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景茂庭目光一閃,一語雙關的說道:“當然,事事難料?!?/br> 這時,有位宮女來道:“福王殿下,皇上有請?!?/br> 許元倫連忙去見皇上。 景茂庭轉身欲離開之際,舒知茵低聲道:“為什么虛情假意的向他示好?他只是位閑散的皇子?!?/br> “你在關心他?擔心我對他有所企圖?”景茂庭語聲冰冷。 “對,你的行為居心叵測,很可疑?!?/br> 景茂庭冷道:“你因不必要的關心而疑神疑鬼的樣子,真不怎么美麗?!?/br> 舒知茵猛得愣住。 景茂庭緊抿嘴唇,臉色冷沉,深深的看了看她,快步走了。 望著他冷峻挺拔的背影,舒知茵蹙起眉,合了下眼簾,隱隱嘆息。 過了半晌,許元倫歸來,抬了抬腰間的水壺,道:“皇上伯父讓我隨身帶著涼水?!?/br> 舒知茵點點頭。 見隊伍開始啟程,許元倫道:“我去找景兄,再提醒提醒他?!?/br> 舒知茵不便多言,放下車簾時,看到母妃所乘的是尋常的馬車,此時是午后,車廂里會炎熱無比。她下了馬車,快步走至榮妃的馬車外,道:“母妃,請乘坐孩兒的馬車?!?/br> 榮妃欣然答應,正有話想要詢問女兒。 舒知茵的馬車里真是涼爽,車廂鋪著一層玉石涼席,車壁上掛著八桶摻著薄荷葉的冰塊。榮妃閑適的坐在涼席上,柔聲的問道:“昨日在紫屏園,許元倫為你精心準備的禮物,羨煞眾人?” “嗯?!?/br> “這些日多與他相處?!?/br> “嗯?!笔嬷鹇娘嬛?,若有所思。 長長的隊伍快馬加鞭的前進,直至半夜才抵至妙春山。 山上冷風陣陣,皇后嬪妃和皇子公主們陸續下了馬車,冷得沒了睡意,聚于正殿的院中。 待李嬤嬤安置妥當皇上和太子后,才不緊不慢的趕到,臉上帶著慣用的笑容,恭敬的朝諸位行禮一拜,道:“此次妙春山之行,起居膳食皆有奴婢負責,不妥之處,還望多多包涵?!?/br> 李嬤嬤是皇上的乳母,在后宮的地位無人不知,只有她敢用‘包涵’,而不是‘恕罪’。 沈皇后端莊大方的道:“有勞李嬤嬤了?!?/br> 宮女們掌燈照亮四周,李嬤嬤取出一張圖紙,指著勾出的幾處,捧到沈皇后眼前,道:“請皇后娘娘先挑選住處?!?/br> 沈皇后挑選之后,是金谷公主挑選,她在圖紙上看了又看,溫婉的問道:“李嬤嬤,留云苑不在圖紙上?” 留云苑是一處山頂小院,臨崖而建,視野遼闊如在云端?;适抑腥顺J清e開行程到此游玩,便是為了入住留云苑,眺覽青山的怡人景色。 李嬤嬤毫不避嫌的道:“留云苑是福國公主此行的住處?!闭f罷,她換了一副笑臉,對披著斗篷的福國公主道:“夜風較寒,您何不去留云苑歇息?”隨及,她命令宮女道:“快燃亮火把,為福國公主照路,護送福國公主上山?!?/br> 對于李嬤嬤公然討好福國公主的言行,眾人已不足為奇。金谷公主暗暗握拳,李嬤嬤就不怕有朝一日落得個生不如死、死而不得的下場?! 舒知茵每次與母妃來避暑,都是居住在留云苑,她轉身說道:“母妃,請與孩兒一同居住?!?/br> 榮妃微笑道:“好?!?/br> 李嬤嬤恭敬的道:“此行的十日皆是榮妃娘娘侍寢,請榮妃娘娘稍作歇息,奴婢半個時辰后派人去接您?!?/br> 榮妃溫順的道:“好?!?/br> 舒知茵無視突然復雜的氣氛,問道:“許二皇子住在何處?” 李嬤嬤道:“他要跟大理寺卿景大人住在一處?!?/br> “景大人的意思是?” “景大人不反對?!崩顙邒呙鎺б桓薄局涝S二皇子是您最要好的摯友’的殷勤笑容,道:“奴婢將他們安置在留春苑,獨院,兩間敞亮的臥屋?!?/br> 舒知茵不以為意,扶著母妃前往留云苑。 第18章 別怕 清晨,薄霧漫山繚繞,青翠郁蔥的林木朦朦朧朧,空中飄著淡淡的香,干凈,清冽。 舒知茵獨自散步在山中,聽著遠處的晨鐘,沿石子小徑往后山走去。穿過濃密的香樟樹林,踩著隱沒于雜草叢中的木階,一步一步的登了一百階,登上了荒廢已久的道觀。 