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從機場到倫敦市中心有直達的特快列車, 而顧行顯然沒有要去列車站的意向。 謝楚清的行李箱還在顧行手里, 她的身上披著他的大衣長外套,后者只穿了件深灰的薄毛衣, 下身是剪裁合身的休閑褲, 她看著他修長的背影,眉心猝然跳了跳。 怎么看顧行都是提前有準備的樣子。他早就知道她要來英國, 說不定還知道她為什么要來。 顧家財力雄厚,在b市也聲名顯赫,如果有心,要調查清楚她的動向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為什么要過來?如果不是為了公事,那…… 謝楚清把目光收了回來,半垂著眼, 在濕冷的晨光中呵出一口氣。 她這次來英國的事情并沒有人清楚,就連對悠悠她也只是模棱兩可地含混了過去,這樣做就是為了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但顧行卻來了。 而她似乎并不抗拒。 出了航站樓, 不遠處就是付費停車場。偌大的停車場內, 一輛漆黑車身的賓利慕尚正停在顯眼的位置,車窗打開著,坐在駕駛座的棕發男人見顧行過來,熱情地下車迎了上來。 謝楚清站在顧行身后幾米開外,兩人快速地寒暄交談了兩句, 離得太遠,她只能聽清楚零星幾個單詞。 棕發男人將車鑰匙遞給了顧行,離開前對著謝楚清友好打了個招呼:“ohhh i've been looking forward to meeting you(久仰大名)——” 謝楚清聞言怔了一下, 并沒有多問,只是展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客氣地與男人握了手。 機場建在希靈登區的遠郊,等車開出停車場后,眼前的景色漸漸開闊起來。 英國霧蒙蒙的清晨,不多時就下起了小雨,窗外不時略過雨水模糊的英文標牌,謝楚清坐在副駕駛上,注意力全放在了正在開車的顧行身上。 她現在心里有的問題太多了。 車平穩地駛過大道,顧行察覺到她的目光,開口出聲:“前些年逸豐在倫敦證交所上市,在這里有幾個綠地投資的項目。這次有個新項目,需要有人過來接洽?!?/br> 前半句是事實,后半句……謝楚清“嗯”了一聲:“我不信?!?/br> 哪有這么巧的事情?他還剛好和自己一次航班,登機前給自己打的那個電話騙得她差點就信了。 “……”顧在岔路口打了個轉向,微抿的薄唇帶了點笑,問她,“謝醫生,我現在在你那里還有信用額度嗎?” “負值了?!敝x楚清硬氣了回。 她身上還穿著自己的外套,下巴沒在了大衣的領口里,耳尖被凍出一點紅,露出湛然的一雙眼。她的言行舉止都是放松的,絲毫沒有察覺到兩人的對話模式已經回到了從前的熟稔,顧行不動聲色地挪開目光,眼底泛上些異樣的情緒。 . 一小時后,黑色賓利停在了倫敦市中心的一家酒店前。 當地的時間還早,剛下過一場雨,天色并沒有完全亮起來。周圍的建筑繁復而有致,很多建筑群的最新一次大型修建的時間停留在十九世紀,還殘留著這座城市貴舊的剪影。 倫敦的市民基本不住在市中心,富麗堂皇的酒店前出入最多的是穿金戴銀的阿拉伯人,偶爾還有西裝革履的高階層人士。 大廳里,謝楚清“咳”了兩聲,面對服務臺疑惑的目光,再次強調了要兩間房。 “i see(好的)……” 服務總臺前的工作人員是一名褐發棕眼的美女,她為謝楚清辦好了入住手續,微笑著將證件和房卡遞還給了她。 她的疑惑不是沒有理由的,眼前的年輕小姐和那位先生顯然就是般配的一對——要知道,這位小姐她身上的外套明顯就是一件男士外套,可是為什么兩人會要兩間房呢? 把房卡給顧行時,她輕聲問了句:“no offence,did you ha|ve,well,a bit of a domestic(無意冒犯……不過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顧行側過臉,剛好對上謝楚清投過來的目光,吊頂的燈將他的側臉勾勒出一個英俊的輪廓。他似笑非笑的:“my wife's bit shy.