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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霉就倒霉在身為事發地的縣令,少不得要配合查案,但最后的結果只要不是死于江匪盜賊,拿地方不靖說事,自己應該不會受到牽連。 剛說潰堤的事不徹查對不起安興百姓,那老太監就死了,這算不算是多行不義必自斃? 想他燕如海查案又不算多么明察秋毫,真實水平連韶南都比不上,上回是在女兒的幫助下才涉險過關,這次去,跟著混一混捧個人場就好了。 太積極了旁人還不知怎么想,他和馮家的關系現在說起來正微妙著呢。 等到了地方,燕如海同馮家人見了面。 馮盛父子如喪考妣,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哪還有工夫提之前的不愉快。 馮盛一夕間仿佛蒼老了十歲,連走路都需要下人攙扶,道:“燕縣令,家兄出事之后,我已請常千戶帶著兵丁把船上的人全都看管起來,沒有我的同意,所有人不得下船,您來得正好,常千戶沒帶多少部下,在提刑按察司派人來之前,還得麻煩燕大人了?!?/br> 燕如海并不在乎對方在指使自己,回頭吩咐雷捕頭帶著人配合常千戶,對于案情多一句也不問,耐心等待上官到來。 他不問不等于馮盛不說,往日目下無塵的馮老爺已然徹底亂了方寸,想到對方大小是個官兒,有可能幫他抓到兇手,也不管燕如海是否想聽,一直在他旁邊絮叨個不停。 掌印太監說到底依舊是太監,是伺候人的奴才,馮全活著的時候固然威風八面,整個馮家都跟著沾光,這一死可就徹底玩完。 馮家家財萬貫,不知道多少人眼紅,馮盛自覺如小兒捧金過鬧市,焉能不愁? 燕如海原本一個耳朵聽,一個耳朵冒,待聽說馮全不知被什么東西大卸八塊,尸體撕咬得不成樣子,死狀很是可怖,不禁嚇了一大跳。 馮盛兩眼通紅,舉袖拭淚:“燕縣令,可憐我兄長的遺體到現在都沒能找齊,你要去看一看么?” 呃,燕如海推脫道:“還是等提刑按察司的人來了一起吧,免得不小心損壞了線索,耽誤緝拿真兇?!?/br> 馮盛聽著有理,點了點頭。 馮明通大步走過來:“燕縣令,真兇就在船上,你可一定看好了,別叫他渾水摸魚脫身?!?/br> 對方提到真兇了,不聞不問不大好,燕如海便問了一句:“有線索么?” “哼,左右跑不掉那兩位大仙!”“大仙”二字他是咬著牙,自牙縫里擠出來的。 昨天馮明通掉到江里差點淹死,被救上來之后矛頭直指欒仙師的女弟子,非說是那女冠勾引自己到無人處幽會,結果他追著對方跑到了二樓的船舷拐角,被人從后面猛地推了一把,身不由己,栽下船去。 對方此舉的真正目的是借由他落水吸引眾人注意,好方便行兇,真兇除了那能叫女冠言聽計從,且由始至終不曾現身的欒仙師還會是何人? 馮盛斥道:“不可胡言!” 兒子落水是有蹊蹺不假,但若說與那女冠有關卻不足為信,不止一人證實,當時她正為欒仙師護法,阻攔甄老大求見,還是聽到了下面兵士們呼喊救人,他倆才一起從三樓下來的。 馮明通認定欒仙師是兇手,不怕得罪他,不服氣地道:“既是仙師,會障眼法又有什么稀奇?要不然叫他說說,關鍵時刻元神出游都看到了什么!” 燕如海示意白典史上前安撫住父子二人,他走到另一邊,同常千戶見禮,寒暄了幾句。 常千戶倒霉牽扯到這件大案中,免不了唉聲嘆氣,打不起精神。 “燕大人你有所不知,我們軍中最忌諱沾這些烏七八糟的破事,你說馮掌印也是,都那么大歲數了,還想著斷肢復生呢,這到好,鬧了個死無全尸?!?/br> 燕如海有心打聽下辛三少在船上如何了,但想他肯定用的是化名,說破了徒生事端,轉彎抹角問道:“除了馮掌印,其他人都沒事吧?” “伺候馮掌印的小太監燒得人事不知,差點兒就跟著去了,還好船上有位景公子精通醫術,我叫手下照他開的方子去抓了藥,現在人已經醒過來,大約是死不了了?!?/br> 燕如海意識到這景公子應該就是辛草農的侄子了,沒想到這小子還跟著辛刑書學了一手好醫術。 他不是愛挑事的人,若換一個,非多嘴問一句不可:“船上不是有兩位半仙么,怎么治病還得大夫開方?” 兩天之后,歸川府先來了人,通判趙曦親自帶隊。 當天晚些時候鄴州提刑按察司的人也到了,來的是位正四品的按察副使,足見重視。 兩位上官都帶了不少手下,燕如海樂得給他們騰地方。 按察副使郭濤年近五旬,天生一副愁苦相,好似大伙全都欠著他的銀子不還,來到之后先商量馮氏父子把船開回一段,找了個臨近村莊的地方泊好。 而后官府征用了整座村子,由官兵把守,專門用來查案。 出事時船上所有的人包括常千戶在內,全被勒令繼續呆在船上,不經傳喚不得出自己的房間。 郭濤給趙曦和燕如海分派了任務,叫他們各自帶著手底下的人審問嫌犯,做好口供。 交由燕如海負責的是馮家的一眾下人,幾個船夫和常千戶的那些部下。 趙曦顯然更受重視,分到了常千戶、辛三少主仆和王達的兩個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