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張氏見她雖氣,卻把信隨身帶著,嘆一聲,笑道:“廢話你也回一句吧?” 楊妡想一下倒是有了主意,提筆就著楊遠橋適才用過的墨也回了兩個字,“活著?!?/br> 張氏苦笑不得,讓楊遠橋封好一同寄出去。 正巧乳娘抱著楊嶙進來,楊妡就勢把他接在懷里。滿月之后,楊嶙長開了許多,膚色白凈像張氏,眉眼卻像極了楊遠橋。 楊遠橋雖已有四個子女,但以前差事繁忙,從沒有親自照看過,這一個卻是因為張氏身體不好,他陪護張氏的同時也照顧了楊嶙,親眼看見他一天天長大,一天天呈現出自己的樣貌。 那種感覺絕非前頭四個子女可以相比。 此時見身形纖瘦的楊妡抱著襁褓,楊遠橋暗自捏了把汗,忙道:“妡兒當心,別摔著弟弟?!辈挥煞终f地自己抱著了。 楊嶙已不像月子里那樣恨不得每天睡上十個時辰,這會兒剛吃過奶正精神著,睜著一雙烏黑如點墨的眼眸,直直地看著楊遠橋,也不知是真瞧見還是沒看清,忽地就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笑容純凈如冬雪似朝陽。 楊遠橋被這笑容感動,頓時心里軟成了一灘水,伸長指頭輕戳一下楊嶙臉頰,楊嶙許是覺得有趣,又咧開了嘴。楊遠橋獻寶似的抱給張氏看,“嶙兒會笑了,他沖我笑呢?!?/br> 張氏得這個兒子不容易,真是把楊嶙給疼到了心尖上,聞言立刻湊上前看。 楊妡見狀,悄沒聲地退了出去。 乍從溫暖的屋里出來,被寒風吹著,楊妡不由打了個寒噤,紅蓮眼疾手快已抖開大紅羽緞的斗篷給她披上,緊緊地系上了帶子。 楊妡滿足地嘆口氣,想著適才情形,彎了眉眼。 張氏如愿得子,如今又與楊遠橋琴瑟和鳴,魏氏待張氏也和善了許多,日子終于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她終于能對得起張氏,也對得起被她誤占了身體的原主小姑娘。 站在空水橋上,已經結冰的河面映出她模糊不清的倒影,楊妡默默念一句: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你現在什么身份,請放心,你的爹娘都很好,希望你也過的好。還有你前世的夫君,或許你不曾喜歡過他,可是,我卻是愛著他,這輩子我想與他好好過。 想起魏珞,楊妡長長嘆口氣,這個榆木疙瘩似的男人,幾時才能在□□上開竅? 又想起自己寫的回信,也不知他看了會是什么感受? 楊妡滿腹思念滿心歡喜地走到芙蓉閣。 因為楊峼的親事定的實在倉促,喜房也是冬月中旬才定下來,把屋子尺寸告訴三舅公。而臘月里,許多木匠不接大活計,要想趕在成親前置辦出一整套的家具是不可能的。 魏氏也想到這一點,親自到齊家醫館跟三舅公解釋,“……家具我們都有,為了圖個吉利美滿,就麻煩你們準備一張喜床……說來也是我們家委屈阿楚了,實在沒有趕在臘月底兒辦喜事的,但阿峼這情況確實沒辦法,幸得親家不計較……這是我給阿楚的添妝,便是時間緊,咱也得讓阿楚風風光光地嫁過去?!?/br> 說罷遞過去一個小小的雕著石榴花的紫檀木匣子。 齊家世代都是忠厚善良的性子,三舅公更是為別人考慮得多,見魏氏一把年紀頂著寒風跑來本是不容易,姿態又放得這么低,便想阿楚是一定要嫁過去的,何必因這些小事鬧得不愉快? 便道:“親家夫人言重了,我們都是為了孩子,只要小兩口能過得和美,什么體面不體面都是給外人看的?!辈豢弦窍蛔?。 魏氏卻很堅決,非把齊楚叫過來,親自塞進她手里。 魏氏走后,齊楚打開一看,墨藍色姑絨上兩張五百兩的銀票,共千兩銀子。 三舅公嚇了一跳,忙讓齊韓過來討張氏的主意。 張氏也頗為詫異,細想一下對齊韓道:“興許是貼補給小兩口以后過日子的,畢竟在外面要另置一頭家,而阿峼每月俸祿連自己花用都緊張,讓阿楚收著便是?!?/br> 齊韓想想覺得有道理,原樣將銀票帶了回去。 齊家只準備喜床,那么芙蓉閣的布置就落在張氏頭上,楊妡順理成章地接在了手里。 說起來還是讓楊妡布置最合適,因為她跟齊楚處過不短的日子,又多少了解楊峼的喜好,故而選用的器具擺設都盡量投他們所好,用足了十分心思。 隨著年關在即,正值三九,天氣冷得幾乎是滴水成冰,楊峼早幾天就寫回信來,說已經跟上司告了假,臘月十八就往回趕,一直休到正月十八再上衙。 聽起來很長,足足一個月,可大冬天路上不好走,從文登到京都緊趕慢趕也得六七天工夫。這樣一來,單是路上就得耗費一半時間。 魏氏扒拉著手指頭算日子,估摸著過小年應該能到,誰知從早上等到落鑰都沒有消息,二十四一早又落了雪,開始只是下雪沫子,下著下著就成了片,沸沸揚揚的,很快將院子里的亭臺樓閣染成了白色。 這樣的天氣,怎可能趕路? 而楊峼的婚期定在臘月二十六,這是年前最后一個適合嫁娶的吉日,錯過這天就得等到正月初八。 魏氏長長嘆口氣,對錢氏道:“實在不行就讓阿峋代替阿峼迎親,先娶進門等以后再洞房?!?/br> 錢氏想想實在沒別的辦法,只得應了。 楊府眾人都翹首期盼楊峼早點回來,豈知有一人更是心急如焚,不是別人,正是魏二奶奶楊娥。 楊娥成親三日回門沒回,滿月之后回娘家住對月也沒回。 開始是不想,后來則是拉不下臉來回去。 臨出閣前,她自以為要脫離楊家從此在毛氏的庇護下幸福生活,所以對楊家上下都愛搭不理的,先是跟楊遠橋吵鬧過,又對錢氏不滿過,最后幾天竟連松鶴院的門都沒進。她是打定主意再不回楊府的,可短短一個月就灰頭土臉地回去,她拉不下面子,也不甘心。 她不相信憑自己的才學與智慧,再加上毛氏的支持,會在魏府混不下去。 可事實就是事實,不管她怎么努力討好秦夫人,秦夫人對她始終神色淡淡的,完全不是未成親前一口一個小娥那般的親近。 好一點的就是,秦夫人終于不讓她在跟前伺候飯菜,也不招呼她過去說話了。 魏璟也是。 楊娥曾想推心置腹地跟他談談,解釋一下自己先前行為的原因,但洞房過后一連六七天,魏璟都沒有踏足過來儀閣。 下人們瞧得清楚,便有閑話傳出來,意思說魏璟瞧不上楊娥,連門都不進。 楊娥對洞房夜里的事情有些發怵,可聽過毛氏解釋,又覺得魏璟所為確實是被氣的失了分寸,如果她溫柔體貼些,魏璟定然不會那樣狂暴。 楊娥反思之后,又聽到那些傳言,便在毛氏面前抱怨,“母親也是,成親第二天就迫著表哥讀書,表哥剛館選考進翰林院,離是否留館還有三年。做學問是天長日久的工夫,豈在這一朝一夕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