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
她抓得緊,指甲幾乎掐進了楊妡rou里。 楊妡連忙抽回手,皺著眉頭問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蔡星竹深吸口氣,“我殺了人,真的,我不是想殺她,可是……我看見箭頭插在她左胸,肯定活不成了?!?/br> 楊妡悚然心驚,驀地想到了什么,厲聲問道:“誰,你殺了誰?” “不知道,不認識,是個女的,長得挺漂亮的女的,”蔡星竹雙手抱著頭,將發髻揉搓成一團亂,“我沒打算殺她的,我想讓另外一個人死?!?/br> 楊妡咬咬唇,給她續上茶。 蔡星竹一口一口喝盡了,卻不把茶盅放下,緊緊地捧在手里,指腹來回摩挲著盅壁上的釉彩,好半晌才道:“我先前認識位公子,姓薛,那人你也見過,你還記得嗎,有次在護國寺廟會上,十一姐的簪子被人搶了,那人幫忙奪回來的?!?/br> 楊妡當然記得,那是她重生不久,第一次見到薛夢梧。 “后來,我們好上了……你可以鄙視我可以瞧不起我,反正我就是下賤……好了三四年。上回我去找他,誰知道他住處有個女子,就是我殺死的那人。薛公子說是他表妹,住幾天就走了,他還是跟我好??筛静皇悄敲椿厥?,他們分明就是相好的……前兩天我打聽到他們要一起去玉屏山游玩,這個姓薛的根本就是在騙我。我氣不過,使銀子買通了家里一個會拳腳的小廝,要教訓教訓姓薛的?!?/br> 蔡星竹咽了口唾沫,親自動手執起茶壺倒了一盅茶,小口啜了口,“我跟秀月打扮成小廝模樣一大早也跟了去,果然看見了那對賤人,大白天也不避諱,拉拉扯扯個沒完。小廝說姓薛的也會拳腳,不一定能打過他,就跟獵戶借了弓箭?!?/br> 楊妡凝神聽著,不知道為什么,身子竟然不受控制般搖晃起來,雙手抖得要命。 蔡星竹只顧得回憶那場景,卻是沒有注意到,“小廝是瞄準了薛公子的,可薛公子卻拉了那女子一把……箭正好插在胸口,晃晃悠悠的,我還聽到她尖叫,叫得那么大聲,把人都引了過來。那個小廝被打死了,秀月也死了,被人一刀砍在頭上……我身上也全是血,以為自己也沒命了,后來就看到魏將軍?!?/br> 楊妡微閉下眼。 毋庸置疑,死了的是安平。 蔡星竹想報復薛夢梧,可薛夢梧是會功夫的,便拉著安平擋了箭。 前世的自己會不會也是這樣死的? 楊妡直覺得渾身發冷,忙招呼紅蓮另續了熱水,滿滿地倒上一盅,捧在掌心里。茶水的溫度透過茶盅絲絲縷縷地彌漫到身上,舒服了許多。 只聽蔡星竹又道:“魏將軍吩咐他的小廝領我敲開一家農戶的門,換了身上衣裳,又到鎮上雇了車。我不敢回家去,只能來找你……行兇的人是死罪,挑唆的人也是死罪,可我沒打算殺人,就想讓薛公子吃點苦頭,讓他受點傷,受傷之后,我可以給他請郎中,也可以伺候他。阿妡,那些人都不認識我,只有魏將軍認識,只要他不說,誰也不知道是我挑唆的。阿妡,咱們認識這些年,我沒求你別的,只求你這件事,你跟魏將軍說,請他放我一馬……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會報答,你一定要救我?!?/br> 楊妡無限同情地看著她。 直到現在,蔡星竹還沒有真正認清薛夢梧的面目,還打算他受傷后,用溫情來挽回他的心。 楊妡搖搖頭,輕聲道:“外頭男人的事兒我也不太懂,不過你肯定不會有事?!?/br> “不,”蔡星竹可憐兮兮地說,“殺人償命,就是家里下人犯錯也不敢往死里打,都是剩下一口氣就拖出去讓他們自生自滅,何況那女子看著應是良籍,官府必然會追究的。