(我的妻子有點害羞)” 這句話說得非常惹人遐思,褐發小姑娘沒再多問,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我懂的”的表情。 謝楚清:“……” 英國的天氣相當潮濕,房間內還開著除濕器。 一年當中的這時候,倫敦室外的溫度已經逼近了零下,謝楚清收拾完行李,按鈴點了餐。酒店的服務效率很高,等到她換完衣服后,餐點已經被送了上來。 她和顧行的房間訂在酒店的高層,彼此的門牌號相隔不遠。服務生送完餐后,告訴她酒店的頂層有游泳池與人工溫泉池,再往下一層是茶廳與其他的娛樂場所,基本包攬了客人所有的需求。 說到這里,服務生停頓了下,促狹地眨了眨眼,意有所指:“哦當然——除了某些需求?!?/br> 現在的時間是倫敦的上午八點,謝楚清吃完飯,從手包的內側口袋中找出那張折疊仔細的紙條,斜靠在窗邊的書桌旁,打開看了一眼。 紙條上寫著一個具體的地址,她看過很多遍,早就已經背了下來。 掃過一眼后,她放下紙條,環視了一圈周圍。 酒店的房間設計得復古而奢華,墻上掛著油畫,邊邊角角的擺件別致而貴氣,曲臂臺燈旁甚至設計了一個觀賞性的壁爐,處處都帶著最老派的英倫風格。 謝楚清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 她現在在異國,要找一個已經十幾年不見的人。她的至親。 時隔這么多年,她不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還在不在原來的地方,或者說這一切根本就是搞錯了,地址上的“周媛”其實根本不是她的母親,又或是,她的母親早就已經不在了。 沉默良久,她把紙條重新放了回去。 連著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又一直整理收拾到現在,謝楚清現在已經累得再也沒精力去深想別的。她看了眼墻上的掛壁式擺鐘,強撐著沒想讓自己這么早就睡,打算給自己找點事做。 剛才送餐服務生的話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謝楚清思忖片刻,從行李箱里翻出毛巾和換洗衣服,拿著房卡出了門。 . 時間還早,頂層此時似乎沒有一個人。 酒店的頂層設計成了一個巨大的半露天平臺,上方隔著大面積的玻璃罩,能透過玻璃罩看清遠處哥特式建筑的教堂頂,長達百米的空中花園橫亙在泳池與溫泉池中間,巧妙地隔開了兩邊。 謝楚清將披散著的長發扎了起來,順著過道的地暖瓷磚走進去。她已經換完了衣服,身上裹著一條浴巾,從觀景過道一路走出去,一邊通向人工溫泉池,而另一邊則通向了游泳池。 越往里走,空氣中蒸騰著的水霧越來越明顯,水聲也逐漸清晰起來。 溫泉池內霧氣繚繞,熱氣將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熏出了細小的水珠,腳下的地暖瓷磚被換成了光滑小巧的圓石,謝楚清踩著石子路剛想下溫泉,就聽到了些聲音。 隔著水霧,她看到溫泉內的小型假山后靠著一對情侶,金發的女人摟著男人的脖子,兩人正在溫泉池內忘情擁吻。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女人泳衣的系帶已經被解了一半。 “……” 謝楚清按了按太陽xue,幾乎都想當場嘆氣出聲了。 此情此景,她總不能面帶微笑地下去,跟他們招呼一句“hi,打擾一下你們親熱了,介意我也進來泡一泡嗎”吧? 那對情侶還沒發現溫泉房內多了一個人,謝楚清沒再留在這里,而是果斷地轉身走人。 她本來想直接回房間,而在轉過一個過道后,她掃了眼另一邊的方向,心念一動,轉道進了游泳池。 寬敞的空間里空無一人。游池的溫度要比溫泉低得多,頭頂巨大的玻璃罩臺下,池水粼粼地泛著碎光,反光得讓人看不清池底。謝楚清在泳池邊緣坐下來,試了下池水的溫度。 比體溫要低一點,但在接受的范圍內。 可惜她沒有帶泳衣,浴巾下只穿了一條居家的吊帶裙,泡溫泉還勉強可以,游泳就不行了。 謝楚清剛想站起來離開,泳池的水面突然濺起了不小的水花,她心里猛地一跳。 她驚愕地睜大眼,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剛潛泳上來的男人抓住了腳踝,緊接著感覺腳上被施加了些力道,整個人被拉著順勢跌進了泳池里。 