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楊姵鋪了滿桌子宣紙正俯身練字,見楊妡來,樂呵呵地問:“你看我這副對聯寫得怎么樣?” 楊妡俯身讀道:“十年苦讀有所得,一朝功成報社稷,還行還行?!?/br> “我娘說魏家三表哥搬到秋聲齋讀書準備科考,我把這副對聯給他當賀禮,好不好?” 原來魏家對外是這樣說法,倒是會給自己遮羞。若非張氏沒把自己當孩子看,想必自己聽到的跟楊姵一樣。 楊妡冷笑聲,再細細端詳兩遍。楊姵習得是館閣體,字體大氣厚重,又因前陣子為了給魏氏賀壽著實苦練過許多日,一筆字寫得頗具風范,不由點頭贊道:“挺好的,掛在門上也好激勵三表哥上進?!?/br> 楊姵笑道:“既然你也覺得好,那我就正兒八經地寫了?!闭f著讓松枝裁出兩副大紅對聯紙,nongnong地研了墨,屏息靜氣,筆走龍蛇般一氣寫成,最后又在落款處用小篆寫了空照山人敬上。 楊妡“咯咯”地笑,“你什么時候起了這么個名號?嗯,還挺有韻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大儒呢?” “剛剛想出來的,”楊姵得意道,“你住晴空閣,我住晴照閣,合起來就是空照,正好算做咱們兩人一道送的賀禮?!?/br> “也成,”楊妡點頭,“你寫對聯,我那里還有一盒沒開封的新墨,一道讓人送過去好了?!?/br> 兩人議定,等對聯墨干,小心地包著紙卷好放進盒子里,又喚個小丫頭往晴空閣找青藕取了新墨來,包好交給了松枝。 松枝拿著到大房院給錢氏過了目,錢氏才吩咐外頭走動的婆子送到魏珞那邊。 秋聲齋在魏府西北角,有道小門直接通著兩府中間的私巷,倒比往常更近便點。不到一刻鐘,婆子就回轉來帶了口信,“三表少爺親手接了,說謝謝府里兩位姑娘,過兩天他買萬盛齋的點心請姑娘們吃?!?/br> 錢氏笑笑,叫人原樣把話傳給楊姵兩人。 沒幾天就是二月二,接連下了兩場春雨,天氣一下子暖了起來,空水河邊的柳林也抽了新芽,遠遠望去,嫩黃黃的。 錢氏和魏氏因為楊峻的親事忙得腳不點地,府里的姑娘們倒因此閑了下來。 楊姵忽地愛上了柳編,天天拉著楊妡在柳林里打轉,東西沒編幾樣,才發出的嫩條卻被她倆禍害了不少。 這日兩人又折了一大把柳條正打算回屋編花籃,楊姵突然用臂彎拐了下楊妡,努努嘴,“你瞧!” 楊妡側頭望去,不意瞧見了楊歸舟新納的月姨娘。 乍暖還寒的季節,月姨娘只披了件淺粉色素緞披風,北風撩動了披風,露出里面穿的真紫色的夾棉襖子和墨綠色素緞羅裙。 內里的沉重凝肅與外面的嬌嫩鮮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有種讓人窒息的美。 楊姵低呼,“這衣裳還能那樣配,不過真是好看?!闭f著壓低聲音,“月姨娘那么年輕,會不會再生個孩子?” 楊妡瞟一眼月姨娘,斬釘截鐵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沒準兒現在就有了呢,月份小看不出來罷了,我娘說得五六個月肚子才能鼓出來。要是真有了,家里可就熱鬧了,咱們得叫個小奶娃娃是叔叔或者姑姑?!?/br> 楊妡笑著搖頭,楊姵不知道,可她心里卻明白,在青樓里待久了的女人十有八~九是不會有孕的。 她們每天涂抹的脂粉或者食用的羹湯里,說不定那樣東西就加了避子的藥,天長日久下來,想要有孕是難上加難。 這也是到了年歲的妓子贖身難的原因之一,不能生育的人,娶回去做什么?除非那家人本就有兒子,純粹看中了美色,不想再有孩子爭奪家產。 想到此,楊妡便是一驚。 她這陣子做的膏脂便是記憶里杏花樓用的方子,不知道會不會對身體不好。若只是她用便也罷了,可萬萬不能牽連楊姵。 一念起,楊妡再顧不上楊姵,急匆匆地與她分手來到二房院,進門就問張氏,“娘何時往三舅公家里取藥,我也一道去?!?/br> 張氏道:“最近府里忙得不可開交,等過了這陣子再說?!?/br> “還是早點取回來,娘也好早點開始喝藥,而且我也有事請教三舅公,”楊妡顧不得打啞謎,直接道:“先前我從書里看到個做膏脂的方子,覺得容易上手就試著做了些,也用了一陣子,今天忽地想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合用,怕對身子有損傷?!?/br> 但凡膏脂,少不了附子粉、鉛粉、丹砂以及龍腦麝香等物,如果份量不對,很容易久拖成癥。 張氏自是明白,先讓楊妡將方子寫下來大致看了看,果然有輕粉、滑石、麝香等物,便道:“那明天就去,我先問問你大伯母,看能不能勻出馬車來,實在不行就只能到外面雇車?!?/br> 素羅得命去了大房院,少頃回來道:“明兒老夫人要帶著二姑娘和三姑娘往淮南侯府,大夫人要去全福人那里商定時間,怕是勻不出來,問太太若是不急,后天行不行?” 楊妡迫不及待地說:“那就到車行雇車?!?/br> 張氏無奈點頭,吩咐了素羅去辦。 文定伯府有相熟的車馬行,素日闔家出行也時常雇車,便當得很。 第二天一早,張氏便跟楊妡出了門,不巧的是,三舅公與表舅都出診了,只有齊韓齊楚兄妹在。 張氏的藥早就備好了,齊韓從三舅公書房里取來就是,楊妡用的方子卻是要等三舅公回來診斷。 齊楚便陪楊妡在廳堂里等,不免問起上次的桃花餅。 楊妡暗自慚愧,自從得了方子她連面都沒試著和過,更遑論做出桃花餅來,只得搪塞道:“這個太難了,我面都沒和好,每次不是軟了就是硬了,根本做不成你說的那樣圓滑柔軟的面團?!?/br> 齊楚“咯咯”直笑,“你先放兩碗水一瓢面,攪勻了試試,若是覺得稀就稍稍抓一把面粉加上,若是覺得硬,就用手掬一把水,且不可多加,否則真就和不出來了?!?/br> 楊妡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出,根本沒往心里去,時不時地問一句,“三舅公到哪里出診了,沒說幾時回來?” 齊楚搖頭,“我沒打聽,只聽我娘說中午不用等祖父用飯。你到底要看什么方子?” “是個膏脂方子?!睏願|取出來遞給她。 齊楚瞧了瞧,笑道:“原來是這個,又不是什么疑難雜癥,讓我哥看看不就行了?” “表哥能行?”楊妡有幾分懷疑。 齊楚道:“祖父本打算我哥若是考不中也行醫的,所以逼他讀了不少醫書,有時候醫館里忙起來,我哥也得幫人診病,看個膏脂方子肯定沒問題?!?/br> 楊妡半信半疑地跟著齊楚走進倒座房的醫館。 醫館里有個中年婦人在等待就診,而齊□□在替一位老年男子診脈,看他試脈的架勢,倒是有模有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