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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好了這些,燕韶南顧不得宗門的人會怎么想,留了個口信說有事出門一趟,帶著崔少康等人趕去和崔繹會合。 一開始說的時候她還不覺著,等出了門,她突然感覺到了急切,想趕緊見到崔繹,把她那些擔心和不好的預感都說給對方聽。 初來密州時,她尚有宗門有老師可以依靠,可現在卻仿佛漂泊在黑暗的未知海域,危險四伏,又是那么的孤獨,支撐她的唯有三十里外的那座燈塔,讓她知道沒有走錯方向。 崔繹暫時棲身在一位鄉坤的大宅里,接前得了信兒,換了身富家公子的打扮,帶著手下人親自出來接燕韶南。 這等待遇叫燕韶南頗為意外,要知道,崔繹向來難伺候,尤其羽中君回去之后,少年老成,威儀愈甚,別說身邊的管事侍衛,就是崔氏族人都有些怕他,就算與自己有那一段隱秘的緣份,又表白了心跡,也沒見他這么殷勤過呀。 崔繹站在街角一棵足有一人懷抱粗的梧桐樹下,望著燕韶南的馬車漸近,到了跟前停下來。 此時已是深秋時節,冷風吹過,樹枝上枯黃的梧桐葉打著旋蕭蕭而下,飄落在他身前身后。 燕韶南單手抱琴,探身撩起車簾露出臉來,笑容明亮:“到底是什么急事,這么不小心,不怕被壞人瞧見么?” 她出來得匆忙,外邊套了件連帽的黛青色斗篷,兜帽十分寬大,邊沿耷拉著幾乎擋住了她小半張臉,那斗篷與她烏黑的秀發、彎彎的柳眉隨了色,愈發襯得臉蛋兒白皙,仿佛上好的暖玉,對光透出些許粉膩來。 崔繹一顆心放回肚子里,松開垂在身側緊握的手掌,含笑回應:“也不必這么謹慎,天冷,進去說吧?!?/br> 昨日和燕韶南分開之后,他越想越不對勁兒。 燕韶南覺著他是為救梁王來的密州,崔繹自己卻很清楚,經歷過十年的亂世風雨,他與朱英澤交情雖依舊不錯,心中對之卻看淡了很多。 前世他為給對方雪冤正名,不惜造朝廷的反,今生他為梁王府頂了缸,朱英澤卻舉棋不定遲遲不表明態度,按說他應該氣惱,最起碼也會感覺失望,但是沒有,自始至終崔繹理解朱英澤的選擇并且冷靜地計算得失。 他丟下西明州種種,帶著二百來名手下跑來密州犯險完全是為了燕韶南,結果這丫頭渾然不覺,自己回明琴宗去了,崔繹想了一晚上,他這么小心翼翼藏著到底圖什么? 第203章 折桂 燕韶南跟著崔繹往院子里走,一邊走,一邊打量周圍的環境。 崔繹見她神情謹慎,隱約帶著些不安,便道:“不必替我緊張,這宅子的主人是相神教的信徒,經常同江湖中人來往,地方官吏知道他底細,敬而遠之,附近鄰居也不大走動,我住進來,短時間內不會有人注意?!?/br> 燕韶南并未完全放心,一路經過明崗暗哨,進了院子,隨行的侍從都留在外面,她見身邊只有崔繹一個人了,在照壁旁的桂花樹下站定,抬眼看向對方。 “是不是殺齊洪需要我幫忙?我留了一半的人手在宗門那邊,剩下的全都帶過來了?!贝蘩[既然好端端的,那急著喚她前來也就這一件事了。 崔繹笑了笑,抬手將擋住她額頭的帽兜取了下來,順便在她劉海兒那里摸了一把,答非所問:“咦,換琴了?!?/br> 燕韶南點點頭,把奚卜兒送她“負陽琴”的經過詳細說了說,道:“這張琴是難得的寶物,只是我現在用著尚不習慣,掌握不好輕重火候,需要再練一段時間,等練成了應該會比之前厲害不少?!?/br> 沒想到崔繹觀察得如此仔細,身為外行,到是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同。 “你這位師兄,到底是什么心思?” “我正要同你說這個。奚師兄原本要于五日后接掌明琴宗,我提議他晚些日子?!?/br> “他同意了?”一個能預知未來并曾經準確預言地動的異人,由不得崔繹不重視。 “嗯?!毖嗌啬显缇蛯に贾痛蘩[道個歉,他特意把周浩初帶到密州,費心費力給師伯王桐錦寫祭文正名,結果卻要被旁人坐享其成。但若不如此,她又想不出旁的理由可以阻止奚卜兒。 崔繹耐心地聽她講完,笑道:“這不處置得挺好么,干嘛一副闖了禍的模樣?你能想出這番話來,足見長進了,不夸張的說,就是換我府中那幾個幕僚匆忙之間也不一定有這么聰明的應對?!?/br> 若說燕韶南是因為王桐錦和富珍的死對奚卜兒生出疑慮,崔繹對這個人那就是不講道理地警惕和排斥了,古來居上位者,尤其是想要做點大事的,沒有誰會喜歡先知,更別說對方和自己還不是一路。 “聰明?”燕韶南懷疑他在哄自己開心。 “這人跟咱們故弄玄虛玩神秘,正好借此機會安排人到他身邊,取得他信任,好好摸一下底?!贝蘩[準備將計就計。 “他很可能會有所察覺?!?/br> 崔繹并不在乎:“不要被他嚇住,他若真有那本事,你我還會在這里好好說話?這世上的事只要做了,就不會是無用功。換個角度想,這個奚卜兒背靠明琴宗,又有未卜先知的名聲在外,在密州黑白兩道都吃得開,你就算發現破綻,有你師長隔在中間,也很難抓到他把柄,可他若真照你說的開始招攬人馬了,為圖做事方便,肯定會趁機將真正的心腹找來,放在身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