變故發生在轉瞬之間,預料中的嗆水并沒有隨之而來,謝楚清狼狽地想在水波沉浮的泳池里找一個著力點,下一刻很快就發現自己正被人托著腰,并沒有完全沉沒進水里。 她下意識地攀住男人,吸了口氣,聲音有些抖:“顧行!” “嗯?!鳖櫺袆傇谒镉芜^一圈,濕透的黑發凌亂地貼附在額角,他半托著她,將人抵在了泳池壁上,“你怎么下來了?” 他還問她?他拉她下來的! “……”謝楚清沒忍住,瞪他,“能不能要點臉?” 顧行微瞇起眼睛,蜿蜒的水流從他修挺的鼻梁滑下,低聲笑了一句:“反正我的信用額度都是負的了?!?/br> 言下之意,再負一點也沒關系。 謝楚清一口氣沒緩上來,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回了。 她微喘著氣,劇烈的心跳逐漸平緩下來,等平息下情緒后,才發現現在的情勢有點不對。她呼吸停了一頓,一抬眼就撞進了顧行深而沉的目光。 剛在溫泉房里待過一段時間,謝楚清裸|露在外的皮膚被熏蒸出一抹非常淡的暈色,連眼尾都沾染著水紅。剛才混亂中她散下來的黑發一半沉浸在水里,有幾縷貼在細膩的脖頸皮膚上,順著深陷的鎖骨散開在水下。 她身上只裹了一條浴巾,雖然沒有太過裸|露,但對顧行來說,這樣的景致幾乎是致命的。 謝楚清注意到對方緊繃著的下顎,試圖轉移話題:“我不知道你還會游泳?!闭f起來,大學的時候好像確實沒有看見過他游泳。 泳池水面閃動著光影映在她的唇角,顯出細微水潤的光澤。謝楚清還維持著攀在他身上的姿勢,手心貼著他臂膀上勻稱而緊實的肌rou,兩人皮膚相貼,她的體溫要高過他的。 場面沉寂了足足有兩分鐘,半晌,顧行松開她,終于開了口,嗓音帶了些壓抑克制后的?。骸澳悴恢赖倪€有很多?!?/br> 他們中間整整沒有聯系六年,算起來還是她干的。 謝楚清不自然咳了一聲,雖然另起的話題進行不順,但好歹是轉移了顧行的注意。她身后正好是泳池的爬梯,被松開后,她比了個手勢,打算先爬上去。 她沒有意識到,這可能是她今天做的最錯誤的決定……之一。 隨著轉身的動作,謝楚清的背影完全地放空在了他面前。她從泳池里起來的時候身上還淌著水,后頸細長的弧度一直延長到白皙的背脊,濕透的黑發斑駁地散在肩上,漂亮的蝴蝶骨微顯,說不出的催情動人。 顧行的目光完完全全地沉了下來。 謝楚清還沒從泳池里上去,就感覺腰際一緊,整個人又被拉下了水。 這回顧行沒跟她客氣,扣著她的后腦就吻了下來。 這一吻還是極力克制住了,只是吻在了她的脖頸上,一路淺嘗輒止地啃噬到鎖骨,沒再繼續下去。 “……如果我真的有一本信用評級冊,”終于回到了平地上后,謝楚清深吸一口氣,看向顧行,“你一定被排在最后一個,顧先生?!?/br> 顧行眉眼存笑:“我希望我是冊子上唯一一個名字?!鳖D了頓,“謝醫生?!?/br> 作者有話要說: ps 關于開車:肯定會開的,但不是現在xd小天使們不用急~ jj不允許開車,也不允許放外鏈,所以到時候省略的開車應該會放在蠢作者的微博w 向看文的小天使們比個心 ☆、第47章 等到謝楚清從酒店頂層回到房間后, 走之前室內開的暖氣還沒完全消下去。 木質地板上鋪著厚軟舒適的深駝色地毯, 謝楚清剛在水里泡過一回,全身上下還在陸續滴著水, 簡直就是一踩一個腳印。 當地時間還沒有過中午, 她從客廳的壁爐柜上翻出包全新的咖啡粉,頂著濕透的頭發, 開了自動咖啡機開始煮咖啡。做完這些后,她徑直走進浴室放了熱水,等邊擦著頭發邊進臥室時,正好見放在床頭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牧悠悠剛下了班,正想給謝楚清打個電話,發現對方怎么都沒接電話, 只好改成發了短信:楚清,聽說余老剛從學校退休了,以前院里的幾個老同學想下個月去看他一趟, 順便給余老慶生, 想問問你去不去? 余老是當年帶他們那一批學生的教授之一。老教授言行板正,但是出了名的護短,謝楚清又是他的得意學生,當年她被判論文抄襲的時候,余老還跑到教委去過好幾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