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放
廣袤天穹之下,海浪翻涌起伏。 海岸山崖像彎曲盤繞的海蛇,路面狹窄轉角扭曲。遠處烏云堆積翻滾,幾縷金光從云縫間穿梭而下,打在海面上的光柱,像上帝降世前的圣光。 儀表盤的指針蹦向一百九十邁,配置頂級的跑車呼嘯著震天動地的引擎聲,如同旋風一般盤山公路疾馳而過。 顧偕單手扶著方向盤,面色沉沉如水,眼中波瀾不驚,連懸崖飆車死亡快感都無法讓他的腎上腺素飆升一分一毫。 海風撲進眼睛,顧偕皺起眉峰。 耳畔呼嘯著的風聲如同魔鬼的囈語與嘲笑,轟然打開了腦海深處最不堪回首的記憶。 ——不要想、不要想。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他踩下油門,車速再次提升。下一刻,方向盤猛然打直,在尖銳的急剎中,車身原地轉了九十度短暫地停住一秒,大半個車尾被甩出懸崖邊,有驚無險地飄過了大轉彎。 “我當然是來見證你毀掉自己的,如果你一定要我的祝福,那么,我祝你早日離婚,早脫苦海?!?/br> “典禮還有二十分鐘,現在從這扇門走出去,你還有救?!?/br> …… 握著方向盤的手指止不住顫栗,指甲都因為用力過猛而充血泛紅。顧偕驟然加速,企圖擺脫糾纏不休的魔鬼。 “回頭看看那個穿婚紗的女人,天真純潔,完美無暇。我二十幾年的心血之作即將成為你的獎勵品,嘖,我真心為感到你驕傲?!?/br> “這一局是我輸了,但是你真的以為你贏了嗎?” “人生在世,金錢、權力、女人、理想、家庭總要圖一樣,你問過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嗎?” “是仇恨支撐你走到我面前,一旦戴上婚戒,你的路也就只能到這里了?!?/br> …… 跑車逼近懸崖邊,右側車身摩擦山道護欄,“嘩”地一聲,摩擦出雪亮刺眼的電火花。 儀表盤上的時速持續增加—— 一百八、一百九、二百…… “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所以我知道你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在走向末日,每一天都在烈火中煎熬。從你宣誓開始,你的人生就是一場醒不來的噩夢,就算離婚也無法得到安息?!?/br> “當你日復一日從她身邊醒來,看見她逐漸衰老的面容。當你的兒子漸漸長大,看著他做出和你相似的選擇,然后逐步取代了你。你越是往前,約是孤獨。你的妻子遠在你身后,你的兒子跑在你之前,再也沒有一個人、一只狗把你視為全世界、愿意為你擋槍,最后剩下的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br> …… 車身逼近公路邊沿,外側輪胎已經有三分之一空懸在海面之上。輪胎碾過崖邊,凹凸頂出石體化為碎石利礫,滾滾掉下山崖。 絳紫色閃電劈開天幕與海面,海風越過擋風玻璃夾雜水汽沖進顧偕的眼睛。 轟隆隆—— 轟隆隆—— 魔鬼的囈語在雷鳴中漸漸清晰,那聲音殘忍、溫和又帶著笑意。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是對的,那時候你會心甘情愿地向我認錯。而在那之前,好好享受你的地獄吧?!?/br> “再見,顧偕?!?/br> …… 前方陡然出現斷崖,直線距離不足四百米,高速飛馳的跑車眨眼間就會沖下懸崖,落入滔天海浪。海面上翻滾出幾米高的白色巨浪,噗通一聲打回水里。 顧偕神色森然,冷靜地向左打死方向盤,腳尖踩下剎車踏板。 輪胎與地面急劇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跑車轟然撲向左前方,九十度大轉彎之后,車身完全橫向停下,大半個車身懸在崖外,在獵獵狂風中穩步停下。 顧偕抬起眼睛,眸光雪亮,剎那間喧囂雜音化作萬千刀片,他聽見魔鬼清晰說道: “我承認,你才是最像我的那個兒子?!?