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鼠游戲126 忠犬
荔塘區檢察院。 冬日的夕陽緩緩沉入城市背后,天光穿過玻璃窗,在地上投下一塊塊金紅的長方形。 大辦公室內依然忙得人仰馬翻,一道道身影或站或坐,有人抱著文件,有人接著電話,就在一瞬間,喧囂嘈雜盡數消失, 所有人動作全部凝固了。 三個人懷里抱著紙箱、拖著沉重的腳步,正從走廊上深處而來。這幾道身影蕭瑟瘦削,路過一張張辦公桌時,大家不由得 起身目送他們漸漸消失在門外。 “各位——” 眾人回過身。 大辦公室其實是大廳辦公區,四面沒有墻壁,與走廊只用了簡單的隔斷隔開。尹鐸邁進辦公室,站在臺階上,直視著面前 一張張神情各異的面孔: “大家入行這么多年,都能猜到最近發生了什么。王冠集團的董事長在聽證會說出‘匿名信’這三個字,敵人的第一顆炮 彈落進了我們后院。檢方內部必須來一次肅清,我很抱歉讓大家提心吊膽,人人自危,但是所有的猜忌、懷疑、惶恐都可以到 此為止了?!?/br> 薄兮抱著iPad從走廊另一側走來,悄悄靠在隔斷門框上,無人察覺時,她望向尹鐸的目光便夾雜了些許溫柔。 “我一直說絕對正義只有上帝知道。離開的人或許沒有承受住誘惑,也或許是清白的,”尹鐸頓了頓,眼鏡片閃爍著睿智 的光芒,“在座的各位,如果真的清白的,我很榮幸和你們共事,如果有問題……” 大辦公室的氣氛陡然陷入了壓抑,空氣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清。 尹鐸笑道:“那么恭喜你,成功騙過我了,私下告訴我,我給你升職?!?/br> 眾人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或許是彌漫許久的恐怖氣氛影響太深,尹鐸的笑話竟然沒有人捧場。這時,一道掌聲從對面孤零 零地響起。薄兮腋下夾著iPad,背后靠著門框,遙遙向尹鐸點了點頭。緊接著所有人如夢初醒,掌聲接二連三響起,這幾天 人心惶惶,如今終于穩定下來了。 窗外夕陽如燒,尹鐸半邊側臉沐浴在金紅色天光中,眼鏡片被照得反光,以至于模糊了臉上的表情?!_除的這三人,有一位是岳母因王冠集團的股票獲利十萬圓的助理檢察官、一位是女朋友上個月才開通股票交易賬戶 卻全倉買入王冠股票的實習生,還有一位是曾在三個月前交易過蔚藍航空股票的清潔工,但他是二十年的老股民了。 這一切都是間接猜想,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們因內幕消息獲利。 這三個人都沒有直接參與監聽行動,但檢察院沒有密不透風的墻,從茶水間傳出的抱怨、撿到的待銷毀文件、開會時沒有 關嚴的門縫……都可以讓檢察院燈下黑。 尹鐸擺擺手,示意大家繼續干活兒去。 他轉過身,斂去了笑容?!梢愿嬖V同事們他不在乎那三個人有沒有罪,但卻不能以同樣說辭勸服自己的心。 “老大,”薄兮穿過大辦公室,走到尹鐸面前,“新聞發布會定在六點了?!?/br> “那正好,我先去檢察長那兒一趟,三天時間到了,蔡翔要關不住了,”尹鐸問,“讓你查的東西怎么樣了?” 薄兮的低頭滑開iPad屏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您還記得豆沙灣及蝌螻灣那兩塊地嗎?” “是因為深藍建墓地,旁邊房地產公司全部大出血的那兩塊地?” “我們當時查了房產局局長海外銀行賬戶和親朋好友的賬戶……還跟了何崇添好幾個月,都找不到深藍究竟是怎么賄賂他 的,”薄兮把屏幕轉到尹鐸面前,“但是,您看這個?!?/br> 尹鐸疑惑:“一盆花?” “這花叫做優曇霧蘭,為其授粉的嬰蛾十幾年前滅絕了,所以這花也成了珍稀植物,您再看這則新聞?!?