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景茂庭低低笑著,在她耳畔輕聲的補充了一句。 聞言,舒知茵的嬌容更紅,羞赧極了。 察覺到懷里的嬌軀漸熱,景茂庭的心口跟著灼熱,他仰首看了看夜色,已是深夜,太子應是派人出動了。他克制著,溫言道:“我陪你回寢宮,你先歇息?!?/br> “你呢?” “今晚有事發生,皇上應會宣我進宮?!?/br> 莫非是關于太子的大事?舒知茵置身事外般的不干預不過問。她沉思了片刻,還是坦白的問道:“齊汀對你說了父皇讓他與我多接近?” “說了?!本懊サ哪樕怀?,轉瞬就恢復常態,沉靜聲道:“我會照顧你愛護你一輩子,不需要任何人代勞?!?/br> 舒知茵笑了笑,笑得頗為滿意,她不由得的詫異道:“父皇為何如此安排?” 景茂庭垂目,沉默著。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道:“父皇不知道我們情投意合,以為你在冷落我,覺得我們會和離,在為我找再嫁之人?” “莫再多想,我已經讓齊汀從景府搬離了,明日就暫搬回齊府?!本懊ゲ粍勇暽?。 舒知茵一怔,立刻問:“你知道父皇的真實目的?” 景茂庭神色如常的道:“因為在嫁給我之前,你對皇上說過有意挑選齊汀為駙馬。嫁給我之后,齊汀一直與我們一起居住在景府中,皇上可能有所誤會,一探究竟的試探你們?!?/br> “父皇懷疑我和齊???”舒知茵不可思議的愣了愣。 “很不可思議嗎?”景茂庭語聲微涼的道:“你不是曾經很堅定的要嫁給他嗎?再難也愿意試試?!?/br> 聽著他微妙的語氣,舒知茵忍不住笑道:“你還在耿耿于懷?” “對,我會介意一輩子?!本懊⑺龘Ьo了些,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你且等著受一輩子的‘懲罰’?!?/br> 舒知茵笑著挑眉,道:“父皇應該不再誤會?!?/br> “嗯?” “我明確的告訴了父皇,我對你一往情深,與你生死相隨,此生對你忠貞不二?!?/br> 景茂庭的眼睛一亮,內心又驚又喜,喜的是她堅定的言語,驚的則是皇上知曉了他們情投意合。難怪皇上非常強硬的讓他安排她和齊汀的相處,原來是清楚了她的決心。 舒知茵重復著方才的猜測,道:“父皇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以為你在冷落我?覺得我們會和離?” “皇上知道?!本懊コ领o的道:“皇上知道我對你同樣一往情深?!?/br> 舒知茵擰眉,“你告訴父皇了?” “對?!?/br> “你為何要說?” 景茂庭不語。 舒知茵愕問:“你不了解父皇?他根深蒂固的認為兒女私情與國事朝政沖突,他不喜歡感情用事的朝臣,甚至是厭惡。我們之間的感情,由我處于主動,一切由我擔著,你只管做你的忠賢之臣。你實在沒有必要向父皇袒露你的感情,就讓父皇和世人一樣琢磨不透我們的關系,有何不可?你為何要說?” “茵茵,別生氣?!本懊匮院逯?。他要和她正大光明的結成夫妻,必須要經得皇上的同意,那時候,他不得不袒露感情,否則皇上不會同意,他愿意為此承受任何后果。 “我并沒有生氣,我是擔憂?!笔嬷鹈偷孟氲搅怂^的劇毒,一個很可怕的念頭在心頭升起,難道是父皇逼他服下的?她瞠目,被這個可怕的念頭嚇到了,她難以置信的望著他,“你是何時告訴父皇的?” 景茂庭見她隱現驚恐之態,不難猜到她是在印證什么,平靜的道:“前兩日?!?/br> 舒知茵頓時釋然許多,不過就是輕松了片刻,她的眉心就不由自主的深蹙,很不理解他的初衷,他是運籌帷幄之人,其中的輕重他不會不知,輕道:“在江南大案結案的緊要關頭?” 景茂庭鄭重的道:“你莫擔憂,我自有分寸?!?/br> “是嗎?”舒知茵依然奇怪他的言行,正色問道:“使你袒露心跡的契機是什么?” “這是經過我深思熟慮的一個決定,我能應對因此帶來的一切?!