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10)不想放手
是的,相似的眉眼,是如此地不同,沒有人會將他們認錯。 佐艾笑了,她想,這個人不會是怕別人將他們倆認錯,才故意往反了長的吧? 林四生不知道她為什么笑,但他緊緊盯著她的臉,說不出一句尖酸刻薄的話來。 那個笑很真切,有一種冬日湖冰消融、臨湖玉蘭緩緩綻放的舒展感,與這個灰蒙蒙的世界是如此格格不入,就像她整個人,即使在身體上被占有、被摧殘、被毀滅,她依然保留了令人震驚的完整性。 「是在吃醋嗎?」她蓮舌微吐,巧言也如蜜般甜蜜,化開了他心底不明不白的郁氣,她甚至主動捏了捏他的手,微涼的指腹刮過他的掌心,還沒帶來一片連續的悸動,就悄悄退去,如羽毛在他心底輕輕撓了一下。 即使他完完全全地明白這是婉轉的話術、是哄人開心的騙術,她的笑是蠱惑人心的工具、是擾亂他思緒的利器,但無論事先他有何種預設與準備,當他真的站在她面前時,一切都不一樣了。 林四生忽然明白了。 他將會愛上眼前這個女人,他會傷害、折磨、破壞、順從、寵溺她,但他將無法離開。 如果想要抽身離開,那么現在就走,再也不要回頭,不要去看她的笑容、她的嘴唇、她的酒窩、她的眼睛。 他一直盯著她。 佐艾看著他,露出了一種迷茫的神態,像是獻祭的羔羊在神壇上順從地將脖子架在利刃上,卻不知道自己為何身處此地。 這種神情,讓他無法抵抗。 林四生嘆了口氣,去抓她的手,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掌中,牽著她繼續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聲音斷斷續續,好像喪失了語言組織功能,「主要練戰術、體能、反應這種在實戰時救命的東西??吹臅r候不要太靠近,訓練時受傷是常有的?!?/br> 他慢慢地走,把五指插入她的指縫中,抓緊了,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笑容來,聲音也輕快了幾分:「場地有限,我們和駐軍派一起用,齷齪事也有不少。遇到穿軍裝的,離遠一些?!?/br> 當一個習慣了獨處的人的手里,擠進另一只手的時候,往往會感覺難受,好像有很多小蟲子在指縫間爬動,讓整支手臂都麻了。 林四生從來沒這樣握過一個人的手,哪怕是小時候。 他對于親密接觸總有一種「可以有,但沒必要」的直覺性排斥,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人生里,忽然就有例外了。 這個例外,讓他不想放手。 同時,他在想象,自己的同胞哥哥看到了之后,會有怎么樣的反應。 那個「三從四德」的好男人,日日外出訓練,仿佛這樣便可以練就一身冷血,洗去一身罪孽,重新回到人類世界。 他嗤笑了一聲。 回不去的。 明明已經知道這個事實,為什么還要自欺欺人呢。 靠近內環,路邊已經有人出來擺攤,賣些末世前值錢的玩意兒,手表、珠寶……沒有人會愿意用食物換的;有人擺了一堆刀劍出來,連刃都未開,可能是來騙小姑娘的;還有人站在街邊,面容憔悴、衣衫襤褸,成相太差。 林四生不動聲色地瞥完一圈之后,滿意地摸了摸佐艾的手,低下頭來問:「有什么想要的嗎?」 佐艾正在打量之前來的路上遇到的那個男人。 他的嘴角上還有些許未抹去的餡,垂著眼睛低著頭,微卷的頭發遮蓋住他大半張臉,或許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那男人抬起頭來,反射性地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來。 當目光接觸到在人人穿褲子的末世里,穿著黑裙、被占有性地牽在不好惹的男人身旁的女人時,他愣了一下。 她的肌膚白皙、緊致飽滿、面容如花,她身邊的男人俊秀、挺拔、帶著一股子傲氣;他們的手緊緊相扣。那是一個沒有受過苦的、被好好養護著的幸運的人。 他于是便低下頭去,盯著自己指甲里的臟東西看。 佐艾看到了他眼里露出的羨艷與酸澀。 她收回視線,說:「沒有?!?/br> 佐艾,一個無情而有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