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明年不就是正科嗎,今年沒把握,可依照他素日才華,只要稍加鞏固,明年完全沒有問題??伤俚葞啄?,意思是明年也不打算考? 上次在護國寺,外祖母毛氏說,魏璟決意取得舉人功名之后才議親。 魏璟是男人,到二十歲上娶親也沒什么,可她馬上就要及笄了,根本等不起。 是不是魏璟壓根不喜歡她,才想拖延下去? 楊娥立時想起魏璟上次單獨送給楊妡經書,又想起上午在德正院門口,當著那么長輩同輩的面,毫不避諱地說拿藥膏給楊妡。 心里像是梗著一根刺,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堵得難受。 片刻,才找回心神,強作平靜地問:“二表哥是不是有了心儀之人?我瞧他對五meimei就極好……” “胡說!這種事情可不許亂說,要傳出去,楊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魏氏最痛恨得孫女們搬弄口舌損壞名聲,沉著臉斥責兩句,見楊娥神情凄然,神情便緩了緩,“五丫頭年紀還小,總得由長及幼,先議定你的親事,再三丫頭、四丫頭然后才輪到五丫頭……這話不是你該說的,以后千萬別再提。阿璟沒福氣,憑著你這般模樣品性的人不愛重,總有他后悔的時候……俗話說,強扭的瓜兒不甜,以后你多跟著你母親……跟著你伯母出去走動走動,魏家這頭就算了?!?/br> 楊娥心下黯然,卻只能垂首低低應聲“好”。 恰此時,瑪瑙在門外揚聲道:“三少爺過來了?!?/br> “快請進來,”魏氏臉上郁色頓散,取而代之的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在這些兒孫中,楊峻作為嫡長孫最受器重,而魏氏最喜歡的卻是三少爺楊峼。 門簾撩起,穿著象牙白道袍的楊峼闊步而入,身姿如松星眸朗目,連帶著屋里的燭光似乎也亮了幾分。 魏氏和藹地問道:“怎么這個時候來,吃過飯沒有,都用了什么,要不要再添一些?” 楊峼含笑一一作答,“孫兒自二房院來,夜飯跟父親一道用的,突然想起幾件事需跟祖母商量,”說著瞥了楊娥兩眼。 魏氏知其意,笑著對楊娥道:“累了一整天,你回去歇著吧,夜里燈盞不比白天亮堂,別看書或者做針線免得傷了眼?!?/br> 楊娥恭聲應著,退至門外。 門簾垂下,她有意停了停,聽到屋里魏氏的笑聲,“有什么話不能當著小娥的面兒講,你們倆是嫡親的兄妹,不比別人?!?/br> 楊峼沉著地回答:“因跟小娥有關,當面講多有不便……頭一件,我想是不是讓小娥搬到園子里住比較好?” 楊娥聞言,身子一顫,手指緊緊地抓住了裙邊禁步,無意識地摩挲著上面的紋路。 魏氏問道:“怎么突然想起這個了?” “并非突然,上次明心法師前來我就有此打算了,今日在外祖家跟阿璟聊過一陣,覺得小娥還是搬出去好?!?/br> 魏氏“哦”一聲,楊娥屏住氣息正要側耳細聽,卻見瑪瑙端了托盤過來,忙掩飾般抻了抻裙角,急步離去。 回到住所,只覺得酸楚不已。 楊峼到底是怎么想的? 別人都削尖了腦袋拼命往松鶴院擠,他卻慫恿魏氏讓她搬出去。前陣子明心那個出爾反爾的閹人剛散布出她與魏氏屬相對沖的流言,他這樣做豈非就證實了明心所言非虛? 而且,待在松鶴院,不用出門,府里大小事情一件不落地都會報過來,她還時不時地拿個主意裁定點是非,所以府中下人對她多有敬畏從不敢怠慢。 再者,家里姑娘們的親事都有魏氏決斷,她費心經營這些年才鞏固了自己在魏氏心中的地位,倘或搬出去又有人頂替了她該如何是好? 不管從哪點來看,她搬走有百害而無一利。 他還是她的親哥嗎? 楊娥越尋思越覺得生氣,伸手一拂,長案上紙筆器具俱都掃落在地,當啷作響,迸出無數碎片。 采茵與采芹哆嗦了下,片刻才鼓足勇氣,賠笑道:“灶上備著銀耳羹,姑娘暖暖地喝一盞吧?” 楊娥面黑如鐵,厲聲道:“出去?!?/br> 兩人面面相覷,剛走幾步,又聽楊娥道:“把冬明叫來,我有話問他?!?/br> 采茵叫苦不迭。 現下天色已黑,各處門戶都著人值守,進出比白日更嚴。就算她們能出得二門將冬明叫了來,冬明也進不到松鶴院來,難不成楊娥還要黑燈瞎火地出去問話不成? 這可是在魏氏的眼皮子底下,魏氏又最注重規矩。 兩人滿心為難,又不敢當面抗拒招起楊娥的怒火,只得喏喏應著在院子外頭溜達。 時已八月,正午雖仍熾熱難當,早晚卻是涼,更兼夜風徐起,吹得兩人縮首溜肩叫苦不迭。 好在楊峼在松鶴院并沒待多久就出來,采茵忙迎上前,支支吾吾地說:“三少爺,二姑娘想叫冬明來問話,許是想打聽您的事情,眼下實在不方便喊人……” 楊峼一聽就明白,溫聲道:“二姑娘還沒歇息?你進去通報吧,我在這里等著?!?/br> 采茵如聞天籟,忙曲膝行禮,“多謝三少爺,”提著裙子急匆匆往屋里走。 楊娥仍在生悶氣,聽到采茵稟報,心中郁積才散了些,抓起條披帛往肩頭一披,吩咐道:“把屋子收拾了……就說你清掃時候不當心?!?/br> 采茵咬唇應道:“是!” 這兩個月來,楊娥已經發過好幾次脾氣,每次都是丫鬟“不當心”打碎了,賠償的銀子也從她們頭上出。 楊娥心情好時,會拿出銀子補給她們,可有幾次卻是忘記了。 她們也不敢提,只能忍著。 楊峼來回踱著步子,極有耐心地等,昏黃的燭光自屋檐下掛著的燈籠透射出來,將他的身影拉得時長時短。 楊娥姿態優雅地踱步出來,及至近前,仰頭嬌聲問道:“三哥跟祖母說了什么,為何非得避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