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整間辦公室的氣氛頓時尷尬無比,兩名軍官幾乎要笑出聲來。 校長滿頭大汗,大聲呵斥道:“閉嘴!” 趙禿被這一喝給弄得的一激靈,校長平時就是個和稀泥的脾氣,哪里這么強硬地斥罵過別人,可到底是怎么了,他今天被這樣欺負,難不成真讓這兩個崽子騎到頭上去。頓時心頭怒火騰然而起,一吧嗒嘴皮子就要接著說。 張廳長卻突然開口了,叫他的話頭戛然而止。 “校長,短短時間內,這位老師這樣囂張,連打兩個學生,扇耳光,拿腳踹,我倒是想知道這都不算打,難不成非得把學生送進醫院,貴學校才認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張廳長皺著眉,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也懶得講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 薛疏是薛家的寶貝兒子,在外面受了欺負,萬一回家去說上幾句,保不準要牽扯到他的烏紗帽。他雖然和薛家走得十分近,也是薛疏父親的生死之交,但畢竟還是上下級的關系。 平時把薛疏當做自己侄子教訓幾句也就罷了,那只是玩笑話,還真把別人當自己侄子不成。按照地位勢力來講,他給薛疏父親當侄子差不多。 他可拎得清。 校長抹了把汗,張了張嘴巴,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話,只有保車棄卒,決絕道:“咱們學校絕不姑息養jian,廳長說的是,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打人的老師已經失去師德了。趙長嶺,你起來,這三個月你先回去思過,記一次大過,全校通報批評,這副主任你也不用當了,三個月后看你悔過情況再說?!?/br> 三個月。 三個月時間足以整個學校再無他立足之地了,平時他得罪了多少人,這三個月里就有多少人看他笑話,指不定用什么嘴臉對他。這次副主任的官職沒了,他都四十好幾了,好不容易爬到這一步,瞬間變泡影了。 趙長嶺頓時癱軟在地上,看著校長,又看著張廳長,最后視線回過來看著夏之衍,看著薛疏,他想不通,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 為什么明明他是老師,他有權利,該對他吹噓逢迎的是那些想讓成績提高的學生和家長,該站在他這邊的應該是沆瀣一氣的校長。那位廳長年紀不過四十,坐到這個位置,想必一路上骯臟勾當也干了不少,也應該對這件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么到底為什么,他落到了這個地步。 如果他到這件事情結束,還不知道薛疏的身份的話,或許他還能抱著怨天尤人的想法,心里好受點??墒蔷o接著,他就見張廳長走過去,拍了拍那名穿著黑色襯衣的少年的肩膀,方才還沉著的一張臉居然和緩了幾分,問:“你沒事吧?!?/br> 反而是少年,半點受寵若驚的樣子都沒有,只是面無表情地微一點頭。 趙長嶺心里一個咯噔,頓時反應過來這前后的關系,也明白自己到底真正得罪了誰。 怪不得這少年這樣囂張,一上來對自己就是擒拿式。 他是不是傻!有眼不識。 趙長嶺面如死灰,雖然仍然想要掙扎一下,卻也知道此時再多說,也不過自甘墮落、丟掉最后一層臉面罷了。他癱軟在地上,一雙眼珠愈發渾濁。 張廳長一觸碰到薛疏的肩膀就覺得不對勁兒,這孩子怎么回事,渾身都繃緊得不行,難不成剛才受傷了?張廳長畢竟教導了薛疏有兩個年頭了,對他也有幾分關懷,頓時眉頭一皺,見對方右手緊捏著左手,還以為對方傷到了手,頓時就去掰開薛疏的手,問:“手受傷了?” 不對啊,趙長嶺踢到的分明是薛疏的膝蓋,他死死捏著手干什么。 