活和時間妥協的她,恰如自己所料,恢復本來應有的狀態和模樣,意外岔開的軌道被撥正,歲月的列車駛回了密林,穿梭過幽湖,不再途經絢爛花地和漫天繁星。 王徹明顯有備而來,很快給了碰頭地址和時間,原萊繼續“ok”手勢回復。 切到微信,她調出徐星河的朋友圈,每天都要偷看一眼的地方。 他的備注還是小代練,還是那個小男孩兒。 不知為什么,她和徐星河都沒有互刪好友,可他們的朋友圈,也不約而同的不再有狀態更新。 一個多月,空空的,什么都沒有。 像臨走之前,還在對方的院子里,落下了一盆不曾埋下任何種子的植被,凜冬來時,花全部凋零,可回到入春時節,土里也沒任何動靜。 但也不一定,或許把她屏蔽了呢。 原萊也會忍不住地這樣猜測,或許他早已走出這段往事,過得有滋有味風生水起。 更丟人的時,她還會去翻房東的朋友圈,想從里面撈出一點有關徐星河近況的蛛絲馬跡。 結果這小姑娘也跟同齡人不大一樣,朋友圈發得更少,半年都沒一條。 也許有的人就這樣,自己活得充實有意義,才不需要靠發狀態從他人眼光里求得關注和認同。 把這兩個地方跑完,原萊才退離微信。 她也會控制不住地聯想,徐星河會不會交到女朋友了呢。 當初口口聲聲在心里勸著自己,分開是對他好,現在卻發現自己根本祝福不了,網上說的都是真的,希望你過得好,但也別那么好。 她會嫉妒,嫉妒那個能夠理所當然站去你身邊的女孩子。 她矛盾到極點,想探究他的一切,卻又一點都不想知道。 —— 翌日傍晚,原萊隨意穿了條裙子赴約,王徹的車在小區門外等著,不知是剪短了頭發,還是又增重了,男人看上去似乎又胖了一點,臉比上次見著時要圓潤,他腦袋微垂時,有明顯的雙下巴。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原萊,收回目光,正視前方。 許多三十開外的男人,體重增長是以小時來計算的,王徹發福這般快,也不足為奇。 “今天吃什么?”到了一個紅燈,王徹手擱在方向盤上問。 “隨便?!痹R說。 “吃烤魚?還是火鍋?”他掃了眼女人的扮相:“你披著頭發,我怕沾了味?!?/br> 原萊望向窗外,雨后的城市,被洗滌一新:“沒什么,你定吧?!?/br> “那吃火鍋吧,”王徹打彎:“湖南路新開了一家,網評還不錯?!?/br> “嗯?!?/br> 原萊不再說話,王徹又忍不住瞥了她兩眼,女人安安靜靜的,鼻尖小而秀挺,皮膚被外面的光映亮,細嫩如雪白搪瓷質地。 硬要說大美女,原萊不夠格,他見過的女人里面,比她五官生得精致的大有人在,但她給她感覺很舒服,溫度適宜,像入秋后的天高云淡,不驕不躁,本分守己,娶來當老婆的話,其實很不錯。 一頓火鍋,吃得頗為沉悶,盡管王徹會時不時拋些自認有趣的梗過來,原萊也只是勉強勾勾唇角挽尊。 擰滅火,原萊把頭發放下,用手指梳了兩下,做完這些,一抬眼,就見王徹盯著她笑。 “怎么了?”她放下手問。 男人說:“你這樣梳頭很好看?!?/br> 鮮有人夸她好看,原萊愣了愣,登時想起一個名字,他也說過,她笑起來很美。 “哪有?!彼瓜陆廾?,把發繩圈回手腕,悵然若失。 王徹以為她是害羞,站起身,提議道:“出去逛會吧?!?/br> 新街口。 夜景斑斕,逛街的人都被隱沒進迷幻的燈海,原萊也在其間,身邊是王徹,兩個人并肩走著。 霓虹閃爍,原萊的心卻異常平靜,如一泊死水。 忽地,她的視線被一側吸引,那是一家新開的影樓,櫥窗里陳列著一件婚紗,繡工精細,裙擺白雪如積云,還嵌了鉆,像把日光掰碎了隨意撒在上頭,閃閃熠熠。 過路的,無論男女老少,眼光都會在那流連片刻,有年輕女孩兒甚至發出驚呼,貼臉觀賞。 “好看?!蓖鯊匾睬埔娏?。 他又問:“你喜歡這種么?” 原萊沉默片晌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br> 說完繼續徐徐向前。 王徹追上去,他總覺得,約了這女人三四回,她不是心不在焉,就是心事重重,像被什么牽著捆著,總是放不開自己,與他隔著層玻璃罩。 能看得見她,卻好像永遠摸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