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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韶南聽著他娓娓道來,雖然驚奇萬分,卻沒有打斷,眨著眼睛一直等他說完。 怪不得羽中君一取代小公爺,就毫無阻礙地獲得了崔家上下的支持,沒有一個人懷疑他內里換了芯子。 原來人家就是本尊來著。 羽中君既然來自于十年之后,那他對很多事情能夠未卜先知,甚至包括預言地動也都有了解釋。 她好奇地問:“前生我和我爹是一直呆在安興么,后來呢……” 崔繹沒有回答,卻道:“你那會兒不是想不通我怎么知道的陳嘉陽這個人?” “你剛才說他是梁王的親信幕僚?!?/br> 崔繹笑了笑,語氣中帶了許多感慨:“是啊,跟著梁王有什么前途,不若介紹給你爹。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圣歷九年,我出海之前曾在白州見了他一面,那時候給梁王守靈的只剩了他一個,我同他說了句戲言。 “我說,運氣不好,我沒有什么可怨的,唯一后悔的是沒有重用你爹,放他托病辭官回了家鄉,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當竭盡全力留住他,讓斷案如神的燕大人幫我查清楚梁王被誣陷謀反的真相?!?/br> 燕韶南兩手習慣性地虛按在琴上,抬頭望向崔繹,兩只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斷案如神的燕,燕大人?” 崔繹一本正經地點頭:“不要學朱孝慈說話,當時朝野內外對你爹的辦案能力已有公論,說他外圓內方,雖然不善言辭,表面上看著老實巴交,但其實心思機敏,最擅長在一團亂麻中抽絲剝繭?!?/br> 燕韶南忍不住笑了:“好吧?!?/br> 崔繹道:“大約是因為說了這句話,老天爺才一個雷將我劈回到從前,罰我困在這根琴弦里,豎著耳朵好好聽一聽斷了好幾樁大案的究竟是哪個?!闭f話間,他放手在琴弦上,以中指指腹緩緩自武王弦上抹過,一直滑到琴弦尾端,握住了燕韶南的手。 他的手掌大過燕韶南一圈兒,包裹著剛剛好。 他的掌心很溫暖,手指修長有力,透著養尊處優,而燕韶南這段時間鞍馬勞頓,原本保養尚算不錯的纖纖素手磨出了明顯的繭子。 崔繹就勢在燕韶南掌心里摸了摸,嘆道:“南南,事到如今,我只能依靠你了?!?/br> 燕韶南手掌心一癢,便要縮回手掌,卻被他緊緊抓住。 這個舉動明明很“登徒子”,燕韶南卻發不出脾氣,非但沒有半點脾氣,還有一種酸酸甜甜的情緒在身體里悄悄滋長。 原來竟是這樣啊。 自己和羽中君能夠相遇相知,共歷患難,乃是他前世求來的。 想她燕韶南只是一個普通尋常的女子,好吧,是學了那么點不尋常的本事,但僅憑她自己,就能改變羽中君前世顛沛流離的命運么? 不管了! 燕韶南很快就把那絲焦慮拋到了腦后。 依她的聰明,很多細節之處不用崔繹多講,她自己在心里過一遍就把前因后果都補齊了。 羽中君再世為人,明明做了不少安排,結果他自己的處境竟然比前生還要險惡,這是為什么? 是因為自己介入之后,令羽中君過早引起了肅王以及楊正聰一伙人的注意,是以取代梁王,成了他們的首要剪除對象? 這種猜測一冒出來,便在燕韶南的心頭縈繞不去,而愧疚的心情一旦生成,就很難再釋懷,她越看近前的羽中君,越覺著心疼,竟生出了想抱一抱他的念頭。 “嗯!”燕韶南重重點了點頭,“雖然我不懂帶兵打仗,也召集不到人手,能做得不多,但我肯定會盡全力幫你的?!?/br> 崔繹暗中松了口氣。 燕韶南的反應比他預想的可強多了。 由此可見,燕韶南是個心胸開闊,性情大度的姑娘,于一些小處并不太計較,他把之前的秘密和盤托出,對方完全沒有糾纏那些細枝末節的東西,甚至都沒有嗔怪他之前的有意隱瞞。 其實他之前存心戲耍,光是編造了羽中君身世那事,燕韶南真要算賬的話,就夠他喝一壺的了。 崔繹一邊表現得特別可憐,一邊心下感慨不已。 離京那會兒,因為燕韶南想回彰州,崔繹又受到祖父的告誡,曾經決定要同燕韶南斬斷聯系,以后各走各的路,將她和其他的女子同等對待。 決心這樣下了,偏偏又有所不甘,不受控制的特意留下那樣一封信,報著萬一之念,期盼燕韶南會放不下自己,回頭來找。 眼下奇跡終于出現,雖然燕韶南回頭的初衷并不是舍不得他,而是案子有了進展,但傻子才去計較那些,失而復得,崔繹只想牢牢抓住眼前的人。 “南南,無需你帶兵打仗召集人手,只要你呆在我身邊,我做事便有底氣,這是天意嘛,冥冥中早就注定了的,你是我改變未來的契機?!?/br> “是是?!毖嗌啬蠠o奈地笑應。 “放心,我有經驗,不會比前世更糟糕?!?/br> “好。我不擔心?!?/br> “南南……” 燕韶南終于忍不住了:“國公爺,你與其一個勁兒地寬慰我,不如說點實際的,下步到底準備怎么辦?” “下一步?當務之急,是先找個地方站住腳吧?!贝蘩[顯然早有打算。 “去哪里?” 北方是梁王所率的數萬精兵,東南是京軍三大營磨刀霍霍,自己往臉上貼金說,加上崔繹這一支正是呈三足鼎力之勢,但他倆都有自知之明,他們這隊人馬不過兩千出頭,實力相差實在太過懸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