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從小到大,她只有想騙糖丸吃的時候才會把腦門在暖氣上烤一下裝發燒,可是這一次,她是真發燒了。 那天,雨越下越大,整個晚上樓道都沒有人再經過。門外的雨濕氣透進來,陰冷越來越重??墒撬麘牙锖门?,趴在他肩頭,裹著他的外套,她一直貼在他頸窩嘟嘟囔囔地跟他說話。 他偶爾回應一句,大多時候都是聽著,在她抬頭的時候,會很自覺地知道她是要親親,每一次都會很滿足她。 天亮了,厚厚的陰云透下灰色的光,他的臉從黑暗里顯出來,陰影下,鼻子越發挺拔,黑暗中看不到的目光原來這么溫柔,她不知怎么的,有點想哭,又摟緊些。 “我得走了,今天跟星野還有事?!?/br> “……嗯?!?/br> 雨停了,只有房檐上滴滴嗒嗒的。越野吉普的馬達聲在周末的清晨很響,很快,遠遠地去了。 她轉身往樓上爬,才發覺腿軟得厲害,渾身酸軟,虛脫了一樣。 回到房中,本來該洗洗臉、換下衣服再睡,可是她沒有,直接合衣鉆進被子里,埋了頭,果然,被子里淡淡的古龍水的味道。 她安心地閉了眼睛…… 秦宇快八點的時候過來了,精神不是很好。好像是說epcr的工作強度很大,又沒有閑人能好好帶他,一晚上盡打雜了。而且,調動這么突然,連人事部的薪資調整都沒收到。如果只是調部門不加薪,還不如不調。 安小素窩在被子里聽得迷迷糊糊的,他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說沒事。轉身就看到桌上的蛋糕,皺了眉,怎么沒有放冰箱?這是鮮奶蛋糕不冷藏就變酸奶了!這工科學的,連生活常識都學沒了。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犯這種低級錯誤,可是這一回秦宇心情很不好,看也沒看拿起整個蛋糕直接丟到垃圾筒里。 安小素睜著眼睛看著他來回走動,腦子里完全是另一幅畫面。 昨晚的一切像做夢一樣,可是夢能醒,她卻像被夢魘附了身,完全到了另一個空間。唇邊,脖頸不光是他的味道,連他的力量都還在,只要稍稍閉上眼睛,她怕自己會哼出聲來。 以前從來不知道男女之間會有這種吸引力,這和在電視上看什么八塊腹肌完全不一樣,那種只是形狀的好看,這種是一種很難用語言表達的感覺,不是因為他帥,不是因為他man,好像就是因為他是他。兔子好想被腰抱著,緊緊的。親吻成了最好的表達,咬她都覺得不夠。 只是,很不容易滿足??赡?,吸毒的感覺就是這樣。 不用任何人來提醒,安小素知道她這是妥妥地出軌了??墒?,手指上閃亮的鉆石都不能刺激她覺得對不起秦宇,在沒有人言和目光的鄙視下,安小素決定不為難自己,這個念頭讓她對自己的羞恥心重新認識了一秒。 黑暗和生日,可以遮掩一切。 昨晚纏在他身上的時候就知道沒有明天了,她很無賴,也很用力,什么女孩子的羞澀和矜持統統滾蛋,像現場那兩個月,反正也是最后了。 知道腰也喜歡抱她,這比什么仁義道德都重要。 安小素忽然覺得自己其實骨子里是個壞女人,可是并沒有人知道,這樣很好。因為骨子里壞并不妨礙表面上做正確的事,這可能就是人和動物的區別。 她是人,不是兔子。 太陽出來后,小屋里一片明亮,秦宇坐在她床邊靠著,幾乎就要也躺在被子里。 這才是真實的。那種貼在肌膚上的感覺都是想象出來的。 秦宇抱怨完了epcr,心情也好多了,拿出了他準備的禮物。安小素看著眼前像鉆石一樣閃亮的水晶,笑了,這個比那輛單車漂亮多了…… 她是病了。燒得guntang。 …… 這一次病得莫名其妙、來勢洶洶,發燒好像也燒壞了腸胃,周末兩天幾乎水米不進。