/br> 雪亮的閃電陡然劈下,短暫映亮了他那張扭曲的臉。 轟隆—— 雷電暴雨瓢潑而下,聲勢雜駁浩大,轉瞬間淹沒了天地間一切喧囂。 · 紐港市下城區最混亂的第五大街。 無數家夜總會在錯落的窄巷中閃爍著霓虹燈,幾乎每桿路燈下都靠著一名抽煙的站街女。 尹鐸隔著一段距離,尾隨朱砂走進了一間地下室??諝庵幸还砂l霉的潮濕腥氣,他在黑暗中走過長長的鐵梯,不知過了多久,前方若隱若現地傳來喧雜鼎沸的人聲。 拉開鐵門,恍如進入另一個世界。 并非他想象中的現金鈔票、金條金磚、外國護照和跑路的直升機。而是一個由擂臺、金鈴、荷爾蒙、汗水還有血腥構成的地下世界。 “恭喜為‘殺佛’下注的支持者!這是他的六連勝!六連勝!今晚我們迎來一個不同的挑戰者!” 尹鐸穿身昂貴的西裝,鼻梁上架著金框眼鏡,從一群穿著背心短褲或者坦胸露背的臭汗rou體中掙脫出來,像一個來自異世界的誤入者,迷茫地四處張望。 她竟然會來這種地方?尹鐸笑著搖搖頭。 出生在邊陲小鎮,父母外出務工,跟隨祖父母在海鮮市場討生活,十五歲退學后離家出走,此后十年一直掛在失蹤人口名單上的朱砂;與憑空出現在慈善基金會名單中,有完備的孤兒院資料證明,但同院人員完全沒聽說過的朱砂,哪一個朱砂才是現在的她? 尹鐸挾在躁動人群向前挪動,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靠近擂臺的第一排。 金鈴在躁動的空氣中響起,那一瞬間口哨、喝彩、掌聲幾乎掀翻了屋頂,緊接著全場消音般靜了一秒。 “cao!是個娘們!” “搞他媽什么!” “干死她!” 尹鐸抬頭往拳臺一看,瞳孔深處倏然點亮。 地下室刻意營造出了漆黑氛圍,只有拳臺上方亮著大燈。 強烈刺眼的燈影中,朱砂身披紅色斗篷,栗色長發綁成了辮子吊在腦后,遍布血絲的雙眼通紅,直勾勾盯著對面身高馬大的泰國男人。 地下拳場沒有規則,只要不怕死,不論男人還是女人都可以上來打,博得就是血腥暴力和刺激。 朱砂活動了兩下僵硬的肩膀,對臺下的sao動和噓聲充耳不聞。 這里曾是顧偕的世界。 傳說中顧偕在這里打死的人不計其數,九十二天連勝紀錄至今無人可破。他用這筆帶血的錢做空了房地產,緊接著債務危機一爆發,邪神橫空出世,一舉將世界金融市場攪得天翻地覆。 從豪門棄子到黑手黨,再轉身亮相為金融大鱷,就在這個拳臺上。 安穩富足后,顧偕對一切都感到索然無味。 泍文在HāíΤāηɡSんμωμ(嗨棠書剭)。COм襡鎵更新 請到嗨棠書剭點閲讀全文他先去大學讀了幾個學位,參加讀書會和藝術展,又在賽馬和帆船中拿了幾個獎。那顆在刀光劍影中從未有過一絲波瀾的心,卻在體面安穩的生活中無所適從。 賬戶日進斗金,他的照片占據了占據了各個媒體的頭版頭條,一座座寫著他姓名的建筑大樓平地拔起,但他始終覺得無聊,無聊,還是無聊。于是他回歸了暴力,只有槍械、打拳和改裝車才能幫他熬過失眠的漫漫長夜。 再后來他買了朱砂。 那時候朱砂只是他的寵物,一只聽話的寵物。 當拳臺上rou搏到高潮時,朱砂總能察覺到來自身旁的那道目光。 顧偕對臺上四濺的血花視而不見,卻唯恐錯過了她臉上的表情。聰慧如朱砂,當然明白顧偕把她帶進入這個血腥殘暴的世界,不是讓她開眼看世界,她才是被看的樂趣。198* 014*70 柔軟少女臉上的驚懼、惶恐和駭然,可以滿足這個有錢又變態的男人。 但朱砂知道,她必須是怪物。 害怕,她就輸了。 他們在臺下旁觀時,顧偕總是淡定地遠觀,倒是朱砂經常隨著人群吶喊吼叫。 每當這時,顧偕就一把將她拉進懷里,硬邦邦的性器隔著布料頂住少女柔軟的臀部。他們的身影被人群中淹沒,粗礪的大手揪掉襯衣扣子,胸罩被推到胸口,肆意抓揉少女還未發育完全的軟rou??諝庵袧M是躁動的荷爾蒙,懷中抱著溫香軟玉。拳臺上rou搏到高潮,在震耳欲聾的吼叫歡呼聲中,顧偕也把懷中的少女頂弄得粗喘尖叫。 偶爾身旁有人注意到,顧偕對男人投來輕佻下流的目光照單全收,他從不會介意朱砂被別人看到,還會洋洋自得,這是他的姑娘,能陪他看暴力血腥,愿意和他當眾zuoai的干凈的小姑娘。 