這個道觀是一位皇后的安息地,她是舒國開國皇帝的第一位皇后。這位皇后智勇雙全,陪著皇帝出生入死,傷病累累,打下了舒國江山,卻在皇帝要登基為皇時,日積月累的傷病使她再也撐不住,她知道自己已經油盡燈枯,身體虛弱的奄奄一息,不忍與皇上生死離別,便假意告訴皇上,說她要離京游玩數日,就再也沒有回到皇上身邊。 每次到妙春山,舒知茵總會來這僻靜的道觀里看看,每次都會唏噓,這樣一位立下赫赫功業的女子,史書只記載她是一位被追封的皇后,‘生于民間,陪帝征戰,因病而薨,追封為帝后?!?,寥寥幾字一筆帶過。舒國漸漸強大,國基漸漸牢固,而她漸漸的淹沒在歷史的洪海中,漸漸被遺忘。 鳥鳴清脆,景色幽靜,縷縷晨陽透過枝葉間的縫隙傾瀉而下。 舒知茵走著青苔石板路的緩坡,繞過那棵古老的洋槐樹,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齊??!他正托著腮,百無聊賴的坐在道觀前的石階上。 當舒知茵看到齊汀時,齊汀也看到了舒知茵,他先是一驚,隨后笑了笑,笑容閑適。 齊汀為何在此?舒知茵剛要詢問,便見齊汀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從院中傳出了齊媛的聲音。 齊媛惱道:“我真想殺了她!” 殺了誰?發現齊汀沒有阻攔的意思,舒知茵慢慢的朝前走了幾步。 “你終于肯說出來了?!本懊サ穆曇翩偠ㄗ匀?。 “她仗著太子對她的寵幸,開始在我面前原形畢露,不加掩飾的囂張?!饼R媛恨從心來,忍無可忍的道:“自我嫁入太子府,她就虛與委蛇,挑撥我與太子的關系,太子愚笨,竟輕信她!” 齊汀沖著舒知茵笑笑,無聲的口語道:“說的是吳側妃?!?/br> 齊媛是在抱怨太子側妃吳側妃,積怨已久的氣道:“她第一次懷上了身孕,自己服藥小產,嫁禍給我,太子動怒;她暗殺跟太子關系極親密的暖床小妾,嫁禍給我,太子震怒;如今她又懷上身孕,常常裝出有小產跡象,向太子撒嬌哭訴,意指是我在害她,容不下她。昨晚,太子為了她訓斥我,無論我怎么解釋,他都認定我是在狡辯,太子寧愿相信她而不相信我?!?/br> 景茂庭沉聲道:“你竟由得她次次得逞?” “她太會投太子所好!”齊媛羞以啟齒,還是咬牙說道:“她生性yin蕩,點撩情香,讓太子服春藥,百般花式的勾引太子。太子本就變態好色,喜用各種器具,她次次讓太子滿足,還常嘗試新鮮,越發的令太子著迷而沉湎?!?/br> 景茂庭默不做聲的聽著,舒知茵也在聽著。 “她還心狠手辣,因為她懷著身孕無法滿足太子,為了牽住太子,她偷買十歲左右的幼女供太子猥褻jianyin,幼女慘叫連天,她就在她的屋中挖了一個深窖,供太子縱情發泄而不暴露?!饼R媛憤憤的道:“已有多個幼女被虐待致死,她命侍女把幼女尸體裝麻袋里帶出京城隨意埋掉,毫無人性的再去偷買幼女蹂躪?!?/br> “可知幼女尸體埋于何處?” “知道,我曾派人跟蹤過?!饼R媛冷哼道:“她有個十二三歲的胞妹,長得有點姿色,近些日子常在府中玩。我猜她是有慫恿太子將她胞妹納為側妃的打算,姐妹一起拴住太子?!?/br> “她的父親任吏部侍郎?” “是的?!饼R媛鄙夷的道:“她常吹枕邊風,讓太子幫她的父親和胞兄謀更高的官職,太子只是敷衍答應,并未行動。他除了不為人知的變態性癖好,平日里頗為清醒,知道孰輕孰重。而吳側妃就抓住太子的喜好,拼命的讓太子快活,哄太子開心,這種投其所好,我斷然做不到!” 景茂庭問道:“太子已疏遠你?” “是的,因吳側妃的推波助瀾,他對我已經表露出不耐煩,斥責我不夠寬容。因他一直想讓金谷嫁給齊汀,叮囑我無論如何要促成這份姻緣,而我表面同意,遲遲未能如他所愿,他覺得我無用,對我很失望?!饼R媛心中冰涼:“我絕不同意金谷嫁入齊家,她會禍害齊家?!?/br> “你們有重歸于好的可能?” “沒有可能?!