到了周一蔫得爬不起來,可是秦宇剛調到epcr,沒法請假,安小素就一個人煮了一鍋白粥,熬了兩天。 周二上午退了燒,傍晚的時候房東帶人來看房子。這樣的地段,單身公寓很好出租。來的是一對小情侶,好像是從外地來的大學生,第一次要住在一起,兩個人一直牽著手,覺得哪都好。 安小素坐在角落里看著那女孩,她的手一會兒握拳,一會兒張開,在他手心里打轉,看到臥室的飄窗驚喜地叫,撒嬌地跟他說就要這間小屋了。 想象著下周自己也要搬到秦宇那里去,可他那里沒有飄窗。 晚上又有些燒。 從來沒有缺過勤,周三一上班,安小素就有點緊張,想著二區的圖紙可能真的耽擱下了??墒枪碜由纤究戳怂谎?,居然皺了下眉,說了句“you need more rest.”(你還得休息。) 安小素笑笑,說她好了,沒事了。 雖然發燒了,可是不是流感,米婭沒再說什么。安小素獲準工作,埋頭一直忙到中午,一眼手機都沒看。 中午吃飯到了林虹那兒,一屁股坐下,一腦袋虛汗。林虹驚訝地看著她,“艾瑪,這是啥病啊,一下子就完成你的減肥大業了?!?/br> 安小素笑笑,頭靠了資料架,正好能看到窗口露出的一點點藍天。 “怎么一病把個二貨給病出45度憂傷了?”林虹說著碰了碰她,笑道,“手機呢?腰沒憐香惜玉一下?” 她動都沒動,連眼睛都都沒眨一下。林虹這才覺得不對,“怎么了?上周不是還跟著他嗨皮嗎?” “上周是hazop?!?/br> 她明明含著笑,可林虹不知怎么的覺得她可憐兮兮的,湊近她悄聲問,“不聊q了?” “我q都卸載了?!?/br> 林虹好像明白了什么,想問又咽了回去,伸手摟了她的肩,“再忍忍,他很快就走了?!?/br> “周末過來幫我收拾行李吧?” “要搬過去了?” “嗯?!?/br> “小素,”林虹摟著她輕聲道,“其實,你不用這么著急。不是五一才結婚么,先這么住著……” “不要?!毕肫鹉菍砜捶孔拥那閭H,安小素輕輕吁了口氣,“干嘛攔著人家幸福?!?/br> “我不是攔著你幸福,是想讓你在結婚前至少知道幸福是什么。姐是過來人,結婚前沒有百分之二百的熱情,是扛不住結婚后的平淡的。你們現在就像老夫老妻似的,一點激情都沒有,這要是……”林虹咬了咬牙,“床上也這樣怎么辦?” 噗,安小素笑,“你以為都是你和林姐夫那樣沒羞沒臊???” “切,你要是有我一半沒羞沒臊,姐就不攔你了?!?/br> 想起黑暗中,回應著他瘋狂的親吻,安小素心跳得虛弱的身體有些受不了,抬手擦了擦汗,“姐,” “嗯,” “你說,我是不是該早點跟秦宇睡了?” “嗯?”林虹一愣,“為什么?” “早點睡了男人,就不會再想男人了唄?!?/br> 林虹笑,“你個傻丫頭?!碧蹛鄣負Я怂?,“女人的身體和男人不一樣,不愛他,你睡多少也不會有感覺的?!?/br> “愛,怎么不愛?!卑残∷匦判臐M滿,“我和他就缺這個,睡了就好了?!?/br> 林虹白了她一眼,“你這不是病了,是發sao?!?/br> …… 午休回來,安小素才看到手機上秦宇的短信。epcr的主管終于和他談正式調動的事,級別升了一級,薪水跟著級別走,比原來的工資漲了20%。秦宇很開心,說晚上要出去慶賀一下。 安小素回復道:好啊,你們去吧,我得回去睡覺。 發完就放到一邊,開始工作。很快就又有了短信的聲音,安小素沒理會,等到口渴要喝水,才順便看了一眼手機。這一眼,看得她險些沒把杯子給摔了,騰地站起身,頭暈得晃了一下。 迅速在拉黑的名單里把那人的手機號碼又調出來…… …… 二十八樓??偛棉k公室。 岳紹輝坐在會議桌前看著一份文件,“it要去這么多人?” 