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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日起,所有修煉場所都會對謝珩大開方便之門。 中途不斷有中年或老年的修者聞信而來,拉著謝珩一番打量,慈愛地摸摸少年的腦袋,一邊感慨又寬慰地嘆“真像,真像”,一邊往他手里塞儲物戒指。 戒指里裝了滿滿的見面禮,從靈石、心法、劍器鎧甲、精妙劍招到靈藥奇物,一應俱全。 謝家富甲一方,是當地赫赫有名的修行者家族,但此時此刻,望著戒指中大量名貴靈藥,謝珩忍不住暗暗咋舌——很多他甚至叫不出名字。 這位世家天才終于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玄靈宗顯然不是什么他記不住名字的低等宗門,而是凌駕凡塵之上,連謝家都接觸不到的頂級隱世宗門。 而他謝珩一日之間,從一個修為盡廢、被逐出家門的棄子,搖身一變,成了玄靈宗上上下下皆捧在掌心的小師弟。 他的親生父親,謝天望,是玄靈宗的小師叔,九品高手,在宗內地位顯赫。 只是早年被仇家追殺,他與孕中的妻子失散。之后十數年,謝天望一直在瘋狂尋找妻子的蹤跡,不理宗內事宜。 謝天望修為高深,一早便是諸多長老拉攏的對象。 但自從他遭遇意外,這人便沒了任何興趣和喜好,直讓試圖拉攏討好謝天望的長老們愁白了頭發。 他把全部心神都投入在四方尋覓中,座下弟子通通被拉做壯丁,漫山遍野見人便問“是否見過我家師尊的妻子”,一眾人的狀態近乎癲狂。 被問到之人若直接回答“沒有”,便會收到一個無盡失落又飽含嫌棄的眼神;可若是稍有遲疑,立即便會被拽著袖子追問:“你是不是有印象?” “你好好想想?!?/br> “不,你一定有線索,你只是沒放在心上——再想想!” “別走??!” “站??!你想不想?不想我就去告訴師尊,說你有線索但是不說!” 直擾得人煩不勝煩,裴云胤便因此跟那弟子打過一架,據說當時兩人打了大半夜,幾乎削掉大半個山頭。 但煩歸煩,眾人返回居所后,望著窗外凄涼彎月,也禁不住哀上心頭。 老一輩的人看著謝天望長大,年輕一輩的人聽著謝天望的故事修行,在他們印象中,那是一個銳意傲然的劍客,年紀輕輕,便觸及了劍道巔峰,是整個玄靈宗的招牌和希望。 ……而不是現在,頹然喪氣,心緒暗沉,額心幾乎刻著一個“喪”字的模樣。 還好,數十年的苦尋不是無用功,這被全宗上下期待了近二十年的孩子,終于在這樣一個輕朗的春日,踏進了玄靈宗的山門。 快哉,快哉! 當頭晚上,很多人尋著由頭破了戒,在山門內大肆飲酒,借著醉氣和喜意要沖上門來,看看傳說中的小師弟——其中包括某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裴姓青年。 而他們被聞訊而來的法堂一一打暈拖走,即將被罰處三天到五天不等的苦工;某看熱鬧的裴姓青年也被冷臉趕來的程晟白扯著后領拽走,在一連串“不嘛小白”的哄鬧聲中,被扔進了院中池塘。 謝珩沒被起哄的人群吵到。 他暈乎乎地坐在大殿中,看著眼前擺滿的誘人美食,靈氣四溢,撲鼻而來——簡直像一場幻夢。 謝天望一刻不停地給他夾菜,指著餐盤道:“這個是百年蛟蛇的短角,切成薄片,在靈泉水里浸泡百日,再用異火烤炙?!?/br> “這個是幽溪冰層下面的劍齒魚,肥美鮮嫩,蒸煮之后撒上深海蚌珠磨成的粉——多吃點,看你都瘦成什么樣子了?”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跟你二師兄學學?!?/br> 被迫“正在長身體”,其實已成年的謝珩回憶著下午見到的一排師兄——迅速想起了二師兄是哪位,遂十分悚然。 不是他記性好,只是那師兄太顯眼,一人能霸占兩人的位置,足有兩百公斤,站起來時像一座巍峨高山。 “……不,不用了?!鄙倌贲s在碗中摞起同樣一座高峰之前,果斷推拒道,“我吃飽了?!?/br> 謝天望一愣,悻悻地放下筷子。 “好吧,不吃了。一路風塵仆仆,你也累了,不如……” 謝珩苦笑道:“等一下,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娘的消息?” 長久的沉默。 碗筷磕在白瓷制成的碗碟邊緣,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中年男子垂下頭,陰影籠罩在他眼間,凌厲的眉微微下撇,剎那間,謝珩從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一絲脆弱的影子,那么痛苦,不堪折磨。 僅僅只是一瞬。 謝天望抬起頭,嗓音微啞。 “小玲她……已經不在了吧……” 不忍直視中年男子頹然的面龐,謝珩微微扭頭,指尖悄悄蜷縮,低聲道:“……原來你知道?!?/br> 沉默許久,謝天望以手捂眼,發出一聲悲愴又沉悶的嘆息。 “我猜到了?!彼D了頓,又重復道,“我早該猜到了。十八年,當年逃難的那條路我掘地三尺地找了十多遍,周邊縣城、宗門的祖宗家世也幾乎被我掀個底朝天,可你們……就像憑空消失一樣?!?/br> “我跟自己說,也許小玲沒事,只是躲了起來,不愿見我?!?/br> “受我牽連,一路逃亡,或許中途孩子沒了,她怨我,恨我……怎樣都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