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
“昨日朕躺在那里裝得快死的模樣,只是想把那衛簡鐸騙出來,不是要不然功虧一簣讓人跑了怎么辦?朕也不知道她會跑進來,一時忘了恢復原狀了,這也不能全怪朕吧?” “是,不能全怪陛下,怪只怪衛簡鐸太狡詐?!?/br> 那時候衛簡鐸已經出來了好一會兒了啊陛下,你確定沒有那么一點點的故意嗎? 李德再次腹誹道。 “好吧,”衛簡懷嘆了一口氣,“朕只是腦中忽然閃了一下,想和皇后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朕已經要站起來了嚇她一跳了,沒想到皇后她……” 他駐足回味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 干凈利落的處置,幾乎毫無漏洞。 同生共死的決絕,更是葉寶葭毫不保留的深情。 他毫不懷疑,若是有一日葉寶葭身處險境,他一定愿意付出所有去相救,包括付出他的生命;而現在,他的皇后,也一樣愿意為他而死。 還有什么比這樣的心意相通更讓人快活的嗎? 華燈初上,秋夜的風輕輕拂過,帶著幾分涼意,圍墻邊的竹林簌簌作響,那竹葉尖已經有些泛黃了。 左右閑著無事,葉寶葭用罷晚膳,便在毓寧宮的園子中轉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這竹林旁。 腹中的胎兒雖然昨夜受了驚嚇,不過杜太醫已經來瞧過了,并無大礙,今日宮門緊閉只是因為她真的生氣了。 摘了一片竹葉放在唇邊,“嗚嗚”聲溢了出來,輕且脆,在靜謐的夜空中回蕩。 這竹葉葉寶葭只會吹幾個簡單的調子,玩了片刻,忽然聽見圍墻外響起了笛聲,接著她剛才的調子應了下去,那笛聲吹得不勝熟練,但勝在笛音婉轉輕揚,勉強可以入耳。 葉寶葭收了竹葉,凝神聽了片刻,嫣然一笑,轉身道:“回吧?!?/br> 琉紫領著宮女一起跟在身后,還猶狐疑地聽著那笛聲:“娘娘,這是誰在吹啊,宮里從來沒聽說過有人會吹笛子?!?/br> 葉寶葭自然心知肚明。 到了房里,琉紫伺候她洗漱,一邊替她換衣裳一邊遲疑著問:“娘娘,陛下那里……明日還是關著宮門不讓進嗎?” “嗯?!比~寶葭漫應了一聲。 琉紫有些心慌:“陛下他不會生氣吧?” “今天他生氣了嗎?”葉寶葭隨口問。 “好像……沒有?!绷鹱献屑毣叵肓艘幌碌?。 “那明天他也不會生氣?!比~寶葭淡淡地道。 躺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琉紫吹熄了燈,輕悄悄地出去了,室內悄寂無聲。 葉寶葭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有睡意,習慣了身旁有人相陪,此時身邊冷清清的,她一時有點不敢閉眼。 昨晚氣得不行,把衛簡懷從房間里趕出去以后,半夜里做了噩夢,夢見衛簡懷倒在了血泊中。她眼里流著淚驚醒了過來,后來便一直睜著眼到了天明。 耳邊隱隱有笛聲傳來,待她細細去聽卻又消失了。 很早以前,還住在鹿鳴宮中的小殿下看到樂師中有人吹笛,十分羨慕那仙風道骨的模樣,硬是讓那樂師過來教他,學了幾次以后卻嫌嘴唇吹得疼了不肯練了,又不好意思說,便抓了謝雋春一起來學,只盼著謝雋春先開口說不學了,他便可以跟著理直氣壯地讓樂師走。 沒想到謝雋春耐著性子陪著他吹了近一年的笛子,若不是后來突發變故,只怕衛簡懷還真能成一名弄笛高手。 今日他這樣賣力地賣弄,想要做什么? 賠禮道歉嗎? 葉寶葭怔怔地想了片刻,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過了一天一夜,昨晚被欺騙的惱怒和被驚嚇的余悸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 衛簡懷處事滴水不漏、縝密嚴謹,不動聲色中終于將狡詐的衛簡鐸徹底引出,消除了最后如鯁在喉的隱患,相比從前的謝雋春,可算得上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她心里其實驕傲得很。 那是北周的君王、她曾經效忠的天子,也是她的丈夫,她將要攜手一生的男子。 窗戶忽然發出細微的“咯吱”聲,葉寶葭愣了一下,屏息凝神朝右側看去。 這毓寧宮現在護衛嚴密得連一只蚊子都飛不進來,居然還能有人摸到寢宮? 等了片刻,那窗欞被緩緩地推開了一條縫,又等了片刻,一個黑影敏捷地從窗口跳了進來,踮著腳尖躡手躡腳地一步步往前蹭著。 葉寶葭忍著笑,看著那黑影到了床前,淡淡地道:“堂堂天子,居然成了采花的宵小之輩,說出去可真是笑掉了人的大牙?!?/br> 那黑影一僵,旋即也不遮掩了,一挑紗帳在床前半跪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親了葉寶葭一口:“誰讓朕的皇后如此鮮美可口,朕實在是孤枕難眠,只好做個采花大盜來一親芳澤?!?/br> “不要臉?!比~寶葭瞪了他一眼。 衛簡懷握住了她的手,討好地道:“氣消了沒?今日朕吃了三次閉門羹,臉都沒了,還怎么要臉?” “那陛下親也親過了,該回了?!比~寶葭用力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來,怎奈衛簡懷手指緊扣,一動都動不得。 “蕤蕤,是我錯了,”衛簡懷低聲道,“不過,我起來慢了一步是有原因的,不是故意要嚇你的?!?/br> “還能有什么原因?”葉寶葭沒好氣地道。 “蕤蕤那時候說的話、做的事,一氣呵成、有條不紊,和從前謝愛卿的氣度一模一樣,朕越看越入迷,越看越歡喜,一時之間忘了自己在裝中毒,都看得傻了……” 衛簡懷俯下身來,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摩挲著。 下巴上有輕微的胡茬,刺得人癢癢的,從臉頰一直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