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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繹也頗為擔心,不光是因為燕韶南若是有個好歹他自己前路更加慘淡,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焦灼。 他分析自己的心態:呆在一起這么久了,就算是只小貓小狗也會有感情,何況是個大活人?沒有燕韶南陪伴,每日同他說這說那,這段時間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熬下來。 這還是他進入武王弦之后第一次主動震顫了而燕韶南沒有回音。 燕韶南將面頰貼在琴面上,呼吸一聲聲十分急促,只是聽著,就能感受到她呼出來的氣熱度灼人。 還有那時緊時慢的咳嗽聲,叫人聽著格外揪心。 這丫頭,怎么這么不會照顧自己呢? 燕韶南病倒的當天夜里,櫻兒聯系上了jiejie,檀兒帶著祝大林一起趕來會合,并向韶南報告甄老大的最新動向。 燕韶南勉強坐起身,腿上蓋著棉被,額頭搭了塊濕帕子,一邊咳嗽一邊聽檀兒說話。 “小姐,甄老大把他的魚鷹寄養在江畔一戶人家,船也是從那家雇的,來到津昌的這幾天住在一個小客棧里,那地方很破爛,姓甄的沒住通鋪,要了個背陽的單間,老板應該同他不熟悉,每天收他十個大錢還不管飯,他吃飯都在客棧外邊的集市上,啃個饅頭就算解決了。沒見他投親訪友?!?/br> 燕韶南想問話,卻猛地咳嗽起來。 “小姐,您歇會兒再說,先喝點水吧?!睓褍憾肆藴厮^來,輕輕幫她捶著背。 燕韶南喉嚨火燒火燎的,含著那口水,潤了好一陣方才咽下去,道:“除了客棧和集市,他還去過哪里?” 檀兒想了想:“還真沒去過哪兒,平時吃飽喝足了就在集市東頭的一家茶攤上坐著,對了,離茶攤不遠有條街通著提刑按察司衙門,不少衙役早上來會過來集市上吃早點,師兄有次聽到姓甄的跟茶攤的伙計吹牛,說別看他現在窮到飯也吃不上,過幾天就能發筆小財,到時候把欠的茶水錢一起補上。他不會是妄想著劫獄,把那欒仙師救出來吧?” 燕韶南頭疼得很,揉著太陽xue想了一陣,道:“你倆繼續盯緊他,待我好一些親自去看看?!?/br> 檀兒走后,櫻兒過來扶她躺下,換了帕子,見她兩眼虛盯著一處發怔,忍不住擔心地勸道:“小姐,戲文里那些神機妙算的聰明人身體都不怎么好,您還是別這么耗神了,再說盯梢個姓甄的,哪用您親自去,有我跟jiejie就夠了,不如叫蔣老爺子送您回安興,安興有辛三少,叫他給你瞧瞧,開兩副藥,說不定喝下去就好了,您也不用受這個罪?!?/br> 燕韶南嗓子也啞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忙回去。我睡一會兒應該就沒事了?!?/br> “哦。那我到外邊守著,小姐有事喊我?!睓褍褐浪幌矚g睡覺的時候身邊有人,收拾了東西便想要退出去。 “櫻兒,”燕韶南睜開眼睛,“是不是帶的銀子不夠了?”她這次看病開藥花銷不小。 “您就別cao心了,大伙都帶著錢來的,蔣老爺子還說他在津昌這邊有幾個晚輩,銀子的事包在他身上,只管開銷?!?/br> “那怎么成,別叫他去四處化緣,櫻兒,你把那邊裝首飾的盒子拿過來,找個識貨的鋪子當了去吧?!?/br> “???” “快去?!?/br> 燕韶南說的盒子是前幾天在高化文青楓送她的那一個,黃金打造,蓋子上還鑲嵌著寶石,一看就很值錢,且容易出手變現,燕韶南當時收下它就是打著應急的主意。 可崔繹并不知道。 他聽說燕韶南連首飾盒子都當了,突然就理解她當時罵自己“不知百姓疾苦”的那些話了。 難怪燕韶南會因為區區賞格那么生氣,罵他罵的一點都不冤啊。 若他恢復真身,一定百倍千倍地拿來給她,叫她再也不用為了錢這么辛苦。 何況她還是因為自己,才如此殫精竭慮地追查馮全案的真相。 若他能用武王弦同燕韶南交流,便可以告訴對方真正的兇手,無需叫她拖著病體去跟蹤那姓甄的。 她那丫鬟說的對,太過耗神損傷身體,若非如此,當日去馮家堡的那么多人,怎么只韶南病倒了? 不就是個平水韻么,他可以試試的,也許沒有想象中那么難呢。 即使是當年十幾歲的時候,崔繹也很少會對決定了的事改變主意,后來他成功過,失意過,困境里掙扎過,生死都經歷過,覺著自己已經心如鐵石,誰知道會為一個不清楚模樣長相的小姑娘這般為難自己。 崔繹不禁自嘲地想:“可不是嘛,都成為她的一根琴弦了,合該在人家手里繞指柔?!?/br> 燕韶南教他的時候他一個字都不肯聽,這會兒想學了,燕韶南病著,沒精力理會他,崔繹只好cao縱著武王弦“嗡嗡”兩聲,吸引韶南的注意。 “咦?你這是……”燕韶南頭昏腦漲地望向枕頭邊兒,可憐兮兮地在琴上蹭了蹭:“羽中君,你終于肯跟我說話了,我病得快死了?!?/br> 呸,烏鴉嘴! 崔繹又響了一聲。 燕韶南聽出這前后聲音的不同來,強打精神道:“你要同我聊天么,可不可以等我睡醒了再說?!?/br> 誰要同你聊天?本國公要記那套琴上平水韻,你整那么復雜,不多念念,我怎么記得??? 他變著花樣地響,終于引起了燕韶南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