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林正義今晚不是特地來堵夏之衍的,只是過來取藥時,剛好瞧見這小兔崽子,本來想給他個教訓,但完全沒想到他會有幫手。林正義身邊的助理從他出道跟起,在散打上有點小建樹,平時跟人起沖突,肥碩的身材都能一個頂倆,但沒想到被一個十五歲的少年給輕松撂倒了。 “你可要想好,現在跟我對著干有什么后果,只要我這一票不給你,你就不可能通過海選?!绷终x惡狠狠地瞪著夏之衍,現在情勢顯然對他不利,他只能拿出自己手中的牌,和夏之衍對打。說這話其實也就是暗示夏之衍跟他求個饒,興許他心情好,就把手中的這一票給夏之衍了。 他話一說完,夏之衍臉上沒什么表情。 助理卻突然發出豬叫般的慘叫,拼命掙扎,然后整張臉都被摁進了水池子里面。摁他的人也不管他死活,從旁邊倒豎的拖把上扯下一根布條,三下兩下把他手纏了個無法動彈。 薛疏打人的路子很野,他站在地上,一腳踹在助理背上,轉過臉盯林正義一眼:“什么海選?” 這話是問夏之衍的。 夏之衍心頭氣還沒消,但是視線落到薛疏剛打完針的手背上,順著血管的位置腫了好大一個青色的包,神色就緩和下來了,道:“待會兒回家和你說?!?/br> 薛疏默不作聲,等到助理快喘不上氣來的時候,拎起一百八十斤的他如同拎一條死魚,打開一個廁所隔間,丟了進去。 林正義眼神驚恐地看他一眼。 薛疏眼神也冷不丁瞥過來:“王八羔子,該你了?!?/br> “你干什么?我剛才根本沒有動手!”林正義叫喊道:“你們這會兒逞一時能算什么,又不能把我弄死,到時候我出去了還不搞死你們?!?/br> “那就弄死?!毖κ璋櫚櫭碱^,說:“有膠帶嗎?” 夏之衍從廁所出去,幾步跑到走廊旁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五厘米寬的那種膠帶,又飛快地跑回去。進廁所之前,還把一塊黃色的牌子“廁所漏水,正在維修”豎在廁所外邊兒。這樣一時半會兒就更沒人進來了。 他一進去,薛疏已經掐著林正義的脖子,把對方摁在另一個隔間的馬桶上了。林正義憋得滿臉通紅,差點喘不過氣來,雙腿在地上不停掙扎。 夏之衍把膠帶遞給薛疏,道:“綁松點兒,教訓幾個小時就完了?!?/br> 薛疏嘴唇抿成一條線,不說話,默不作聲地把膠帶往林正義身上纏,另一圈繞到馬桶上。一邊纏一邊心里難受得慌,眼圈都有點紅,夏之衍又認識新的人了,這下他該排第幾啊。 讓眼前這傻逼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他就能上升一名了。 林正義感覺纏到自己喉嚨上的那一圈猛然變緊,像是要把自己直接勒死一樣,咳個不停,差點沒翻個白眼暈厥過去。此時他也軟成一灘泥了,臉上都是薛疏的腳印,壓根沒有選秀新星的形象。 兩個人并肩從廁所門出去,正好遇到一個打掃衛生的過來,夏之衍臉不紅心不跳地堵在門口,指著牌子說:“這里在維修,待會兒再來吧?!?/br> 打掃衛生見薛疏一臉兇神惡煞的,不敢惹事,提著垃圾匆匆走了。 夏之衍笑了一下,薛疏也揚揚下巴,等著夸獎,提了下嘴角。兩人忍不住對視一眼,有種并肩作戰的愉悅感。但這么一對視,望見彼此,氣氛突然有些尷尬。 走廊里人聲喧沸,兩人沉默了。 夏之衍說:“你不是不理我了嗎?” 薛疏眼圈一紅,忽然不笑了,轉身往醫院外邊走,走下臺階正遇上秦力匆匆停好車子趕過來,把手機遞給他:“薛少,卡放進去了,全都修好了,你開機試下?!?/br> 薛疏劈手奪過手機,垂著頭跟個落湯雞似的往醫院外頭走了。 他一邊走一邊揉著手背,手腫了,心里也跟攢了腫塊似的,難受得不行,還沉甸甸的浸了冷水。