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02)我怪的是我自己
佐艾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著自己的身體從虛弱到健康,但當肌膚重泛光澤、不再疲乏時,她仍然躺著。 仰面朝天,將頭微微側過來看著小窗?;颐擅傻奶炜找稽c一點被黑暗吞噬,掛著的簾子被風吹起,輕輕拍打著鐵窗,又很快無力地垂落。 她很不喜歡被填滿,卻又如此空虛的身體,像一對極端對立的情人在狹小的居室里互相辱罵對方,恨不得每天早上一睜眼對方就死掉。 當她打開窗戶,為室內渡進空氣,并換了一床黑色被單的時候,她的心比剛得知基地要外出執行任務時更緊、更喘不過氣來。 等待四兄弟歸來的時刻,就像聽著時鐘滴答滴答地響,卻不知道是幾點鐘,只知道他們一定會闖進這間房、擠進她的兩腿之間。 或許這一秒,或許下一秒。 還在讀大學的時候,佐艾和三生偷偷搬出去住。因為只能用生活費墊付房租,只能找到一個勉強落腳的地方。 樓上的租客是個酒鬼,半夜甩著酒瓶從樓梯踉踉蹌蹌地走上去,踢通踢通把鞋子扔在地上,發出重重的兩聲響。 這個時候三生往往睡著了,入睡時佐艾縮在他的懷里,入睡后他翻了身緊緊攥著被子。她就一個人在黑夜里等那兩聲響。響完了,她才睡得著。 等待四兄弟歸來的時刻,就像她躺在廉租房里,只聽到一聲響,另一聲響卻沒有跟著下來。 于是她等啊等,等得焦慮、著急、痛苦,最后黎明來了,快要失去所有感情時,他們回來了…… 門被推開,林三生抱著幾件衣服走進來,看到仍然躺在床上,仿佛死物的人腳步一滯,別過頭去,快步走到衣柜那兒將衣物整齊地放進去,停了好一會,才轉身走向她。 床上的人赤身裸體,皮膚瑩白、勻稱纖細,像一塊被人放在心尖上捂熱的玉,轉眼間又被毫不留情地丟在血泊之中。 乳白色混雜著血色浸潤了床單,林三生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也被浸泡在那兒,魂魄又去向了哪里。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起她,將她放進浴缸,用異能為她放一池熱水,然后輕輕地跪在身邊,用肥皂為她擦拭,仿佛這樣就能洗去身上的污漬。 林三生不敢有太多情緒。他怕在這種人人自危的高壓環境下回憶文明社會的道德感、對她的愛,會給自己、兄弟、基地、城市帶去蝴蝶效應。 他也不敢說對不起。 但是佐艾看向了他。他的眼睛原本如大海一般曠闊,像天空一樣澄澈,在面對不公不義時,他會站出來捍衛自己的價值觀;在面對打壓時,他會堅持自己的選擇。當滅世之災來臨時,他放棄了一切。 「活下去?!?/br> 他的大哥對他這么說。 「三生?!?/br> 在輕輕的水聲里,佐艾也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男人顫了一下,仍然垂著眼睛為她擦拭身子。 佐艾笑了,她繼續看著他長長垂落的睫羽,和緊緊抿著的嘴唇,她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海邊玩嗎?」 「我抱了一個游泳圈,飄得越來越遠,快要靠近緊泳區了。 那時候天色也不好,浪一個一個拍過來。我大喊你的名字,不知道你在哪兒,但我相信你會來找我,帶著我游出去。 但是等到我的手腳冰冷,下起大雨來,你都沒有出現。我只好一個人撲騰回來。精疲力盡地爬到岸邊時,你在岸邊等著我。 原來你一直在岸邊等我,原來你一直沒有下去找我。 我那時候并不怪你,因為你的擔憂是那么得情真意切。我怪的是我自己,明明有救生圈,為什么還要等別人來救我呢?」 林三生終于忍不住看她。熱氣騰上她的臉,她回了幾分血色,那雙微微挑起的風眼里凝了點點水光,不知道是蒸汽,還是淚水。含著情意,又如此悲傷。 那天晚上林三生也是像這樣一般充滿憐愛、愧意地撫摸著她,撫摸著那具溫熱而顫抖的身體。 吻細細密密地落在她的眼皮、臉頰、嘴角,游離到脖頸、鎖骨和胸脯。 他的雙手像包容萬物的海水,洗過她挺立的乳尖。 然后他低下頭來,用舌頭輕輕吮吸,靈巧的舌尖如小魚兒在上面打擺,把她搖搖晃晃地送上浪尖。 兩指并入曲直的小徑,淺淺深深地抽插著,挑弄著凸起的小點,聽她在他手下動情的喘息聲。 當她喘息時,她不再想著身上的這個男人,她摒棄了一切思緒,將注意力集中在那一點上。 當淚水流出眼眶,被他輕輕舔走時,她吻了他一下。 那天她意識到,比依賴別人更持久的,是靠自己;比愛更有效的,是性。 但她沒有辦法一下子就放棄愛與依賴,她游離于灰色地帶,明白或許他們不堪一擊,卻又貪圖溫暖,幻想愛是恒久的,依賴是可靠的。 直到末世降臨,他拉著她在街上狂奔,躲避四面八方的攻擊,在異能耗盡之后,疲憊地抱著她鉆進臨街小店。 等到他的兄弟掃清中心區域,發現奄奄一息卻毫發無傷的他們時,也不知道為何成群的喪尸沒有來攻擊失去異能的他和毫無異能的她。 幸存者并不知道治愈系有何用途,或許是因為相對于攻擊而言,治愈是一種迂回而無用的能力,甚至算不上能力,畢竟大部分異能者都能夠自我愈合。 直到有人戰斗歸來,狂怒之下當眾強暴了街上的一個女孩,伏倒在她身上后立刻變回常人,人們才發現治愈系最直白的用途。 需要通過單方面的傷害,才能像擠壓生命力一般獲得治愈;嗜血的壓力也在一場粗暴的性中獲得釋放。 治愈者,被美名為救贖者,用身體凈化與喪尸戰斗而失去人性的人,將人性的光輝重新灑向大地。 實際上,不過是被反復使用的物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