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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繹:“咦,好像歪理成立,聽上去頗有幾分道理。既然如此,何不告訴蔣老爺子,叫他刮目相看呢?” 韶南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才不要教那白胡子老頭兒一個乖,誰讓他是姓崔的派來的,叫他一直糊涂下去好了?!?/br> 崔繹:“……姑娘,姓崔的招你惹你了,不就是那幾百兩銀子么?” 韶南挪動了一下屁股,盤膝坐在床榻上,蓋著馮家準備的新被子,瑤琴隔著被子橫放膝頭,長發逶迤垂落在琴弦上。 她小聲打了個哈欠,明明很累了,卻因為想到了個新奇的主意而了無睡意。 “羽中君,我想到要怎么和你交談了。上次我說琴弦震顫能帶出情緒來,但這個實在太難了,又沒有意義,我養只小貓小狗,它高不高興也一樣會表現出來??偛荒芤恢笔俏易哉f自話吧?” 崔繹:“死丫頭,你真敢打比方,本國公吃你喝你了?” “所以吶,我就重新想了個法子,但這既要你記性好,又要你耳音好。你學過琴么?” 崔繹:“略懂一二?!?/br> “你要是學過琴,能聽得出五音,分辨得出指法還容易一些?!?/br> “可以試試?!贝蘩[當真心動不已,令琴弦微微顫動,天知道他這段時間憋悶到對往后的日子都快喪失信心了。 韶南得到他的回應精神大振,道:“那這樣,常用的字就那么多,最簡單的溝通大約一兩百字就夠了,咱們就從這最簡單的開始,我之前想過用千字文,但設想了一下,覺著太不方便,咱們試試平水韻。先挑出一百個常用的字,諸如‘你我來去’之類,按照平、上、去、入四聲分門別類,再同琴聲相結合。比如說,我們將指法‘摘’定義為‘上平’,指法‘抹’定義為‘下平’?!?/br> 為叫對方明白她的意思,韶南起手示范,先“摘”武王弦:“這是七弦,如此聲音代表上平的東韻,羽中君,你要說的話若恰好是東韻,就令琴弦多響一聲?!?/br> 崔繹聽明白了,這法子乍一聽似乎并不太難? 韶南接著道:“你震弦給我聽下,看看你能弄出幾種響法?!?/br> 崔繹控制著武王弦,接照疾、緩、強、弱以及正常的旋律依次發聲,顯示出他對琴弦的控制,顯然這些日子并沒有閑著。 韶南贊道:“很好。有這五種就可以了,這樣東韻我們可以挑出來五個常用的字:東,中,風,宮,紅。你想要同我說東,就疾顫,想說中就緩顫,若是要說旁的就想辦法替換一下,比如東韻里的聾,可以說成耳疾。明白了么?” 崔繹:“挺好理解的,沒問題?!?/br> 韶南接著又道:“那東韻就這么定了哈,接下來,‘摘’六弦,上平的冬韻,我們選冬,龍,胸,兇,松?!逑?,江韻,江韻的字不多,咱們和微韻合到一起,選江、窗、妃、飛、衣……” 崔繹:“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br> “接下來是支韻……我說羽中君,你能記住么,字太多我有些記不清了,得找支筆寫下來。算了,等回縣衙之后吧,我找時間專門整理出來,這樣我一個過七弦的滾拂就是十四聲,嗯,以指腹彈和半rou半甲彈在音色上的區別還是挺明顯的,這樣就是二十八聲了,差不多就能對上平聲的三十韻部。等記熟了平聲,咱們再來研究其它?!?/br> 崔繹:“……”他終于回過味來,知道哪里不對勁了。 合著燕韶南準備按照平水韻自己編一本字典,而他卻要背熟這二十八乘五,一共一百四十個字,在她一個滾拂的瞬間找準時機反應到武王弦上,這簡直是強人所難,神仙也做不到啊。 何況這還僅僅是平聲字,是一小部分,后面還有上、去、入,平水韻總計一百零六韻,這連三成還不到呢。 崔繹一顆心徹底涼了,以往二十多年,身為國公爺,他就沒受過這個罪。 “羽中君,別著急,等這案子破了,我回去再細細琢磨,很快你我就可以聊天了?!?/br> 韶南自覺找到了好辦法,伸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腰肢,躺下來蓋好被子,側身抱著她的琴,心滿意足地睡著了。 聽著她細細的呼吸逐漸悠長,崔繹剛泛起波瀾的心重歸沉寂,免不了低落自棄的一面占了上風。 另一個自己在這世間還活得好好的,無法取代,是他一直不肯面對現實。以后也許就一直這樣了吧,困在琴弦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去不到來世,也過不了今生。 這一夜,不,也許是白天,在崔繹的感覺中格外漫長。 但韶南覺著她只是打了個盹就被吵醒了。 官府眾人歇息的地方處于馮家堡的中心,有個什么風吹草動,很快就知道了。 何況這一次是馮家人急著請大夫,馮盛拖著病體親自來請辛刑書,他的五兒子錯手把二哥刺成了重傷,血流不止。 被傷者性命危在旦夕,傷人者還在振振有詞,等韶南跟著父親匆匆趕到,就聽被控制起來的老五馮明安嘶聲喊道:“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馮明業,你敢說三哥、老七他們的死和你毫不相干?若不是我昨晚長了個心眼,現在怕是跟三哥一樣,心口多個窟窿。還有老大,別當我不知道你在偷偷變賣家產,你們兄弟狼狽為jian,要將我們這些庶出的趕盡殺絕,好獨占馮家!” 馮盛臉色很難看,喝道:“堵上他的嘴,他娘的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