家里也不知怎么個情況,我出門的時候讓秀星替我遮掩……要是我祖父知道,肯定要行家法,母親應該會勸阻,可她攔不住祖父,也不知七哥會不會幫我說話,能不能掩蓋過去?” 楊妡默默地嘆口氣,蔡家家風自上而下就是歪的,在勛貴里,蔡家的日子算是過得窘迫的,可府里卻養著戲班子,時不時在家里搭臺唱戲。幾個子弟都文不成武不就,偏偏有養花養鳥的雅興。 蔡七在兵部辛辛苦苦干一年所賺的銀子,買只畫眉鳥就盡數搭進去了。 就這樣的家風,要不然蔡氏姐妹也不會行出這般無恥之事。 可正如蔡星竹所說,她們也認識這么多年了,總有那么點情分在。 楊妡吩咐紅蓮往廚房加了菜,等兩人吃過,又找出自己的一身衣裳讓蔡星竹換了,“待會兒,我讓人到楊府要輛車送你回去。往常你怎么溜出府的還照原樣說,只不過今兒到我這里來坐了坐,聽說阿姵生了孩子,商量送洗三禮的事兒。至于你那個丫鬟還有小廝……” “我就說秀月跟丁六早勾搭在一起私奔了?!辈绦侵窈敛华q豫地說。 虧她現在腦子轉得快了,竟想出這么個主意,只可憐那兩個下人被她牽連至死,還要落下個不好的名聲。 楊妡默一默,讓吳慶往楊家借馬車,將蔡星竹送了回去。 李昌銘是圣上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弟弟,在京都向來處于炙手可熱的位置,而楊姵剛生了小世子,正是受寵的時候。扯了她當大旗,想必蔡家長輩即便動怒也會稍微顧忌一些。 她能為蔡星竹所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送走蔡星竹,楊妡回到東次間,斜靠在迎枕上,又扯過床毯子搭在身上,腦子里紛紛擾擾全是前世今生。 上輩子,寧薈因她相貌酷似安平而將她帶在身邊又賣到杏花樓,同樣薛夢梧也因為她的容貌守在她身邊近十年。 她根本就是安平的替身。 而今生,她過著完全不同的日子,安平也得到了她應有的下場。 過去的事情已經徹底過去,從今而后就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全新的開始。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闔上了雙眼。 等到醒來,天已全黑,屋里點了蠟燭,發出昏黃的光。 魏珞盤膝坐在炕桌前,燭光映照著他,在炕上投下一大片黑影,正將楊妡隱在里面。 楊妡輕輕嘆口氣。 魏珞極快地轉過身,笑望著她,柔聲問道:“你醒了,餓不餓?” “不餓,”楊妡搖搖頭,“你幾時回來的?” “有一陣子了,”魏珞扶住她肩頭讓她靠在迎枕上,有皂角的清香絲絲縷縷地沁入她的鼻端。 楊妡這才發現他已經洗浴過,頭發也洗了,想必沒有擦干就束了起來,肩頭有一塊很大的濕印子,不由嗔道:“快去換了衣裳,我幫你把頭發絞絞,這樣束著容易頭疼?!?/br> 魏珞溫和地笑,“我這銅筋鐵骨的,不妨事。散著頭發不舒服,又懶得絞,左右睡覺前肯定能干,濕不著枕頭?!鄙焓植湟幌聴願|面頰,續道:“聽說蔡十三來過?” 楊妡捉過他的手,緊緊握住了,“嗯,她想讓我跟你說情,別累及她吃官司?!?/br> 魏珞無謂地笑笑,“今兒估計把她嚇得夠嗆,希望得了這個教訓,往后能夠本分點兒……王爺心里有數,不會牽扯太多人家?!?/br> “王爺也去了?”楊妡詫異地問,他不是守著阿姵生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