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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路遠, 你自己走,還不知道要跋涉幾天?!彼膸熃銒趁牡难劬器镆晦D, 勾唇道, “不如照我說的, 去借三長老座下的青鸞。龍鳳拉輦,馭風而行,數日腳程可以縮短到半日之內?!?/br> 謝珩心頭微動。 三長老……有青鸞? 一旁的大師兄卻撇嘴搖頭。 “青鸞還好說,蒙個障眼法,跟鳳凰也是**不離十。但你還要龍——連蛟龍都數十年未聞蹤跡了,我上哪兒給你找去?” “不會變通,死腦筋!”四師姐俏眉一瞪,嗔道,“沒有真龍,找個會變術法的變個假的唄?” “那得極強的法術造詣,想要變出的幻影栩栩如生,還要深厚的玄力根基?,F在時間緊張,我上哪去……” 大師兄抱怨著,話音突然漸漸輕緩,目光微轉。 眾人隨他目光的方向望去,瞥見墻角陰影下,正蹲下抱頭,努力遮掩身形,盡力減少存在感的裴云胤。 突然成為目光焦點,裴云胤愣了一瞬,茫然抬頭:“……看我作甚?” 大師兄定定地望著他,面上漸漸浮現一絲笑意。 “裴師弟,將功贖罪的時候到了。我記得你的戲法……似乎變的很不錯?” …… 漫漫長夜,轉瞬而過。 天邊浮現一抹耀眼金光,游云為晨曦籠罩,蒙一層鎏金色光暈,悠揚散漫地卷過天空。 日光柔柔,天地間漸漸回暖,濃重霜寒攀附翠色葉片之上,悄聲融化為晶瑩露珠,順著葉脈緩緩滑動,倏地滴落,在青石板上濺開一片水花。 晨光透過窗紙,漫進屋內,謝子游纖長的眼睫輕顫幾下,緩緩睜開眼睛。 指尖觸及一抹微光,謝子游打著哈欠爬起身,有些茫然地揉揉眼,望著窗外明晃晃的晨曦忡愣片刻,低頭往懷里一瞥。 靈骨安靜地窩在他懷中,裹在揉出褶皺的素色錦衣里。 ——昨天夜晚,謝子游捧著靈骨冥想許久,沒搞出通感的名堂,反而困意連綿,連外衣都忘了脫,直接側倒在軟塌上,一覺睡到天亮。 如今覺睡足,夢也醒了,靈骨通感之事卻沒有絲毫進展。 令人懊喪。 謝子游拎著靈骨,百無聊賴地支著下巴,舉在眼前懨懨地打量,余光不經意間瞥見窗欞—— 窗戶推開一條小縫,看守的小廝正小心翼翼地向內張望。 謝子游手掌唰地一翻,反手將靈骨遮掩在懷里。他心情不好,對這些助紂為虐的家伙也沒什么好臉色,漂亮的桃花眼微瞪,叱道:“看什么看!” 小廝受驚,手腕一抖,“吱呀”一聲推上窗戶。 窗紙呈現半透明的乳白色,小廝隔著窗戶,望著里面謝子游的模糊影子,心頭忍不住微微震顫。 他本來還奇怪,少爺與老爺關系向來和睦,昨日兩人卻不知為何鬧翻,老爺竟將少爺鎖在屋內。 可據他一夜觀察,少爺表現得神神叨叨的,捧著什么東西,對著分明沒人的墻角,嘀咕很多他聽不懂的話,連睡覺也將那東西窩在懷里,捂的嚴實,一絲一毫也不讓他瞥見。 ……不會是得了失心瘋吧? 這個念頭一起,小廝背脊微涼,手指立即從窗邊縮回,厭惡地在半空連連甩動。 他皺著眉,了然地想,難怪老爺要把少爺關起來。 話說回來,失心瘋會不會傳染? 連聲嘆著“晦氣”,小廝在朱紅門扉外又蹲了一陣兒,直到長廊盡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另一個小廝呵氣連天,緩步走來。 見換班的人來了,原先的小廝眼前一亮:“可算來了!說好的卯初換班,你也不看看,這都什么時辰了?” 對面的小廝帶著濃重的黑眼圈,聞言也不滿地抱怨起來:“這能怪我嗎?昨天老爺叫我們去花園里布置什么熔爐什么陣的,一直折騰到后半夜,我才闔眼,這天就亮了——” 他的話未能說完,卻突然噎在喉中,尾音戛然而止。 兩人忡愣地抬起頭,目瞪口呆地遙望天際。 那天際本已浮現灼灼晨光,此刻卻飄來一片濃云。 黑云壓城,連綿數里,厚重似濃墨,直將露出半張面龐的驕陽擋得嚴嚴實實。 明媚的清晨登時陷入一片暗沉,如天帷拉起,暮色四合,山風鉆著空子放肆呼嘯,剎那間風雨欲來,沉甸甸的天幕壓得人透不過氣。 “這、這是怎么回事……” 小廝驚恐地喃喃。 他作為謝府的小廝,平日也見過許多修行中人,接觸過飄逸縱橫的劍客術士,知道世間諸多玄妙異士,平日里亦驕傲自得,以侍奉仙師者自居。 但此時此刻,天際的可怖陰云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兩人呆滯仰頭,眼睜睜望著整座府邸陷入永夜般的黑暗,心頭驚愕,兩股戰戰,幾乎站立不穩。 “乖乖,”小廝下意識呢喃,“這會不會是天狗吞日?” “天狗吞日哪是這樣的?我看是我還沒睡醒,你先守著,我回去再睡一會兒?!?/br> “站??!你他媽講不講理啊——” 天邊猝然迸射出一道強光! 比朝陽初升更加耀眼,比烈火升騰更加熾熱,宛如天地初開,混沌迸散,日月星辰第一次高懸在千仞高空。 濃云被劈開一道深邃巨口,光芒從細口中蜂擁而出,迫不及待地要將熾烈光熱揮灑向大地,金光銳利,粗大的光柱徑直投向謝府,幾乎刺得人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