他太沒骨氣了,太沒原則了,明明打算整整一天不和夏之衍說話的,誰叫他連一通電話都沒打過來?,F在一見面,還要吼他。 沒骨氣的薛疏低頭擦了下眼淚,看了下自己的手背,覺得更難受了。他都把袖子拽了上去,把打著針的手背露出來了,夏之衍跟沒看見似的,叫個護士叫那么久,還不回來了,還得他找上去。 而且又認識了新的人,不管好人壞人,都是人。 夏之衍跟著從醫院里出來,外頭已經深夜,雨已經停了。醫院外頭人沒有幾個,路燈發出暗黃的光,兩邊綠化帶一路延伸,積水連同露珠一起泛著銀色冰冷的光。薛疏正低頭慢慢往前走,突然聽到身后有人追上去,左腳踩右腳差點摔了個狗啃屎,幸好平衡性好,狼狽地站穩了。 一站穩,又立刻往前走,走得很快。明明剛才還在用龜速走的。 夏之衍匆匆幾步追上去,踩在水坑里,濺起一趟子水。 薛疏知道夏之衍追上來了,抹著眼淚打開手機,一打開就愣住了,居然有八十多通未接來電。他給嚇到了,心臟砰砰直跳,快要跳到喉嚨里,他將手機貼在耳邊。 那邊很嘈雜,風聲人聲,中間幾聲叫嚷著報名的聲音。夏之衍說了些什么,都被含混在模糊不清的背景音里。直到最后一句“我不考省重點了……” 仿佛能聽到電話那頭夏之衍流汗的聲音。 玻璃窗燥熱不堪吱呀崩裂,窗外夏蟬鳴叫,窗內走廊天花板頂部燈光流動,都被薛疏聽在耳朵里。他耳朵上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如同電流竄到心臟里。 薛疏眼淚掉了下來了,沒用地伸手一抹,手上拿過拖把臟兮兮的,在臉上抹了兩道黑。他覺得自己沒形象極了,也沒用,一點都不想回頭,只想跑到沒人的地方。 夏之衍在后邊氣喘吁吁,撐著膝蓋,口干舌燥,眼瞅著薛疏又要跑不見了,他心里所有情緒翻涌,有什么如鯁在喉,最后有點干澀地道:“你都快一整天沒和我好好說話了?!?/br> 薛疏腳步停了,站在那里。 見薛疏停住腳步,夏之衍才站直身體,松了口氣,道:“我想過了,w市高中比省重點更好,我去那里讀。當然我如果能考上的話,就一定去?!毕肓讼?,夏之衍又說:“做這個決定主要不是因為你,你不用有心理負擔?!?/br> 怕薛疏走掉,他一口氣說完這話。 其實讀哪一所學校對于夏之衍來說并沒有什么所謂,他都重活一世了,也不是讀書的年紀。徐麗萍希望他學歷高,那么如果能考上w市的重點,肯定是更好的了,只是這樣,就要背井離鄉了。 薛疏突然轉過身來,看著他,兩只眼睛滿是紅血絲,悶著頭朝他走過來。 夏之衍又說:“陳沉說讓我守住的秘密,我不是有意不告訴你,也不是敷衍。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很重要,你不能因為這個鬧脾氣?!?/br> “很重要嗎?”薛疏問。 夏之衍篤定地說:“很重要?!?/br> 薛疏覺得堵在心里的那塊石頭被夏之衍這么一句話輕而易舉地搬開了。他忍不住了,顧不上形象,哭得稀里嘩啦,走了幾步,朝夏之衍飛快地跑過來。 站到夏之衍面前時,臉上全是淚水,眼眶紅腫,嘴角干燥起皮。 他抽噎著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很生氣,你的事情周恒知道,你還讓陳沉幫你忙……我就像個臭鼻涕一樣,老在糾纏你,等你去省重點了,我就糾纏不了了?!?/br> 其實不止這些,他心里太慌了,沒由來的慌。他總感覺站在夏之衍面前的時候,夏之衍站得很高很高,一低頭就可以看見自己。但是自己要很用力才看得到他。自己對夏之衍來說可有可無,沒有親戚關系,不是最重要的朋友,沒有任何羈絆。到時候一旦分別,這段輕飄飄的關系可能就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