卻見薛疏動作迅即地倒退一步,耳畔微微紅著,將左手握成拳頭放進了褲兜,當作什么珍寶一樣藏了起來。 張廳長:“……”這孩子越來越古怪了。 作者有話要說: 薛疏日記:牽手了牽手了,我好方我好方我好方。 第7章 校長剛才那話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口,已經收不回來了,趙長嶺被撤掉副主任的職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辦公室那個一直對趙長嶺逢迎的年輕老師嘴角撇了撇,轉身就從桌底下掏出兩張紙,唰唰開始擬起趙長嶺三個月的離職通知,可趙長嶺連恨得牙癢癢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件事情就算這么了了,張廳長和校長無意多待,轉身出去。 趙長嶺哪里還敢多待,生怕多待一會兒,哪里惹薛疏這小祖宗不痛快,又給自己找麻煩,匆匆收拾起虛軟的腿,扶著墻走掉了。 他一出門,外頭走廊上還湊著幾個偷聽熱鬧的學生,見他一出來全都做鳥獸狀,小孩子可比大人不留情面,再加上趙長嶺平日仗著副主任的身份,將整個年級攪得烏煙瘴氣,這些少年早就看不慣他了,當著他的面兒就忍不住嘻嘻哈哈推搡過去,勾肩搭背說悄悄話去了。 “剛才辦公室里那個,夏之衍,是不是初三五班的,平時怪不起眼的,怎么突然這么牛逼?” “另一個好像不是我們學校的?!?/br> “今天在看臺上瞧見他了,估計又是什么達官貴子唄,反正不是和我們一個路數的?!?/br> “哈哈,瞧禿頭那樣兒?!?/br> 趙長嶺一瘸一拐,臉漲成了豬肝色,張口就想罵人,卻硬生生堵回了嘴里。 唯獨薛疏和夏之衍還剩在辦公室里。 這人一少,整間辦公室的空氣立刻逼厥起來,薛疏面上燥熱,也不敢拿眼睛瞅夏之衍,只好盯著自己的腳尖,暗搓搓地拿腳尖磨蹭瓷磚地面,無意識地發出些微刺耳的聲音。 他自己還沒感覺,整間辦公室都感覺得到他的慌里慌張了,和方才狠戾的氣勢判若兩人。 夏之衍偏頭打量著對方,此時已經放學很久,正值燥熱天氣,外頭正亮,幾圈炙紅色的光從紗窗上照進來落在薛疏耳畔,襯得那透明一處滴血般泛紅。他低垂著頭。 又重新看到薛疏意氣風發的模樣,夏之衍只覺得,真好。那時薛疏不再笑,白襯衣皺巴巴。夏之衍見過了對方殫精竭慮、狠戾冷漠的模樣,會覺得這種少年意氣是種很奢侈的東西,居然令他想再多看幾眼。 趙長嶺的那一巴掌他未必躲不掉,但是一瞬間腦子里突然蹦出來個念頭,如果是薛疏的話,必定會不問青紅皂白站在他身邊。也只有他了。 抱著這樣莫名奇妙的沖動,夏之衍居然一躲不躲。 “喂,同學?!彼聪蜓κ璧难垌袔Я藥追肿约憾紱]有察覺的笑意,這倒是他重生回來后第一次露出笑容,眉眼英俊柔和,就像冷慣了的冰塊陡然綻開里頭的花骨朵一樣。 薛疏仿佛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糖心雞蛋,頓時暈頭轉向不知身處何方。 他傻乎乎地應了一句:“……???” “剛才謝謝你?!毕闹芄室獾溃骸耙皇悄?,趙老師那一巴掌就要打下來了,我的臉恐怕要腫上好幾天,你的力氣真大,是練過的吧?!?/br> 薛疏臉紅了,蚊子聲哼哼道:“沒有,沒關系……不,是不用,不用謝?!?/br> 夏之衍對薛疏其實稱不上了解,雖然那三個月朝夕相處,但他并沒有試圖去了解過這個人。所以這倒算得上是他二人第一次正式遇見。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夏之衍居然覺得重新認識眼前這個傻得冒泡的人,倒也不錯。比起上一世不茍言笑,叫人看不出心思的薛疏,眼前這個少年時期的薛疏實在是可愛得多。 夏之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