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顯然，大太太并不是這么認為的。好不容易回了季家，大太太反常的不先回自己的院子里換衣裳，而是和季念然一道進了后院。剛一邁進院門，季念然還在猶豫的時候，她隨口敷衍地囑咐了季念然幾句，就徑自帶著心腹丫鬟朝著老太太起居的正房去了。

    季念然也不在意，盯著大太太的背影看了兩眼，就帶著丫鬟拐回東廂房了。

    “姑娘回來了?！笔褪谝露际卦谕忾g，正坐在桌旁做針線。見季念然帶著流火和萑葦進來，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迎了上來。

    “姑娘今兒到秦家做客，覺得秦府如何？”

    “姑娘可得了什么彩頭？”

    石斛一眼瞧見萑葦手里捧著的木匣子，忙上前接了過來，“這可不是早上帶去的東西，是姑娘在秦家得的？”

    “秦家老太太給的?！奔灸钊豢戳四悄鞠蛔右谎?，帶著幾個丫鬟進了里間，“我還沒看過是什么……快拿過來打開我看看？”

    ***

    東廂房這邊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看東西，正房內的氣氛卻很嚴肅。

    老太太午睡剛醒，原本正是還困乏的時候，聽了大太太的幾句話，卻瞬間打起了精神，“你說，宮里的意思是，還要三丫頭進東宮服侍？”

    “是?！贝筇f這話的時候，也帶著幾分猶豫，“姨媽說，太子妃雖然已經封了，但是東宮里兩個良娣的位置卻還空著。這平安候的女兒系出名門，在她之下，也不算辱沒了咱家慧姐兒……”

    老太太擺了擺手，止住了大太太的話頭，盤算了片刻，才肅著聲音問大太太，“太子妃今年多大你可知道？”

    季家這幾年除了舉家搬到京城之外，都是關起門來守孝，對于宮里的事都沒有那么清楚了，更何況東宮？但是這個問題大太太卻毫不猶豫地回答了出來，“聽說今年也十六了，生日只比慧姐兒大半年?！?/br>
    想必是秦老夫人特意告訴她的，老太太點了點頭，又沉吟起來，“已經十六了，怪不得去年就大婚了……”東宮太子今年只十五歲，雖說也算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紀，但是去年大婚時才十四歲，就顯得有些早了。

    只是不知道，這位平安侯府的小姐，或是她背后的平安候，究竟有多么大的魅力，能讓皇上或是皇后和太子這么看重，不惜一切也要拉到自己的身后。

    “你公公以前總怕咱家太過招搖，會惹了別人的眼……”老太太嘆了口氣，又繼續道：“總想著韜光養晦，腳步緩一緩，別招人嫉恨，這才養得咱家現在的兩個老爺，都有些……”老太太頓了一下，咽下了一個即將脫口而出的詞，“好在昀哥兒很有出息，再努力幾年，未必不能做出一番成就。只是這畢竟是以后的事了……”

    順著老太太的話，大太太也蹙著眉頭思考起來。

    “以咱家現在的情況，就算慧姐兒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也不一定能坐牢。良娣……也有良娣的好處！”說到后面，老太太也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母親的意思是說，這個良娣，慧姐兒可以接的穩？”大太太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可以接，但是接得穩不穩……?！崩咸q豫了一下，也有些放松下來。她不再緊繃著背，而是向后靠到大迎枕上，反問大太太，“若是不應下來，你可有好的給慧姐兒的說親人選？”

    “媳婦……”大太太沒想到老太太會問她這個問題，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F在季家這個情況，空有爵位卻沒有實權，也不見得多深的底蘊……她確實是沒有什么好的人選了。

    老太太盯著媳婦看了一眼，淡淡的道：“既然沒有，那就答應下來吧?！闭f罷，又自失的一笑，“當然，現在外面的事還是老大說了算，你也要問問他的意思。我說的話，不過是個參考罷了?！?/br>
    大太太的思緒瞬間就被老太太的話給拉了回來，老太太和大老爺之間的關系，她再清楚不過，忙笑著道：“家中的大事，老爺自然還是要聽老太太的?！?/br>
    老太太勾了勾嘴角，不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我的看法這是這樣，你回去再想想。若是定下來了，就準備起來吧?！?/br>
    “是?！贝筇@才愣愣地起身，帶著丫鬟出了老太太的屋子。

    ***

    大老爺對季慧然進東宮當太子良娣的事自然是全力贊成——他還指望著這事能給他帶來更多的好處呢，得到了真正當家人的首肯后，大太太就開始準備季慧然能帶進宮去的嫁妝了。從京城各老字號店鋪購買的首飾衣料，開始成箱成箱的往內院里送，還要準備適額的銀票，細碎銀子，各色精巧荷包……

