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遲疑一秒,牧悠悠還是沒把心里憋著的問出來。 “楚清你真不搭王師兄的車???” “嗯?!?/br> . 最后謝楚清還是自己開車來的酒店,到的時候離定下的時間還有十分鐘。 出了電梯,服務生領著她走過回廊,走廊上,厚軟的地毯鋪到了盡頭,鞋跟踩在地上幾乎聽不出聲響。 服務生帶謝楚清到了包廂前,剛想替她開門,就被制止了。 “我來吧,謝謝?!?/br> 等服務生走后,謝楚清在門口站了會兒。 走廊的頂燈是聲控的,靜了片刻就暗了下去,留下的壁燈光不算明亮。謝楚清在門前還沒進去,眼睫在臉上打下一片疏朗的陰影,像是在沉默思忖著什么。 沒過多久,她的手機就收到了牧悠悠的短信提示:“楚清你在哪?我們差不多聚齊了?!?/br> 幾乎是同一時間,走廊的一排聲控頂燈亮了起來,身后響起些皮鞋踩在地毯上的沉悶聲。 “謝楚清?”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br> “……”謝楚清頓了頓,回過身看著不遠處的邱衍,后者神色毫無驚訝,像是早就知道她要來。 邱衍穿著淺麻色的襯衫,深色的西裝褲熨燙得齊整筆挺,整個人看起來斯文清雋,現在的樣子完全符合新聞報刊中他儒雅近人的醫生形象。 他上下細細地打量過謝楚清。 謝楚清黑發披在肩頭,順著弧度流瀉及腰際,她身上穿了件系帶的雪紡a字裙,將腰線收出一道曲線,紗制的裙擺下是白皙修長的腿。 她扯了扯嘴角,眼角眉梢已經冷了下來,神情要笑不笑地附和:“要是我知道你在,我也不會來?!?/br> 對方聞言也不生氣,他扶了扶眼鏡,微笑中帶著些見到熟人的親昵:“這么多次同學會你都沒來,我以為你以后都不會來了,之前時間匆忙,連敘舊的機會都沒有?!彼幸饪此鲈陂T把手上的手,語氣像是老朋友間的詢問,“怎么站在門前不進去?” 謝楚清:“在等你?!?/br> 邱衍笑容一怔。 沉默片刻,對方開了口。她的眼中沒有想象中的憤怒,沒有厭惡,連神色都是平淡的,說出來的話卻字字清晰。 “以前你在教授們面前是得意門生,但還不夠優秀,雖然你不想承認,但你前面明擺著有個我?!敝x楚清索靠著門,隔著十來步的距離看著邱衍,“大四的a醫實習舉薦機會,院里臨時縮減了名額,最終余老帶走的那個人是我,大五期初金教授負責的那個課題,最終助手人員名單里有我沒有你?!?/br> 她語氣是平靜的,唇角有些笑:“我不小心把u盤落在了公共實驗室,你抄襲了里面的論文原稿,先我一步交了上去,那是你第一次趕在了我前面?!?/br> 聽到這里,邱衍的笑容已經淡了。 謝楚清下顎稍揚,眼角的淚痣在暈黃的壁燈映照下顯得細小卻清楚,殷紅的唇像是襯著水色。 邱衍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神情。如果沒有這些年的消沉,她一直是有些倨傲的。 這種倨傲是在骨子里的,有時候讓人恨不得能拆骨磨粉,將她的傲氣也跟著挫骨揚灰了,最后看看她灰頭土臉到底是什么樣子。 謝楚清重新搭上包廂的門把手:“刨去抄襲畢業論文那件事,你一直在我后面,都這么多年同學情誼了,所以等等你也無妨?!?/br> 她在解釋剛才那句“在等你”。 說完,謝楚清根本沒看他已經變了的臉色,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 時隔多年,這是謝楚清第一次參加同學會。 到場都是當年醫學院認識的,多年不見,有的謝楚清只是認了個臉熟,卻叫不出名字。眾人多年沒見謝楚清,卻也彼此心照不宣地沒問私人事,沒過多久就家長里短地寒暄起來。 包廂內,謝楚清落了座后,邱衍才進門。他唇邊雖然有笑,但臉色顯然并不好看。 等上了菜,氣氛逐漸熱烈,牧悠悠邊喝酒邊跟謝楚清悄悄咬耳朵八卦。 “楚清,王師兄都看你好幾次了,我估計等下我們吃得差不多了他就要過來嘮嗑了?!?/br> 王師兄正在一群人中間聊天,在座的大多數當了醫生,也有出來混跡了其他行業的,總的說來話題三句離不開醫院,從患者醫鬧聊到補貼年假。 牧悠悠悄悄觀察了會兒,兩分鐘內那個王師兄都看楚清三回了。 這說對楚清沒意思她都不信,等下酒席結束她就當個助攻去順水推舟。 越想越對,低頭給人發了條短信:等下稍微晚點來接我。 謝楚清開了車過來,所以自覺地沒喝酒,牧悠悠給她倒了杯凍奶,自己倒滿酒,硬是要來一個友誼干杯。 “悠悠,你是坐車來的?”謝楚清問她,“你喝了酒,等下我捎你到家?!?/br> 牧悠悠眨眼,笑得有些甜蜜:“不用了,和言說要來接我?!?/br> 和言是指孟和言。 謝楚清對孟和言還有印象,仁保醫院的醫師,叔父是仁保的院長,之前他因為悠悠幫自己查了當年謝母周媛的住院資料。 謝楚清了然,打趣地問了句:“我是不是快要交份子錢了?” “瞎說什么呀,”牧悠悠難得不好意思,“八字還沒一撇呢?!?