/br> 屏幕上顯示著:6月25日,華濃生命實驗室成功從毒舞蛾基因中再現已滅絕的嬰蛾,嬰蛾為珍稀植物優曇霧蘭的授粉 者……尹鐸擰起了眉心。 “華濃生命實驗室,從6月末至今,每個月都有兩百萬的捐款,交易賬戶正是來自花鼓科技?!?/br> 尹鐸一瞬間明白了。 “華濃生命實驗室復活了幾只嬰蛾就沒有后文了,聽說幾家濕地公園出高價請實驗室幫忙移植優曇霧蘭都被拒絕了。另 外,我找不到這位復活嬰蛾的符姓科學家,”薄兮嚴肅道,“所以我暫且認為,實驗根本沒有成功,這盆優曇霧蘭來自黑市或 者來自其他走私途徑。沒等我把整個黑市查翻天,先發現了一個熟人——” 指尖滑過屏幕,出現了了一張中年男性與兒女的合照,背景書架上一盆優曇霧蘭靜靜綻放著。 薄兮道:“向田淵?!?/br> “干得不錯,我去找檢察長要‘延時復活券’了,”尹鐸正要轉身,察覺到薄兮眼中的懷疑,“你想問什么?” “您是怎么知道讓我從‘花科’入手的?” 尹鐸笑而不語。 時間退到昨晚—— “顧偕會把你招回深藍,”尹鐸在桌上放下了一個盒子,站起身整理了風衣,遺憾似的搖搖頭,“為了膈應我,他什么都 做得出來?!?/br> 趙一淳驚愕:“你要我戴竊聽器?” “不論是顧偕、朱砂還是精英組,只要你能套出來話,”尹鐸點頭,“你對成橋鐵路動的手腳,我們一筆勾銷?!?/br> 趙一淳憤怒:“我不是告訴你花科了嗎,這還不夠?!” “你只是告訴我,你幫顧偕收購了花科,他會用這個公司處理有問題的交易,也沒給我說具體哪一場交易有問題?!?/br> “你就不怕我向顧偕投誠,告訴他我是你的間諜,然后給你假消息嗎?” “你不敢,”尹鐸篤定,“你把贓款轉移到了你父母的賬戶里,面臨三十年指控的是你父母了?!?/br> 檢察院走廊上,尹鐸笑著對薄兮說道:“秘密?!?/br> 隨即他抬步走向辦公室,剛走了兩步,只聽薄兮又在身后叫他: “老大?!?/br> “嗯?” “海巖區接管了蔡翔,正在辦保釋手續?!?/br> “喵了個咪的!” 尹鐸一磨牙匆匆往辦公室走,薄兮在他身后喊道:“別忘了六點鐘有少年案的新聞發布會!” 傍晚天色暗淡,赤紅夕陽轉眼間被烏云籠罩住??词厮箬F門緩緩關閉,蔡翔站在門外,正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猝不及 防被撞了一個滿懷。他略微垂下頭,年紀尚小的妻子,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領。 “好了,好了,”蔡翔溫柔地笑了笑,拍拍她的背,低聲哄道,“我沒事,我沒事?!?/br> 不遠處的馬路對面,一輛加長賓利靜靜等候著。顧偕和朱砂兩個人并肩站立,隔著車輛往來的馬路沖他遙遙地點頭微笑。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蔡翔還記得,那天他早上跨了半個紐港城去碼頭看最新運到的牛油果,在回深藍的路上敲下了做空 “雪蓉德農”的分析報告。 他晚來了一個小時,剛一進深藍的一層的大廳就察覺到空氣中浮動的荷爾蒙濃度快要爆表,來來往往的每個男人臉上都洋 溢著不正常的亢奮。 從1層到40層這短短的幾分鐘里,蔡翔從眾人的三言兩語中明白了大家異常躁動的原因?!?0層來了個漂亮又聽話的女實習生。 “漂亮”、“聽話”和“女實習生”,這三個詞并列放在一起八成沒好事兒。金融業男性從業者居多,薪資豐厚再加上精 神極度緊張,自然而然形成了極端厭女的氣氛。 白嫖玩家是氪金玩家的NPC,實習生唯一的工作是供人取樂。 如果實習生恰巧還是個漂亮聽話的姑娘,那她在這條街上的每分每秒都是噩夢。蔡翔親眼看見同事拍下四萬圓讓漂亮的金 發前臺蘸著蘆薈膠吃黃瓜,那姑娘一邊笑一邊吃,吃完后抓住錢沖到垃圾桶旁吐得涕泗橫流。 