本懊ダ潇o的道:“茵茵,相信我,我能處理得妥當?!?/br> 聞言,舒知茵沉默了,心中縱有再多不安,都不能再說,事已至此,任何質問都無濟于事,且與他共同面對。 “你安心的做景夫人即可,為我生兒育女?!?nbsp;景茂庭的語聲溫柔而堅定,他深情的凝視著她,她要的正大光明,他一直牢記于心,他不輕許諾言,只用行動在穩穩的給她,總有一天會讓她滿意。 舒知茵深深的吸了口氣,試圖安撫不安的心,越是知道他的處境艱難不易,她越是心疼他,越不再忍心與他為了他已經決定的事爭執理論,而使他陷入煎熬的境地。既然想到了他所中的劇毒,她順勢問道:“可以告訴我關于你中毒的緣由了?” “我中的毒已解,你莫再追究?!本懊科鹚氖?,神色如常的道:“我陪你回寢宮,你該歇息了?!?/br> 舒知茵的手被他的大手不輕不重的握著,他們并肩而行,她依然漫不經心的問:“你中的毒,與父皇有關嗎?” “無關?!本懊セ卮鸬煤芨纱?,他不能說出真相,不能讓她對她父皇心存間隙。無論如何,他絕不能破壞一對父女之間的親情,盡管這種親情是被壓制在皇權之下,他不能破壞。 真的無關?舒知茵閑話家常般的輕道:“我記得你兩年前說過太子中了一種奇特的毒,無解藥,會在十年內毒發身亡?!?/br> “對?!?/br> “你說他服下了父皇的毒藥?!?/br> 景茂庭波瀾不驚的道:“沒錯,是皇上的毒藥?!?/br> 舒知茵緊接著便問:“你服的也是父皇的毒藥?” “不是?!本懊ド裆绯5牡溃骸胺判?,皇上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平安無事,他要托付我輔佐幼帝?!?/br> 發現他的情緒很平穩,舒知茵不由得凝思,似乎另有隱情,她在思索著蛛絲馬跡。 景茂庭不再過多的解釋,不得已的欺瞞,是為了能讓她活得舒心些。 二人行至寢宮外,如瓷快步而來,稟道:“皇上口諭,宣景大人即刻進宮?!?/br> 果然不出所料,一切都在按照景茂庭的計劃進行。 冬夜冷肅,月淡星稀。 景茂庭策馬出府,急促的馬蹄聲劃破寂靜夜空,不多時,便趕到了皇宮。 殿外,只有皇上的數名暗衛值守。殿內,明亮的燭光中,舒澤帝獨自一人端坐在龍椅上,面色陰沉冷怖。 景茂庭闊步入殿,發現地面上有未干的血跡,一副吃驚模樣的拱手拜道:“臣……” 舒澤帝打斷了他的話,冷冷的朝旁邊的紫檀木案上一暼,沉聲道:“看看那是什么?!?/br> 是什么?景茂庭走近看去,看到幾張字條,他拿起紙條仔細瞧著上面的字,每張字條是一句話,寫的是舒知茵與江南一案的傳聞,這些傳聞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知道字條的來歷,佯裝不明狀況的問:“這是?” “再看那幾頁上書?!笔鏉傻壅Z聲低沉。 景茂庭順著皇上的目光看向案角的上書,依他的敏銳,不難發現上書和字條所用的宣紙相同,字跡也相同。他看向上書的落款處,留的是太子殿下舒知行的字,他恍然驚聲道:“太子殿下?” 舒澤帝的臉色極為不悅,道:“太子可能參與了江南一案?!?/br> 景茂庭恢復鎮定神態,謹慎的問道:“皇上此言的依據是?” 舒澤帝沉聲道:“那些字條是朕的暗衛在江南田雋山的居處搜出?!?/br> 景茂庭流露出適當的震驚,形勢復雜,他不便下結論似的沉默著。 字條確實出自舒知行之手,那是舒知行寫給景茂庭的密箋,清楚的交待了舒知茵的哪些傳聞是他放出的。景茂庭把密箋剪成一張一張的字條,分成多次偷放進了田雋山的書房暗箱,故意使隨行的暗衛搜尋出來。 與景茂庭隨行的暗衛是舒澤帝的暗衛,表面上保護他的安危,實則也在監視。暗衛搜尋到字條后,沒有告訴景茂庭,他只作不知。待案情基本水落石出,他從江南回京復命時,為了后續的計劃,他安排這批暗衛押送重犯田雋山回京,并一直護衛田雋山的安全,以免有同伙殺人滅口。 