饼R媛絕望的道:“我與他成婚四年了,我試過迎合他,可我做不到。他始終與我生疏,從沒有嘗試過與我親近,如果不是為了子嗣,他甚至不愿碰我,我亦不愿他碰?!?/br> 景茂庭正色道:“四年了,你終于肯承認自己過得不好?!?/br> “我是過得不好,可又能怎么辦?!饼R媛嘆了口氣,“我已為人妻已為人母,生為齊家女,總要有齊家女的樣子,千萬別告訴爹娘,我不想讓他們擔憂?!?/br> “他們已經發現你和太子的關系不融洽,只是他們不說?!?/br> 齊媛失笑道:“真糟糕,我以為我偽裝的很好。三哥,你也早就發現了,是不是?” “是?!本懊サ溃骸拔乙恢痹诘饶阌H自說出來?!?/br>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說出來,只能對你說?!饼R媛焦慮不安的道:“吳側妃近來常主動跟瑞兒玩,我害怕她會對瑞兒下手,終日提心吊膽?!?/br> “別怕,有我在?!?/br> “我想殺了她!” 景茂庭篤定的道:“交給我?!?/br> 聞言,舒知茵心中一悸,再也聽不下去,猛得轉身,疾步離開?!畡e怕,有我在’、‘交給我’,多么動聽的話,多么鄭重的承諾,他為了齊媛,可以不顧一切?!他努力得到的名聲,全化作盔甲,用來保護齊媛?! 齊汀望著舒知茵匆忙奔走的背影,一臉茫然。 倉促的跑下山坡,舒知茵倚在樹桿喘著氣,她的心口很堵,猶如巨石壓下,壓得她悶痛悶痛。她不喜歡這種感覺,極不喜歡,她蹙起眉,坐在巖石上,閉起雙目深深呼吸。許久,心口的悶痛減輕,心中空落落的。 當她睜開眼睛后,眸色已恢復如往常的清冷。她站起身,漠然的走出后山,回往留云苑。 她必須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因為可想而知,放縱感情的下場會是身不由己。無論何時,她要掌管自己的命運。 正走著,前方有位身姿婀娜的女子出現在岔路口,衣著華麗,發飾精美,身旁簇擁著五六個丫鬟。女子的臉上帶著嫵媚的笑容,風情萬種,纖指輕搭在腹部,驚喜的迎向舒知茵,朝著舒知茵恭敬的行禮:“太子側妃吳氏拜見福國公主殿下?!?/br> 舒知茵淡掃了她一眼,忽想到齊媛所言,不由得背脊一涼,這個吳側妃太過蛇蝎心腸,竟偷買幼女供太子jianyin。 見公主殿下不理不睬的從身邊經過,吳側妃連忙輕喚道:“公主殿下?” 舒知茵止步。 “臣妾正要去留云苑找您呢?!?/br> “何事?” 吳側妃柔聲道:“臣妾從山上摘了些果子,甘甜可口,想請公主殿下品嘗?!?/br> 舒知茵果斷的道:“不嘗?!?/br> 聽到毫不留情面的拒絕,吳側妃沮喪的垂著眼簾,輕道:“臣妾可否送些果子給榮妃娘娘嘗一嘗?” “不必?!?/br> 吳側妃委屈的嘟了嘟嘴,軟言細語道:“山中蚊蟲較多,臣妾備了些上品的香,可驅蚊蟲,公主殿下可愿試試?!?/br> 舒知茵微揚下巴,“這天底下有什么東西,會比我府中的上品?” 一次次的出師不利,使得吳側妃已經習慣,自從得知太子殿下欲除掉福國公主后,便處心積慮的接近福國公主,意圖討好她麻痹她,幫助太子殿下達成夙愿??墒?,福國公主總是不給機會,不予理會。 舒知茵盯著她千變萬化的表情,冷靜的道:“記住,作惡多端必有惡報。從此以后,你見到我主動避開,莫與我多說一字。如果有人問起你為何避開我,就說我討厭聞到你身上的氣味,不準你靠近我?!?/br> 吳側妃震驚的目瞪口呆,臉色極難看。 舒知茵繼續向前走,神情凜然。剛踏入留云苑,便見到榮妃閑適的坐在院中,她若無其事的笑著喚道:“母妃?!?/br> 榮妃喜悅的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br>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