呵,不過一個玩物而已。 有時顧偕會上臺松松筋骨,就像個掙脫枷鎖的猛獸,重回自己的領地。 他曾經是統治地下的國王,即使后來洗白上岸,再回到臺上,依然橫掃拳臺上的每一個挑戰者。 但沒人知道這個不留姓名的男人,曾經是這里的傳說。 朱砂舔過顧偕身上的血痕,為此著迷不已。 顧偕失笑,托著她的下巴說,你還真是個怪物。 朱砂喜歡拳擊,顧偕就為她請教練學拳擊。天資聰穎的人在任何方面都猶如開掛。但不論教練如何向顧偕夸耀朱砂的天賦和能力,顧偕始終不松口讓她上臺比賽。 晚上他把朱砂抱在懷里,一遍遍細細摸她的皮膚,說這上面只準留下他的痕跡。 朱砂騎在顧偕身上,下身討好地吞咽得更深,她在他身上起起伏伏,猩紅的xuerou飛快拉扯著yinjing。高潮之后,顧偕總是特別好說話,答應了她的請求和她小小打一場。 實力到底太過懸殊,顧偕拳頭是輕的,可摔是真的。他摸著她身上的瘀青,長長嘆息,以后任憑朱砂再如何撒嬌討好,他都不肯再出手。 顧偕結婚后便不再涉足拳場,這片地下王國二度失去了傳說。 聽說是柏素素紅著眼睛給顧偕涂藥,他就不忍心再踏入暴力。 身材魁梧泰國人咧嘴一笑,對著朱砂吹了個放蕩的口哨。人群中頓時噓聲四起,受到鼓舞的泰國人摸了摸胯間,下流地一挺腰,只聽耳旁風聲呼嘯—— 臺下近距離觀看的尹鐸都沒看懂,朱砂的速度太快,紅色背心模糊成一道閃電,剎那間那泰國人就被一拳打飛出去,就在大塊頭即將落地的一瞬間,朱砂又拎住他的腳踝,凌空一掄,咣當一聲巨響,把他狠狠砸向地面。 上一波嘲諷朱砂的聲音還沒落下,空氣中猝然安靜了。 連勝七場的泰國拳王毫無防備地挨了小娘們一頓揍,只感覺五臟六腑摔得血氣四涌,大腦一時沒反應過來,躺在地上怔怔望著朱砂。 正規比賽中朱砂要等他站起來才能再戰,可地下黑拳沒有規則不講文明,觀眾就喜歡看強者把弱者按在地上猛揍。鮮血淋漓,血rou模糊,才是打黑拳爽點。 但朱砂不是為了獎金來的。 她居高臨下地站在泰國人頭上,冷冷瞥了站在攬繩外的裁判,裁判猛地一激靈,這才想起來讀秒:“十……九……八……” 泰國人呸了一口血沫子,紅著眼睛重新站起,他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眼神陰森可怖,腳下小步跳動著。朱砂瞇了瞇眼,雙手在身前握拳,骨節被捏得咔咔作響。 臺下鴉雀無聲,任誰都能感覺到暗流在空氣中涌動。 金鐘聲落,泰國人粗壯的小腿向上一抬,鞭腿橫掃而至。 朱砂定定站在擂臺上,腳下不動如松,只有上身后仰,修長纖細的脖頸與泰國人的腳尖相距不過幾厘米! 她盯著泰國人的右腿來不及落地的一瞬間,伸手一撈,泰國人再次被她凌空扔起—— 這次她卻沒有把泰國人摔下去,給他留有半分緩沖,泰國人踉蹌著后退兩步,朱砂趁著一秒鐘的空隙飛速沖到他身前,一拳重擊他的胸口。 咔嚓! 骨骼崩碎的聲響被淹沒人躁動的歡呼中。又一拳頂上他的臉,頓時口鼻噴血! 臺下觀眾的叫喊聲幾乎掀翻屋頂。尹鐸眼中閃爍異樣的光芒,他搜刮著肚子里學過的形容詞,一時間竟然也只能想到四個字:這個女人…… 在一片鼎沸的尖叫中,裁判激動地舉起了朱砂的右手。 一個小娘們上擂臺不到十分鐘就把連勝七場的拳王給打趴下了,觀眾們絲毫不在乎自己輸了多少錢,一飽兇殘血拼的眼福已經足夠。 朱砂微微喘著粗氣,眉頭緊鎖,臉上不僅沒有半分喜悅,還罩著一層死了老公的喪氣,于是裁判脫口高喊:“紅寡婦!紅寡婦??!” 臺下應聲而起,一聲聲“紅寡婦”回蕩在叁黑暗中,尹鐸笑得差點咬到舌尖,聽著身旁兩人嘀咕著賠勝率,惋惜他剛才怎么就沒下注呢。 他正猶豫要不要去后臺和朱砂打個招呼,一瞬間瞳孔猝然放大! “……!”尹鐸失聲尖叫:“后面?。?!” 朱砂和裁判身后,已經被朱砂打得滿臉鮮血的泰國人悄悄站了起來,極度混亂的現場,無人反應過來,尹鐸的提醒猶如落入大海的水滴瞬間淹沒在鼎沸的喧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