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
帽檐上鑲了圈蓬松的狐毛,頓時將楊妡俏生生的小臉遮住了大半。 承影從客棧出來,回稟道:“妥了,她們在二樓叁號房,我要了肆號房,剛才還聽到那邊招呼著小二往里送火盆?!?/br> 魏珞點點頭,“你們在外面尋個地方等著,別落了痕跡?!碧ы俅蛄織願|兩眼,將她帽檐攏了下,低聲道:“別擔心,我不會把你的聲名當兒戲?!?/br> 楊妡莞爾一笑,沒作聲。 她原本就沒有把名聲看得特別重要,尤其現在是與魏珞在一起,即便聲名有損,想必他也不會悔而退親。 只是對魏珞倒有些刮目相看。 這般看來,他做事也算精明細密,怎么每次與她私下相處卻總跟個愣頭青似的,讓人又氣又惱,恨不得把扒開他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什么東西。 魏珞大步當先,楊妡緊隨在他身后。 因他身材高大,而楊妡渾身又包得嚴實,不等掌柜與小二看清她的身形輪廓,她已經上到了二樓。 肆號房開著門,里面點了蠟燭,墻角還放著只火盆,并不覺得陰寒。 許是怕地面寒涼,地板上鋪了層氈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魏珞掩上門,手支在耳側貼在墻面上聽了聽,不過數息,換個地方再聽,面上流露出古怪的神色。 楊妡學著他的樣子也側耳細聽,可只聽到隔壁有人在說話,至于具體說了什么,卻是聽不真切。 魏珞見狀無聲地笑了笑,低聲道:“你稍等會兒,我下去要紙筆?!?/br> 聽聞他要離開,楊妡下意識地不想獨自留在屋子里,一把扯住他的袖口,懇求道:“我也去?!?/br> 魏珞看她臉上浮起些許懼意,心頭驀地軟了,抬手攏住她肩頭柔聲道:“別怕,我很快就回來,不會有事?!毕胍幌?,從懷里掏出他平常用的那把刻刀,去掉牛皮刀鞘遞給楊妡,“拿著以備萬一,我會很快?!?/br> 刻刀不大,卻極鋒利,刀刃處隱隱閃著寒光。 楊妡無奈接過,緊緊握在手里。 不過數息,魏珞已取了文房四寶來,卻不是要寫字,而是將一小沓紙卷成筒狀遞給楊妡,“你再聽聽試試?!?/br> 楊妡將紙筒對在耳朵上貼近墻面,隔壁的聲音頓時清楚起來—— “好了,盡說氣話,我幾時不愿搭理你了,你也知道這兩三年我但凡有點空,都在打聽我那表姐和表侄女的下落。你瞧,你一叫我,我不就來了嗎?” 聲音里帶著特別的腔調,不慍不火的,很顯然是薛夢梧。 接著是蔡星竹嬌聲抱怨,“我若不給你送信,你可曾會想起我?” “當然會……我時時刻刻想著你,”薛夢梧柔聲道,接著重重嘆口氣,“可我只是一介窮書生,又暫居戲班子,為了你的聲名,再是相思難耐也只好忍著?!?/br> “你只會拿話哄我,那為什么見面之后你絕口不提想我之事,反而不迭聲地打聽楊五?!?/br> 楊妡本以為只是曠男怨女在此傾訴衷腸,不意竟聽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張大了嘴巴。 魏珞也聽得清楚,訝然地看了楊妡幾眼。 隔壁屋里,薛夢梧抱了蔡星竹在自己腿上,一手撩起她的衣襟,攬在那把細腰上不輕不重地揉捏著,另一手輕輕點了她腦門親昵地道:“你呀,慣會吃醋,我打聽她不過是想知道如何討好方元大師。要是大師肯卜算一卦,我何至于找這許久,連丁點消息都沒有?!?/br> “我才不信你,楊五在我們這些人之中生得顏色最好,性情也柔和,定是你瞧中了她?!