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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經業“咦”了一聲,不自覺道:“這兩支曲子風格迥異呀?!?/br> 燕韶南點點頭:“所以才想著都彈一下?!?/br> “那老朽到要洗耳恭聽了?!?/br> 燕韶南放下琴,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來,低頭稍事沉吟,道:“久聞張老大名,今日討教可否請您先彈?” 琴聲最能反應一個人的心境,她擔心一會兒張經業受到太大打擊,今日過后,再也聽不到出自他手高水準的《平沙落雁》了。 張經業不明所以,他聽過燕韶南彈琴,對方既然有資格坐到他的對面,誰先誰后似乎無關緊要,他寬容地笑笑:“好吧,既然燕小姐有如此要求,那老朽先獻丑了?!?/br> 院子里登時靜得落針可聞。 “錚!” 張經業彈的果然是《平沙落雁》。 這支曲子流傳甚廣,書院幾乎是人人會彈,但被叫做張平沙的卻只有他自己。 張經業擅長畫寫意,從第一個音出來,就抓住了眾人的耳朵。 秋高氣爽,黃沙一望無際,雁群由遠飛至,在半空盤旋顧盼,畫面感非常之強。 等到琴曲起伏往復,如雁之繞洲三匝,那真是泛音清麗,散音悠揚,令人不由得心馳神往,只覺由耳及心無一處不熨帖。 燕韶南同在場的許多人一樣,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她由衷覺著琴棋書畫這文人四藝,誠然如辛景宏所說不必每樣都精通,但若學的多了,真的能相輔相成,張經業古琴功力這么深,無外乎底蘊二字。 這無疑也給她來日提高琴藝指明了一條道路。 也叫燕韶南難得生出了惻隱之心,但僅僅是一晃念,她便想到了蘇子實和宋雪卉,暗嘆一聲:“罷了,各人因果,各人承受吧?!?/br> 張經業一曲彈罷,未管四周漸起的議論聲,只等燕韶南說個“服”字。 他有信心贏下今天這場較量,那天聽了燕韶南的《鷗鷺忘機》,他便大致知道了對方的水平:雖然燕韶南來日的成就肯定會超過自己,但現在就想將自己這前輩拍死在沙灘上,顯然是太心急了。 雖然她說今天要彈的兩支曲子更加拿手,但張經業實在想象不出《神化引》和《孤館遇神》與自己的《平沙落雁》有何可比之處,還不如《鷗鷺忘機》呢。 燕韶南卻沒有更多表示,等周圍嗡嗡聲弱下去,直接彈起《神化引》。 大約除了第二次聽她彈《神化引》的陳薪,看熱鬧的眾人一開始并未覺出燕韶南的這一曲有何特別之處。大伙出于禮貌未打斷她,卻忍不住想要交頭接耳。 但張經業原本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派仙風道骨,不知何時卻放松了下來,兩眼惺忪,跟著垂下頭去,公然打起瞌睡來。 不但是他,出現這種狀態的人越來越多。 余人只覺恍恍惚惚,不知過了多久,旁邊掛了鎖的書房門突然“咣當”一聲,被人由內震開。 眾人霍然被驚醒,就見兩個男子從屋里出來,當中一個瘦高個兒有不少人認識,正是和燕韶南一起來書院的計航。 “小姐,找到了!”他手里高舉著一個紙卷,看上去頗為陳舊。 計航和祝大林奉命一來張家便趁著眾人都在聽琴,撬窗進書房去找蘇子實的那份課業。 院子里一片嘩然,有人上前阻止,亦有人想要一問究竟。 喧嘩聲驚醒了張經業,他迷迷糊糊抬起頭來,目光還有些茫然,燕韶南那里已經換了曲子,改而彈起《孤館遇神》! 就在這琴聲中,計航揚了揚手里那份證據,問道:“張副山長,這是蘇子實當年的那份課業,請你憑良心說一句,步飛英的《尋道賦》是不是抄了這篇文章?” 張經業看清楚計航手里拿的是什么,臉色巨變,哪還有心情繼續聽琴。 他只覺著腦袋里亂哄哄的,一時想著必須得否認,一時又想課業落到對方手里,難道大家不會自己看,這又該怎么辯白?重重矛盾之下,他嗓子一甜,似有鮮血涌了上來,不知怎的就說了實話:“……是?!?/br> 可在外人看來,他回答的實在太快了,幾乎是毫不猶豫。 單澄波原本和師母站在不遠處觀戰,眼見變故忽生,竟是阻攔不及,驚叫著沖過來:“老師,你說什么!”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辛景宏厲聲喝道:“都噤聲!” 計航將那篇課業打開來,大聲朗讀,襯著燕韶南始終未停的那曲《孤館遇神》,明明氣勢恢宏的華麗文章,聽起來卻有平添幾分陰森詭異,叫人無端寒毛倒豎,想打冷顫。 計航念完,問張經業:“張副山長,你管著德業考核,當年蘇子實跟您訴說步飛英抄了他的課業,你為何扣下這關鍵的證據,卻說查無實據,停了他的供應?” “老師?!眴纬尾ü蛟趶埥洏I跟前,伏地哀求。 可張經業卻似氣勢已被計航所奪,理也未理她,自顧自將心里話說了出來:“因為飛英是山長之子,榮辱與書院休戚相關?!?/br> 第95章 真相大白(下) 步飛英抄襲? 張副山長親口承認,何況他們剛剛也聽到了蘇子實的那份課業,這簡直跟公開處刑一樣啊。 書院要變天了。 步飛英怎么沒來呢?這時候眾人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不但是步飛英,山長也沒有到場。 人群不安地sao動,大家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張經業和他的女弟子單澄波,最近有傳言稱步飛英和單澄波的婚事黃了,不知是否與此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