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你個大男人跟女人斤斤計較還有理了?”楊峼氣惱,朝著魏璟胸口重重搗了一拳,拔腿往門外走,沒走幾步回頭撿起地上剪刀,真的離開了。 不遠處的角落里,有個婆子邊掃地邊往門口瞧,見楊峼離開,立刻將笤帚一扔,顛顛沖進二門,直走到大房院對秦夫人道:“表少爺從二少爺那里出來了,身上沾著血,臉色也不好,先前扶葛還叫了府醫去?!?/br> 秦夫人坐不住了,取過大毛斗篷往身上一披,“我過去看看?!?/br> 來儀閣里。 楊娥聽說楊峼回來,急切地問道:“表哥怎樣了,你可教訓了他,他是不是再不苛待我了?還是三哥你真的殺了他?” 楊峼盯著楊娥仔細打量幾眼,暗嘆口氣,問道:“小娥,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表哥要是能回心轉意最好……實在不能,那他也不許再打罵我,不說天天回房也得隔天回來一次,要不我的臉面往哪里放?” 楊峼苦笑著搖搖頭,“小娥,彥章不可能回心轉意,也不愿意再看見你……你們和離吧,回府之后讓祖母給你尋戶忠厚老實的人家,門楣沒什么,只要對你好就成?!?/br> “不!”楊娥尖叫一聲,斷然拒絕,“我不和離,如果真的回府,那些賤人還不知道怎么嘲笑我呢?三哥,你忍心看著我丟面子,你還是不是我的親哥?” “面子重要還是你的生活重要?況且,你要回府,祖母跟伯母都會同情你幫助你,meimei們也都知書達理,誰會嘲笑你?彥章是長房唯一的嫡子,為了子嗣,他肯定要納小,或者娶個平妻也是可能的,你呢,難道要守一輩子空房?眼下外祖母在,你還可以有所倚仗,哪天外祖母不在了,你又沒有子嗣傍身,能指望誰?” 楊娥梗著脖子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和離不回楊府,楊府上下就沒一個好人,我寧可死在這里也不回去?!?/br> 楊峼氣急,揚起手就要摑上她的臉,忍了幾忍終于放下,黯然道:“小娥,你既不愿意和離,我也不勉強,彥章你就別指望了,往后好好侍奉舅母,日子也能好過點……我回去了,你好自為之?!?/br> 楊娥愛答不理地應了聲。 楊峼心事重重地離開,回到楊府,門房詫異地問:“爺怎么了,哪里傷著了,要不要緊?”楊峼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衣袍和手上沾染了不少血跡。 而適才楊娥竟沒有問過一句,也不知是未曾注意還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楊峼心底愈發地冷,先到竹韻軒換了件衣裳,仔細地凈過手才回了芙蓉閣。 剛進院子,就聽里面傳來清脆歡快的嬉笑聲,“……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好容易揉成團,等發起來,足足一大盆還余下許多漏到外面?!?/br> 卻原來是楊姵正繪聲繪色地講述楊妡第一次和面做餅的事兒。 瞧見楊峼回來,楊妡立刻跳著腳道:“三哥,您給評評理,我好心做點心伺候她,她反而排喧我,都哪年的事兒了,還拎出來說?!?/br> 楊姵“咯咯”地笑,“三哥,我這是實話實話,又不是胡編亂造,怎么就不行了?” 楊峼強作笑顏,“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案子我斷不了?!表饬鬓D,對上齊楚關切的眼神,不禁暖了暖。 齊楚眼尖,楊峼剛進門就瞧見他身上不是早起出門那件衣裳,只礙于楊姵與楊妡在這不好多問,便端了點心上前,“五meimei昨兒做的玫瑰餅,你嘗嘗,不太甜?!?/br> 楊峼深吸口氣,接過她手中的餅,趁機握了下她的手,心終于安定下來…… 第110章 順水 楊妡瞧得清楚, 暗中朝楊姵使個眼色, 兩人尋個由頭便告辭了。 齊楚送兩人出門,回來時看見楊峼頹然靠在羅漢榻上, 素日沉靜溫和的臉上滿是無奈與消沉, 不由近前柔聲問:“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沒有,”楊峼稍稍坐正身子,雙手環住她的腰, 將頭抵在她腹前,“是小娥”, 想一想, 終究不愿在齊楚面前提及楊娥的不是, 只長長嘆了口氣。 齊楚識趣地不再問, 轉而道:“你吃過飯沒有?我以為外祖母會留飯, 所以剛在二房院陪母親用過了?!?/br> 楊峼低聲道:“沒吃, 不餓?!?/br> “不餓也吃點, 廚房里現成的菜, 我去做兩道你愛吃的?!?/br> “不用你,家里下人那么多, 哪里用得著你下廚?”楊峼伸手拉住她,側側身子, 讓她在自己旁邊坐了,低笑道:“你知道我愛吃什么?” “你愛吃魚不愛吃rou,愛吃白菜不喜蘿卜, 還有……”齊楚應聲回答,突然想到什么頓時羞紅了臉,便要起身離開。 楊峼豈容她走,手臂緊緊箍住她細腰,柔聲問:“你怎知道,去打聽誰了?” “我,我……”齊楚臉越發地紅,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問了五meimei,她幫我打聽了秋暉?!?/br> 楊峼心中涌起無限的歡喜與感慨,輕輕親一下她的鬢角,低低柔柔地道:“往后不用打聽別人,想知道什么問我就是,我其實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你呢,你喜歡什么?”忽然促狹心起,貼近她的耳畔,溫熱的氣息直直地撲向她,“你喜歡我輕柔些還是用力些?” “你!”齊楚睜大了雙眼,臉紅得像是要滴血,驀地起身沖進了內室。 楊峼瞧著她倉皇逃離的身影,勾起了唇角。 這世間,能有個人如此待自己是多么好的事??! 不枉那天他做了一回小人偷聽了別人的墻角。 那是齊楚剛到楊府不久,有天他從松鶴院出來,突發奇想沒走大路,而是穿過樹蔭下的陰涼地兒走,不巧就看到楊姵與齊楚在旁邊經過。 他本想出聲招呼,可那兩人竟像沒看到他似的,楊峼索性便不打擾,默默地等著兩人離開。 只聽楊姵道:“阿妡屋里下人你盡管使喚便是,你總歸是客人,像沏茶掃地等事由下人們干,你就別動手了,能清閑幾日就清閑幾日?!?/br> 齊楚細聲細語地說:“都是順手的事兒,當不得什么,我在家里生火做飯打掃屋子什么都干,習慣了。再者我跟你們不一樣,我住一陣子還是得回家,別舒服日子過慣了,回到家里懶得動手,總不能讓我娘伺候一大家人?!?/br> 聽著倒是個知道分寸的。 楊峼透過枝葉縫隙往外瞧,彼時正值黃昏,夕陽的余暉斜斜地映照在她臉上,她神情恬淡目光溫順,一管細柔的聲音便如當時的微風,直吹進他的心窩。 有一瞬間,楊峼竟然想起了他的娘親魏明容。 其實魏明容并不溫柔,在他記憶里,娘親說話聲音很大,干脆利落,走起路風風火火的。祖母魏氏也不溫柔,她很理智,說起話來頭頭是道。 溫柔的是張氏。 張氏聲音輕也柔,但面對他的時候總是疏離,小心翼翼地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 而齊楚,相貌溫順聲音柔和,卻有顆冷靜而強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