辈绦侵褴涇浀乜吭谒珙^,嬌嗔道。 “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至今還不認得她如何模樣,又怎會相中她?再者她是伯府姑娘,真個是云泥之別……對了,你說她定下的親事就是才自寧夏回來的那個姓魏的將軍嗎?他現今在何處就職?是不是還要回寧夏?” “聽說是在京衛,當什么差事我也不知道,自從jiejie出閣我就沒見過楊五。你打聽她的夫婿干什么,是要一決雌雄嗎,還是等他回了寧夏你趁虛而入?”蔡星竹媚眼如絲,斜睨著他。 薛夢梧垂首親親她的額頭,嗔道:“盡胡說八道,我生在寧夏,不過是想打聽老家里可否受災……這次把瓦剌人打回老家,但愿他們能就此罷手,再別往中原來。你哥哥要往兵部當差,可曾聽說會不會還要往寧夏派兵,如果有的話,我也想從軍盡一份綿薄之力?!?/br> 蔡星竹“咯咯”地笑,“你是個書生,上了戰場又能干什么,倒不如用心準備兩年考個功名才是真的。你從哪里聽說七哥在兵部當差,我還不知道呢,等抽個空子幫你問問?!?/br> “還是算了吧,”薛夢梧嘆口氣,“你怎么打聽法兒?要是提到我,豈不連累你的聲名?唉,連累你jiejie已經讓我愧疚不安,萬不能再讓你受委屈?!?/br> 楊妡屏息聽著,既覺得奇怪又覺得惡心。 奇怪得是,薛夢梧好似對寧夏的戰事格外關心。 厭惡得卻是,他看似風度翩翩一表人才,怎么內心里卻這般齷齪,毀了蔡星梅不說,這會兒又撩撥蔡星竹。 蔡星竹比她大不到兩歲,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家,怎經得起薛夢梧這般老手的挑逗? 墻那邊,蔡星竹果真已經深陷情網,溫溫柔柔道:“我不覺得委屈,我喜歡你,早在四五年前,你頭一次在我們家彈琴,我就知道你了……你還在臺上扮過青衣,可那會兒你眼里只有jiejie,一眼都不曾看我。那個時候,我真心羨慕她能得你青睞。后來,jiejie還說你們如何恩愛如何歡好,在護國寺后山上,我恨不得能替了她?!?/br> 薛夢梧凝望著她,低聲道:“往后你要是有了女兒,千萬別讓她聽戲,戲文里說是才子佳人,其實都是男盜女娼,專門挑唆著閨閣女子不學好?!?/br> “我不管,我只想讓你像待jiejie那般待我……便是只有一次,我死也甘心?!闭f著蔡星竹已是淚眼婆娑。 薛夢梧低低嘆著,一手摟住她肩頭,另一手卻自她腰間往下,挑開羅裙帶子,伸入褻褲里。 楊妡只覺得那邊突然沒了聲息,正納罕,沒過多久卻聽到細細的喘息聲傳來,夾雜著如泣如訴的求懇,“你要了我吧,我難受得很,求求你要了我?!?/br> 薛夢梧不迭聲地拒絕,“不行,我不能,你還是個清清白白的女兒身,以后好生選個門當戶對的夫婿,別像阿梅似的?!?/br> “我不嫁,什么人都不嫁,就只要你?!?/br> 喘息聲愈來愈急促。 楊妡聽得滿臉赤紅,手里握著紙筒,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 偏生那聲音就像長了翅膀似的一個勁兒地往她耳朵里鉆,“大不了,以后我也往京衛里找個軍士,他每月只回來一兩回,等他一走,我便與你一處生活?!?/br> 聽到此處,楊妡再無法聽下去,只覺得惡心得想吐,忍了幾忍,低低罵出聲,“一對狗男女!” 而魏珞卻聽得入神,耳朵緊貼在墻面上,唯恐漏過一絲半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