舒澤帝威聲道:“田雋山今日午后進京,關押進刑部地牢,太子就派人刺殺田雋山!” 景茂庭冷靜的問:“刺客被生擒了?” “五名刺客皆被朕的暗衛生擒,嚴刑拷問之下,交待了實情?!钡弥獙嵡?,舒澤帝震怒,特意將刺客押至殿內親自審問一番,“刺客起初供述是福國公主指使,有位刺客受刑不過,招供是受太子指使,重刑之下,刺客全招供是太子指使?!?/br> 刺客確實是舒知行指使的,舒知行則是按照景茂庭的安排行事。那日,景茂庭出的主意,讓舒知行派刺客行刺田雋山,故意行刺未果,逃離之后潛入景府,里應外合,嫁禍給舒知茵,讓她徹底的難以脫清干系。 在選擇刺客上頗為講究,選的是新培植的影衛,這批影衛均不知景茂庭和舒知行的往來。景茂庭沒有透露押護田雋山的人是皇帝的暗衛,且身手極其了得。刺客按太子的命令進刑部地牢,尚未靠近田雋山,就被皇帝的暗衛察覺,逐一被生擒。 在江南的字條和地牢里刺客,皆是皇帝的暗衛如實稟奏,更能令皇帝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景茂庭如以往一樣,不是他審的案件,他沉默不語,不發表觀點。 見他已沉默多時,舒澤帝冷聲喚道:“茂庭?” “臣在?!?/br> “你從未查出太子有參與江南一案的跡象?” 景茂庭正色道:“臣沒有查到?!?/br> 舒澤帝不動聲色的問:“依你之見,那字條作何解釋?” “臣不知更多細節,僅憑‘此字條從田雋山居住搜出’一點,難以判斷?!本懊コ练€如山。 “難以判斷?”舒澤帝替他判斷道:“不像是太子伙同田雋山惡意散播茵兒的謠言?” 像,當然像,這正是景茂庭的用意,此刻,他更要堅持慣有的慎重,以公正客觀的立場道:“不知其中詳情,臣不能妄下結論?!?/br> “你不認為太子和田雋山有私交?” “沒有確鑿的證據,臣不能妄下結論?!?/br> 舒澤帝冷視著他的嚴謹,問道:“那些刺客呢?他們已供認是受太子指使?!?/br> 景茂庭沉靜聲道:“大刑之下,有屈打成招之嫌?!?/br> 舒澤帝臉色頓寒,“你是在指朕嚴刑逼供?” 景茂庭恭敬的垂首,正色道:“嚴刑逼供并無不妥,只是供詞需再驗證真偽?!?/br> 舒澤帝隨口問出心中猜測,“太子是要殺人滅口?” 聞言,景茂庭如愿以償,他正是要讓皇上有此想法,皇上越想驗證這個想法,他就偏偏墨守成規,內心喜悅而面無表情的道:“臣不能妄下結論?!?/br> 他太慎重了,他一貫如此慎重,任何案情在他手里,只論證據,從不進行無端的猜測,即使是猜測也是有理有據,往往結論正如他的猜測。舒澤帝知道他的沉穩嚴謹,亦知道他和太子始終保持著恰當的距離,不親近不疏遠,非常的合適,這滿朝百官,只有他能自然而然的游刃有余。 短暫的安靜后,舒澤帝為了知道真相,不得不一聲令下:“密查太子?!?/br> 景茂庭面上一驚,正他合意,略做提醒道:“密查太子非同小可?!?/br> “太子敢膽徇私枉法,更是非同小可!”舒澤帝正義凜然,“朕授你可密審太子之權,徹查太子是否參與了江南一案?!?/br> 密查密審,無疑說明皇上在懷疑太子,但又不希望過于聲張,只秘密查審,依結果行事。景茂庭自是不能推辭,接受皇上的命令,道:“是,臣遵命?!?/br> “朕給你三日期限,可隨時提審田雋山對質,亦可隨時密審太子?!笔鏉傻鄱诘溃骸氨M快調查清楚,切記對太子密查密審,不要走露了風聲?!?/br> “是?!本懊ゾ従徧а塾^察皇上的神情,想探尋他的態度,只看到他陰沉緊繃的神情,查出太子參與了此案會怎樣?廢黜太子?探尋不出他真實態度,他只在等結果。 舒澤帝道:“那些刺客還活著,可押去大理寺再審?!?/br> “是?!?/br> “立刻將太子請進大理寺審查?!?/br> 景茂庭正色道:“此案尚不明朗,不可請太子殿下進大理寺,恐有定論之嫌,臣立刻去太子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