/br> . 酒席上推杯換盞幾輪,眼看著飯局差不多結束了,一群人結了賬出酒店。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謝楚清跟著人群走向酒店的停車位。夜色深冷,她只穿了單薄的一件裙子,出門的時候還覺得剛好,現在就已經感覺越來越冷了。 牧悠悠沒發現謝楚清的異樣,還在想著怎么把王師兄給叫過來,一輛白色奧迪就緩緩停在了酒店前。 車剛停下,一雙黑色高跟鞋就踩了出來。 隨后一個妝容嬌艷的卷發女人從車內走下來,眼睛在人群中掃了一眼,在邱衍身上停了下來。接著年輕女人上前親昵地挽住他的臂彎,親昵地喊了聲“親愛的”。 女人的妝容精致,身材窈窕,謝楚清看了眼覺得有些熟悉。 上回帶茜茜去電影院看電影的時候碰上了邱衍,她那時候也在場。 女人挽著邱衍,聲音甜軟:“親愛的我們回去吧,我在外面待久了不好,等下又要被人認出來?!?/br> 牧悠悠在謝楚清耳旁“哇”了一聲,小聲地八卦:“我記起她是誰了,就是那個模特許瑜?!?/br> 雖然名氣不是太大,但是她在雜志上看到過。 謝楚清已經顧不上什么模特了,此時夜風冰涼,裸露在外的每一處皮膚都打著微小的戰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連肚子都開始有些不舒服。她隱隱蹙起眉。 應該是凍到了。 像是聽到了牧悠悠的感嘆,女人目光投了過來,掃過牧悠悠,在謝楚清身上逗留了片刻。 女人顯然也記起來了,她搖了搖邱衍手臂:“親愛的,這是你上回的那個朋友吧?”下一句是笑著問謝楚清的:“今天怎么沒帶女兒過來?” 她口中女兒指的是茜茜。 邱衍也看向謝楚清。 謝楚清露出個笑,剛想說話,一陣疼痛突然從肚子處傳來,當即疼得她腿肚有些發軟。 “女、女兒?楚清你什么時候有的女——”牧悠悠驚詫地剛想問,下一刻就看見了謝楚清發白的臉色,立馬扶住了她,“楚清你怎么了?” “沒太大事?!敝x楚清皺著眉,一手輕按著陣痛的地方,一手去摸包里的車鑰匙,“我先去開車,上了車就好了?!?/br> 話音剛落,一道更沉穩的力扶住了謝楚清的手肘,后者反射性地要抵抗,下一刻那只手順著她的手肘后側,繞過腰腹將她往懷里帶了帶。 牧悠悠回頭去看來人,看清是誰后慢慢瞪大了眼。 一時場面有些寂靜。 在場的基本都是p大同屆的學生,即使是大一屆的王師兄,也對眼前的人有所耳聞。 顧行,當年p大的風云人物。 顧行應該是剛從酒店里出來,身后還跟著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樣子也是剛結束完一場飯局。 幾個經理顯然也沒料到現在的場景,面面相覷了會兒,有人試探性地問了句:“顧總,出什么事了嗎?” “我這里有點私人事情,要失陪了?!鳖櫺袙哌^謝楚清的臉,脫下了西裝外套攏住她,側過臉對助理說了幾句。 經理們在公司待了這么多年,見慣了老總臉色,知道現在也不好打擾,紛紛打著哈哈找個理由離開了。 剩下的人似乎還沒緩過神來。 謝楚清心里早就刷了滿屏的“怎么會這么巧”,表面上還是盡量裝得不動聲色。 “顧行,好巧啊?!彼裆匀坏卣局绷松?,笑著打招呼,“我現在已經沒事了,西裝就先——” 顧行止住她要脫西裝外套的動作,目光停在她發白的嘴唇上:“哪里疼?” “……”謝楚清低頭,“肚子疼?!?/br> 等看著顧行把人打橫抱走遠后,牧悠悠的表情才由目瞪口呆變成恍然回神。 王師兄也才剛緩過來,他問牧悠悠:“顧行跟楚清……” “不知道啊……” 茫然一陣以后,牧悠悠還能分出心思瞎想。 以后的優良基因,不得了啊。 ☆、第31章 等顧行把謝楚清帶走后, 李唐緒才姍姍從酒店的旋轉門走出來。 臨近今年最后一個季度, 公司人事調動也頻繁起來,下午海外分區的幾個經理剛回國,一下了飛機就趕著過來湊飯局。顧老爺子剛出醫院不久,還在老宅里修身養性, 顧行身為逸豐集團副總, 少不了在酒桌上露臉。 李唐緒則是來給顧行當苦力的。 逸豐集團上上下下都知道顧總寡言少語,來到逸豐不久就成了集團的副總、逸豐科技的老總, 有多少人想阿諛奉承,但都找不著他們這位顧總的喜好,只好從李唐緒下手。 顧行的酒幾個經理是肯定不敢灌的,最終受傷的就總是同為經理的李唐緒。一整場飯局下來,他被敬了一圈酒, 胃脹得難受, 反觀顧行就跟尊大佛一樣氣定神閑地被供在一旁, 硬是連酒杯都沒沾唇。 萬惡資本主義剝削貧苦勞動人民, 當年都是同屆畢業出來的, 怎么差別就這么大? 李唐緒悲痛欲絕,憋著一口氣吃完了飯,下樓時跟前臺的小姑娘聊了幾分鐘,要到人家微信后心情才稍微好點。 等李唐緒跟著自己秘書出了酒店門, 正想搭一程顧行的車,就瞧見了后者抱著謝楚清離開的一幕。 “……”他震驚地半晌沒說話,轉頭問秘書, “小林,那是謝楚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