女實習生入行第一步,要學的是如何“心里媽賣批,臉上笑嘻嘻”。 蔡翔顯然低估了這群人的下限,剛一進40層的大廳,遠遠聽見喧鬧大笑聲中夾雜著怪叫,只見一個挺拔優雅的背影正蹲在 地上撿文件。男人們圍著她站成一圈,那狀態倒不像看雜耍的用瓜子皮戲弄猴子,而是像一群糖尿病患者對亮晶晶的焦糖布丁 流口水。 實習生終于撿完了文件,正要往外走,一時間聒噪的雄性求偶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小砂砂過來!這個復印兩份!” “寶貝兒,你先來這兒!” “等會兒寶貝,別著急走啊,我這個也著急?!?/br> 一摞摞沉重的文件毫不留情地往姑娘纖細的胳膊上壓,很快文件疊得快要高過她的下巴,姑娘腳下踩著高跟鞋,腳踝和鞋 跟同時顫動。 蔡翔太清楚這群禽獸玩的是什么把戲了。 人家姑娘穿著包臀裙,蹲下去的姿勢能供這些混蛋欣賞她的臀部,甚至站在她的正面禽獸還能往她衣領里瞄兩眼。 他嘆了口氣,主動從姑娘手臂上抱起了一半的文件,這個善意的動作直接將看熱鬧的氣氛推向了高潮,一時間噓聲、口哨 快要沖破天際。 “喲!我賭一千!蔡翔不是第一個!” “蔡翔怎么就不行了,押兩千!他行!” 后面押“蔡翔能不能睡得實習生”和“蔡翔第幾個睡到實習生”的賭局如火如荼,蔡翔臉一紅,啪地把文件摔到桌上: “自己都沒長手嗎,復印都自己去!” 從不發脾氣的老實人強硬起來頗有幾分威懾力,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味,氣氛緊張到極點,連部門經理都從玻璃辦公室里探 出頭來。眾人打著哈哈散開,大廳里只剩下了蔡翔和實習生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四周陡然安靜,蔡翔感覺到臉頰更燙了,尷尬 得不知該說什么了。 實習生主動微笑道:“謝謝?!?/br> 蔡翔這才注意到,這姑娘確實長得很好看。 好看歸好看……但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 生物對危險的敏銳感知隨著進化譜寫進基因里,鋼筋水泥的城市中遇不到突如其來猛獸,卻能在的關鍵時刻跳出來救人一 命,蔡翔定定注視了姑娘幾秒,只感覺脊梁骨颼颼冒著涼風,便倉皇告了個別,匆匆回了自己的格子間。 這便是故事的最開始。 蔡翔就像一只狼群中的小白兔,好不容易看到了一只跟自己差不多的小花貓被欺負,過去給小花貓遞了根胡蘿卜,他哪里 知道這只小花貓其實是只超兇的母豹子。 而且,甭管是小花貓,還是母豹子,都不是吃素的。 深藍資本的樓層按照部門等級分類,食堂倒是不搞特殊,除了頂層天臺專供高管使用,任何美食都面向所有員工。 蔡翔沒想到平時除了他幾乎沒人光顧的“紐港街頭小吃”,今天竟然人滿為患,他排了二十分鐘的隊才取到餐盤,轉過 頭,一眼就看到了“罪魁禍首”?!捌痢?、“聽話”的“女實習生”正獨自坐在窗邊,慢慢挑起龍須面。 他其實挺佩服這姑娘的,被這么多人盯著圍觀,一舉一動還能美得像受過特殊訓練似的,心臟得多強大的啊。 他端著餐盤發呆的幾秒鐘,一個脖子上掛著實習生證件的男生正端著一杯水朝這邊走過來,臉上緊張和興奮的表情都太明 顯了,毫無疑問這孫子是打算失手讓水不小心和實習姑娘發生點什么關系。 蔡翔一腳橫在桌前,攔住了男生,冷下臉,眼神示意他滾一邊去,然后大大方方地站到了桌前問道:“你好,我可以坐這 兒嗎?” “當然?!惫媚镎f。 兩人面對面安靜地用餐,一道道目光從四面八方投過來。 “我也不知道說什么了,”蔡翔道,“他們就是會有很大的惡意?!?/br> “我明白?!?/br> 蔡翔捏著湯勺道:“但你可以生氣,不用這樣一直笑的?!?/br> “野獸才會受情緒支配,”姑娘挑起一縷細面,“何況這點羞辱算什么?!?