    偏偏這些事都只能著落在大太太一人身上，因此對季慧然言傳身教這事，就被老太太攬了過來。老人家一改前兩三年內的懶散，每日巳時就打發丫鬟把季慧然接到自己屋里，午飯時分才放她回正院，總是要教上將近兩個時辰才作罷。

    這件事既然已露端倪，季家上下也早就心中有數，下人們有時閑聊起來，也是與有榮焉。雖說不是太子妃，但是東宮良娣，日后少說也有個妃位。

    流火當然是甫一聽說這個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分享給了自家小姐，“聽說老爺親自開口，只官中就出了五萬兩銀子，老太太和太太肯定也不會給得少了?！?/br>
    大太太只有季慧然這一個親生女兒，又是嫁進天家，自然舍不得吝嗇委屈了她。這種為家里掙前程的事，老太太和大老爺自然也很看重。雖說沒有田土鋪子，但是季慧然的這份嫁妝若是少了，那是家里任何人都不會同意的。

    季念然甚至覺得自己有理由相信——就算是二老爺和二太太知道了這事，都不會吝嗇再多給季慧然出一份嫁妝！

    若是季慧然真能得寵，未來季家上下既得的那些好處，可不是區區幾萬兩銀子能買到的。

    “三jiejie這婚事也算曲折了……最后還能嫁入東宮，老人家們自然重視?！奔灸钊恍南麻W過許多念頭，面上卻是一點不露，只懶懶地低頭繡一方手帕，隨口敷衍流火。

    “姑娘！”流火見季念然并不拿這當做一件大事，心下著急，苦口婆心地勸了起來，“三姑娘說了好的親事，我看這兩天五姑娘和表姑娘屋里都頻頻有些動作……我聽說前些日子月錢發完了，表姑娘還大有要親自去找老太太告狀的意思，這幾天才安靜下來?！?/br>
    “哦？”季念然這才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抬頭看向流火，“你說，表姐很關注三姐的事？”

    “那是自然?！绷骰鹩行┎唤獾乜聪蜃约倚〗?，“那么大的事，府里哪個不關注呢！我聽說表姑娘說三姑娘嫁得好，她這個做jiejie的也很為三姑娘高興，想要送些東西……只是怕自己身上帶孝，犯了忌諱，連著幾天都去五姑娘屋里，和五姑娘商量這事呢?！?/br>
    “你說……表姐連著幾天去五妹屋里？”季念然挑了挑眉，又問流火，“我上次讓你打聽表姐的事，你打聽得怎么樣了？”

    流火一向很拿季念然布置給她的任務當回事，雖說不懂自家小姐為什么看重這件事勝過將要嫁入天家的季慧然……但是此時聽季念然問起來，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表姑娘確實和五姑娘比較親近，前幾個月大概每隔四五天就要進西廂找五姑娘說話。除了五姑娘外，倒是和府里別的人走得不近……只有人見過表姑娘屋里那個小丫鬟和大少奶奶院子里的一個三等丫鬟說笑?！?/br>
    季念然聽了流火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說主子們關系如何，下人之間自有他們的交際。不過胡馨月在季家人緣不好，多少也影響到了她的幾個丫鬟，季念然也知道一點，胡馨月的兩個丫鬟在府里并沒有什么人愿意搭理。

    看起來，還是下了些本錢，一門心思地想著要打通關系了。

    她抿著唇笑了笑，朝流火滿意地道：“你這差事辦得不錯，日后再多盯著側院些……你先下去歇著吧?！焙霸赂弦棠棠叹妥≡趥仍?，這句話指的是誰主仆二人都心知肚明。流火剛要答應一聲，季念然卻又叫住了她，“你等下把授衣叫進來，我和她說說給三姐送東西的事?！?/br>
    等石斛出去之后，這東廂房里就授衣主內，流火主外，是大家都有的默契。季念然讓流火去叫授衣進來，流火也并不妒忌。

    “是?！彼χ饝宦?，轉身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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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第 48 章

    季慧然要進東宮做太子良娣的事，季府眾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理解。清醒如老太太或是季念然——兩世為人，加起來也差不多活了有老太太這個年紀了，能看得清楚，知道這是天家給予季家的補償。其余眾人，都覺得這是皇上依然看重季家的表現。

    尤其是大老爺，最近出來進去臉上都帶著壓抑不住的笑，仿佛他是皇上名正言順的親家公，下一任皇上的老丈人一般。對正院，也親近起來，時不時留宿在大太太屋里。

    大太太面上一副不耐煩應酬大老爺很無奈的模樣，但是看著幾房姨娘比往日更加做小伏低的老實模樣，心下也是熨帖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