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平端了茶出來：“來了正好，我還想著一會去趟大哥家，晚上一道吃個飯，也沒甚好吃的，今個臘八，咱們就喝臘八粥，我再燒幾個菜，一家子熱鬧熱鬧?！?/br>
    張志為沒說話看了眼陳玉春。

    “家里忙得腳不沾地，還得費心思張羅晚飯，我看吶，隨便燒兩個菜就成，又不是旁人，全是自家人?！?/br>
    陳玉平聽著大哥的話，還以為他不愿意，不料，話一下又拐了個彎，頓時笑了：“能費什么心思，家里有什么我就張羅什么?！?/br>
    沒多久，陳老漢陳老爹陳原秋三個回來了，老屋里一片歡聲笑語。

    瞧著時辰差不多，陳玉平進灶屋著手晚飯的瑣碎事，陳老爹和柳桂香紛紛起身幫襯著，陳玉春想進灶屋被攔了在外頭，讓他看好四個孩子就成。

    “孩子有原冬元九他們在，用不著我看著?！?/br>
    “哪里用不著，灶屋有了三個人，你進來就成添亂了?！标惱系f話直，說完，又怕大兒子想太多：“要不然，你到菜地里看看，摘些青蔬回來?！?/br>
    “行，我去看看?！?/br>
    陳玉春往菜地去，才進菜園子，就見丈夫跟了進來。

    “你來干什么，看著孩子去?！?/br>
    “你忘了，咱們今晚上老屋吃飯？”張志為翁聲翁的說著，幫著一道摘菜。

    陳玉春就是記得，才留在陳家吃飯：“你要回老屋吃飯，你現在回去還來的及?！彼厝?，張羅晚飯這事又得落他身上。

    “你不回，我不回?！?/br>
    陳玉春扯了扯嘴角冷哼一聲，拎著菜籃子往外走。

    熱熱鬧鬧的吃過晚飯，天色有些暗，看不清腳下的路。

    陳老漢套了個牛車：“我送你們回去?！?/br>
    雖說一個村，也是有點距離，不念大人也得為兩孩子想想。

    “其實看得清路?！标愑翊籂烤o大兒子，坐到了牛車上。

    陳老爹站在屋檐下：“眼下冬閑，沒甚事兒，帶著孩子?；貋?，一個村的，又不遠?！彼钸吨?。

    “阿爹進屋吧，外頭冷?！?/br>
    牛車緩緩地走著，路上靜悄悄，家家戶戶都點著油燈，能看見星星點點的橘黃色光暈，依稀可聽見種種說話聲，有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也有孩童嘻鬧大人斥罵，甭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俱都是熱鬧場景，彌漫著nongnong的熱乎勁兒。

    陳玉春抱緊大兒子，忽得有些眼眶泛澀。

    當初聽了阿父阿爹的話，再等等，不著急成親，又或者，建新屋時堅持要緊挨著陳家，這日子啊，是不是就更輕松些？

    牛車停在張家屋門口。

    見大兒子要下牛車，陳老漢悶著聲開口：“急什么，等著，等志為點了燈油再下車?！?/br>
    “我去點油燈?！睆堉緸榘阉陌哺鐑哼f給陳玉春。

    屋里很快燃起一道昏暗的光亮。

    “阿父進來坐會？”

    陳老漢瞧著站在屋檐下說話的張志為，氣得不知說什么好：“多走幾步路是不是要斷腿？擱牛車跟前來，春哥兒帶著兩孩子還在牛車上坐著沒看見？”

    張志為干巴巴的笑了笑，這下是見機靈了點，還知道伸手牽住大兒子，油燈也往春哥兒跟前照著。

    等他們一家四口進了屋，陳老漢才道：“我回去了?！?/br>
    臘月初十這天，半夜下起了小雪，寒冷的氣溫又添了幾分冰霜。

    陳玉平迷迷糊糊的似醒未醒，耳邊是細細碎碎的漱漱聲，不像是下雨，他隱約有點感覺，八成是下雪了。

    尚還在睡夢中的腦子，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老舍寫的：漱漱的小雪居然把地上蓋白了。

    他想，明天起來時，這個世界會不會銀裝素裹。

    陳老爹覺得天又變冷了，他摸黑從床上爬起來，麻溜兒的穿好衣裳：“這天，是不是又冷了？”

    “興許是下雪了?！标惱蠞h瞅了眼黑漆漆的窗外，公雞將將打鳴，冬日的天氣，這時辰離天亮還早的很。

    “下雪了？”陳老爹驚呼著，小跑著往外去，打開屋門的瞬間，一股子寒風夾著細雪撲面迎來，凍得他狠狠的哆嗦了下：“還真是下雪了，我得上平哥兒屋里看看，也不知道被子夠不夠厚實?！?/br>
    屋里看著黑，適合了屋外，還是能稍稍見點天光。

    陳老爹沿著墻角，輕手輕腳的推門進了三兒子屋里，來到床邊，瞇起眼睛細細地打量。還好，父子倆睡得噴香，被子掖得緊緊實實，該是沒什么問題，他又輕手輕腳了出了屋。

    “今個讓平哥兒他們留在家里怎么樣？”陳老爹和老伴商量著：“天太冷，咱們倆口子去鎮上，左右也支應得住?！?/br>
    陳老漢點點頭：“老幺得帶上?！?/br>
    “他年輕，火氣旺，用不著擔心，我去喊他起床?！?/br>
    哪怕是冬日里，下著雪的天氣，差不多的時辰里，陳玉平也還是醒了，近一個多月都是這時辰醒來，算是成了習慣。

    外頭有了蒙蒙天光，瞧著像是從前幾天要見亮堂些。

    草哥兒還沒醒，小臉兒睡得紅撲撲，陳玉平看了會兒，親了親他的額頭，穿戴好衣裳出了屋。

    果然是下雪了。

    陳玉平還以為昨兒晚上做了夢，沒想到，還真是聽見了點動靜。

    “平哥兒?！贝拊判χ吡诉^來，站在他的身邊，看著白茫茫的世界：“下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