/br> 蔡翔:“?。?!” 一道閃電陡然劈開腦海,他終于明白了姑娘身上的違和感來自哪里。 深藍資本是金融街的巨頭基金,實習生門檻高,長得漂亮的也不少,總不至于讓這些睡慣模特和明星的混蛋一副沒見過世 面的樣子盯著人家小姑娘看。蔡翔見過很多個被欺負后努力保持鎮靜或者用自嘲化解尷尬的笑容,然而這姑娘不論是上午被人捉弄調戲,還是現在被陌 生人斜乜圍觀,她瞳底光芒尖銳,微笑大方得體,周身氣場的強大與年紀極度違和,仿佛從骨子里透出無法撼動的底氣。 向來老實本分的蔡翔第一次生出對陌生人的強烈好奇心。 他想認識這個姑娘。 這個念頭一出現,蔡翔才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松了口氣。 他對自己的定位向來是個路人,不想惹麻煩、也不想大放異彩,有人想當鎂光燈下的王子,他就只想站在路邊鼓掌。在深 藍被欺負的實習生不少,除非鬧得太過了,他也不會直接和眾人發生沖突,然而今天卻為了這個姑娘頻頻打破原則。 原來是這樣啊。蔡翔想。 他想知道她上哪個大學、念什么專業、讀過哪些書、出生在哪里,想知道她最喜歡什么顏色、喜歡什么口味的飲料,想知 道她的從容淡定到底來自何處。 “哦對了,我叫朱砂——” 電梯門邊,朱砂對今天唯一友好的陌生人伸出右手。 “蔡翔,農業工業股部門交易員,”蔡翔伸手禮貌回握了幾秒鐘,“哦對了,樓頂有天臺和停機坪,笑不動了,可以上去 宣泄一下?!?/br> 朱砂搖頭又笑了笑。 蔡翔低頭看看手表:“反正還有時間,要不我現在帶你去看看?” “好啊?!?/br> 然而蔡翔忽然手機嘀一聲響,滑開屏幕一看,是部門主管讓他在門口等一會兒有事和他談。這時電梯門正好打開,蔡翔撓 撓頭,說了句抱歉,約著下午挑個摸魚的時間上去看,然后互道了聲“待會兒見”,反正都在一個樓層上班,不急于這一時。 朱砂錯身進電梯,笑著和他點點頭。 然而就在電梯門徹底關閉的一剎那,蔡翔心底無可抑制地爆發出一股沖動。 他猛地摁了兩下電梯上行鍵,抬頭一看,紅色數字顯示著“33”。他跑著把十幾部電梯全部按了一遍,命運偏偏在此刻與 他作對,所有電梯都在上行中,最快還得五六分鐘才能來。 一股熱血瞬間涌上頭頂,蔡翔也說不清楚原因,他憑著沖動轉身沖向了樓梯間。 從食堂所在的30層跑上40層辦公層也不算很遠,快的話兩分鐘就能跑到。 作為前輩,他有義務提醒她,莫名出現在桌上的東西不要打開,尤其是包裝得漂亮精致的禮物,直接扔進垃圾桶就好! 如果有人想請她晚上喝酒,可以借口他已經約了她推辭掉。這么說不是他要約她,如果她愿意當然也可以,這只是一個借 口,那些禽獸什么惡心的事都干得出來。 還有……緊繃拘束的皮鞋一步跨了三級臺階,蔡翔單手抓住扶手向上,在狹窄的樓梯間內急促喘息。 砰一聲推開消防門,整個樓層安靜得詭異。 午休時間還沒過,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時間應該亂得像菜市場,何況還有新來的姑娘……蔡翔瞳孔猛然一緊!——難道“玩笑”開到出事了? 他抑制不住粗喘,快步跑過走廊,就在離大廳還有兩三米遠的地方猝然頓住了腳步?!桓賧injing在地板上活蹦亂跳著。周圍人站了一圈,人群中央那位散發著低氣壓的男人正是深藍的大老板顧偕。 顧偕冷冷望向秘書:“你就是這么安排工作的?” 一旁的朱砂主動上前,低聲道:“不怪黃秘書,是我自己要求的?!?/br> 顧偕瞥了她一眼,沒有多說話,既沒有責備也沒有憐惜,與往日的冷漠別無二致。緊接著男人的目光投向了人群中,問 道:“這是誰放的?” 人群里一張張臉蒼白如鬼,眼神飄忽閃躲,所有人都是心虛忐忑的樣子。不知為何,蔡翔就是感覺顧偕知道答案,他的眼 神如把鋒利的刀,能讀懂微表情,從而劈開所有的謊言和隱瞞。 