一旁的人事總監徐強解釋道,“原本籌備江州分部為的是競標樊津水壩的項目,所以前期只是租了幾間辦公室,兩邊來回跑,it部門基本都是遠程cao作,很少過去?,F在項目啟動,要正式建立分部,epcr系統上馬調試都需要人長期駐扎。本來考慮在本地招聘,這樣可以節約人員駐外的費用??墒莈pcr還在研發階段,張總覺得還是先用總部人馬比較好,等到一切理順,可以再調回來?!?/br> 岳紹輝點了點頭,翻到最后一夜,忽然皺了眉,“這上面怎么會有秦宇?” “這不是因為他是秦有宣的兒子嘛,張總說順便讓他回家親近一下父母,也有利于項目進展。而且他剛調到epcr上,跟著過去從頭學也算現場培訓了?!?/br> “進展什么?把秦宇留下!” 老板突然的不悅讓徐強有些摸不著,“岳總,秦宇是張總特意加上的……” “秦宇剛到epcr根本還不能用,分部是前線,不是培訓基地?!?/br> “岳總,您要不要再跟張總溝通一下……” “不用跟他溝通,秦宇必須留下!” 徐強推了推眼鏡,正想再解釋什么,桌上的手機有振動聲,岳紹輝拿起來看了一眼: 兔子:我要見你,now?。。⒖蹋。。?/br> “你先回去。一會兒咱們再談?!?/br> “好。 …… 安小素打死也沒想到在她決定永遠都不再往二十八樓去的第二天,她就急匆匆地沖了上來。 寬大的總裁辦公室,他靠在辦公桌邊,聽到她進來,放下手里的文件抬起頭。 他一眼看過來,她咬了牙。 蒼白的小臉,黑眼圈把眼睛顯得那么大。他皺了眉,起身走到她身邊,大手輕輕捏了捏她瘦尖了的下巴,“病了???” 他的聲音跟那晚在耳邊一模一樣,疼得安小素吸了口氣。 “我的電話為什么不接?” “拉黑了。接不到?!?/br> 她堅決得像要就義,他放下手,轉身回到辦公桌后,“找我有事嗎?” “為什么要把秦宇調到江州去??” 一句問出來,安小素氣得嘴唇發白,“你怎么這么卑鄙??你是老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本來根本沒資格進epcr,你一句話,他就調進去,讓他受寵若驚,心甘情愿加班!你一甩手,給他加點錢,就又把他踢到江州去,你要干什么??” “安小素啊,你……” “我什么?是因為我是不是?你非要讓我們分開是不是??你是誰啊,你憑什么?!”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是你想不想跟他分開?!?/br> “我不想??!”她咬著牙,幾乎就要哭出來,“我愛他!我要嫁給他??!我要一輩子跟他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keep telling yourself that won’t make it true!”(不停地告訴你自己這個不會讓它變成真的?。?/br> “true不true關你什么事??你算老幾?我十六歲就知道要嫁給他了!”她的眼淚掉了出來,一顆一顆的,連不成線,“我們在一起五年了,離開父母之后他一直就在我身邊,他就是我的家!你知道什么??什么sed choice(第二選擇), sed best(第二最佳),他是我唯一的選擇,沒有第二??!he is the ohe one and only??!”(他就是我的唯一?。?/br> 她喊出來,喊得一身汗,沒有了話,可是自己的氣息卻接不上。 辦公桌后的人異常平靜,看著她的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