果然下一秒,顧偕了瞇起眼睛,伸出手,指向了幾個人:“你、你、你、還有你——” 被點到名的幾個人渾身僵硬。 蔡翔嘴角一勾,這幾個人確實是混蛋中的混蛋。 “你們把朱小姐的東西收拾好,送到67層,我對面的辦公室,”顧偕轉過身,一只手搭上了朱砂肩膀,冷冷對眾人丟下一 句,“還有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助理,朱砂?!?/br> 顧偕身后跟著秘書和朱砂正往電梯來,蔡翔下意識往回退了一下,旁邊是一株巨大的盆栽樹,將他的身影完全遮擋住,他 聽見朱砂說道: “您別生氣了,我只是不想太特殊了?!?/br> 顧偕道:“這種體驗一點意義都沒有,如果你是從40層起步的,給你二十年你都升不到67層?!?/br> 電梯門響了,幾個人慢慢離開,很久之后大廳內才重新恢復往日的吵鬧。 蔡翔背靠著墻壁,撥開支棱到頭頂的長葉,深深出一口氣。 公主體察完民情回王宮了,這樣童話結局真好。他想。 …… 紐港市上空陰云密布,空氣潮濕而沉重,陰冷的風颼颼地刮響了樹梢,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即將到來??词厮媲暗闹鞲?/br> 街道上車水馬龍,沿街商鋪大開,風聲夾雜著些許水汽拂過臉頰。 蔡翔攬著妻子后腰一同走向了馬路對面的賓利。 照明燈為長夜鋪上了一層昏黃的濾鏡,四個人在路燈下面對面站著。 朱砂垂眼上下打量著蔡翔,不知道思索著什么,后者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凝望著她,嘴邊還掛著憨厚的笑意。 兩個人靜靜站了許久,半晌,朱砂才說道:“你以后可以試試絡腮胡,挺帥的?!?/br> 蔡翔摸摸鼻尖,有點不好意思:“那我試試?!?/br> 朱砂深出一口氣,疲憊地閉上眼睛,就像渾身炸毛的貓收起了鋒利指甲,幾天來的焦灼煩悶終于從她周身褪去,她望著蔡 翔,認真道:“我來晚了?!?/br> 蔡翔一怔,他身高一米八五,足足比朱砂高出一個頭,站在路燈光暈中,黑發凌亂搭在耳后,眉骨、顴骨和下頜骨都因急 劇削瘦而凸顯出清晰深刻的線條,下半張臉上還長著的淡青胡茬,荷爾蒙幾乎沖破紅線,儼然一副粗糙硬漢的造型。然而這樣 高大英俊的男人,卻被朱砂這四個字搞到不知所措。 蔡翔眨眨眼,蒼白干裂的嘴唇動了動,喉嚨里發不出一絲聲音。 顧偕也朝蔡翔伸出右手,誠懇道:“多謝你?!?/br> 蔡翔搖搖頭,用力地握住了顧偕的手。 顧偕道:“不早了,早點回家休息?!?/br> 冬日夜風刮過枯枝樹梢,紅綠燈不斷閃爍,偶有喇叭、急剎聲傳來,繁忙的紐港市進入了晚高峰。 “顧先生,”朱砂轉過身,雙手插在風衣口袋里,問道,“您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蔡翔保釋?!?/br> 顧偕挨著朱砂的肩膀,平靜地往前走:“正常手段?!?/br> “……”朱砂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問道,“那趙一淳還活著吧?” “活著,”顧偕微噎,“你要是想他,明天就能看見了?!?/br> 賓利打燈起步,蔡翔攬住妻子肩膀,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肩頭。 朱砂與顧偕并肩向東走。 他和妻子向西去。 后視鏡中的兩道人影越來越小,轉瞬間便消失在繁華夜幕的盡頭。 ——以下不收費—— 一會兒還有一更,十一二點吧 求珍珠! 看書請箌YùωǎNɡSんě.Mě更新塊人壹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