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然玩了一會兒手上的鐲子，覺得無趣，只好偷偷觀察正在和老太太說話的秦雪歌。這位秦家的小少爺稍微有些拘謹，卻并不怯場。長相清秀，變聲期還沒到，聲音里有著小男孩特有的清亮，身體看上去也很結實。

    平時不覺得，但是和秦家小少爺一比，季晗就顯得有些嬌氣了。許是因為出身武將世家的緣故，他的背挺得很直，眉眼間掛著淡淡的倔強，仿佛生怕自己舉動不當，丟了秦將軍府的臉面。

    老太太對秦雪歌倒是很和善，無論嫡庶，到底是早逝的親外甥的骨血。她先細細問了在家中日常都學些什么，又問了些南下路上的見聞。秦雪歌先規規矩矩地回答了在家中的事，路上的見聞倒是被他描述得十分有趣，季家的幾位姑娘除了季嫣然，都沒有出過遠門，偶爾出門一次最遠也不過是江寧城外的幾處踏青之所罷了，此時都聽出了幾分興趣，也不再開小差了。

    季念然更是想著自己若是什么時候能走出去旅游一番就好了，自己以前也是喜歡四處去玩的人，前世連大學都是在國外讀的，現在卻要每天悶在后院，最近更是連小花園都不能多去了，不免就著秦雪歌的描述，腦補起外面的世界來。

    秦雪歌被一眾姐妹的目光盯著，不覺更拘謹了幾分，尤其是一個剛剛姨祖母介紹是四表妹的姑娘，盯著他的目光灼灼仿佛他是什么美味佳肴一般。他想躲開這讓他感到尷尬的目光，卻又怕在長輩面前亂動會顯得秦將軍府沒有家教，下意識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老太太和秦雪歌說了會子話，又問大太太屋子安排得如何，大太太一一說了，才摸了摸秦雪歌的頭，慈愛地道：“以后你就和晗哥兒住在一個院子里，兄弟兩個也更親善些?！毕肓讼?，又看向大太太，“如今他們兩個住到外院去，早上還要上學，就不用進來請安了，小孩子貪睡，來回來去的折騰不如多睡一會兒，早飯就在他們自己院子里開吧。午飯在學里吃也罷了，倒是晚飯，不若跟著我吃，日后他祖母問起來，我也好有個交代?！?/br>
    “還是老太太想得周到?！贝筇πΦ?，“我等下就吩咐下去，連著也找出些料子出來，預備給秦家侄子做衣裳?！?/br>
    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一手從寶瓶手里接過茶杯，喝了口茶，“秦家跟來的人怕是不少，還要你看著安置。你事情多，不若就先去忙吧，晚上再過來就行了。留下孩子們陪我吃飯，還更自在些?！?/br>
    “那媳婦就先下去了?！贝筇α诵?，轉頭囑咐了季晗幾句，又給季初然和季慧然使了個眼色，便起身帶著丫鬟就要往外走。

    剛走了兩步，又被老太太叫住，“老大家的，且等等?！?/br>
    大太太聽了忙頓住腳步，轉身看著老太太，眼中帶著恰到好處的詢問，“老太太可是還有什么吩咐？”

    “我想著，你那meimei和兩個外甥也快到了，說不準就要在咱家多住些時候，不如多找出些衣料來，到時候也給你兩個外甥預備幾件新衣裳。雖說人家不缺這幾件衣裳，到底也是咱們一個待客的意思?！?/br>
    老太太自家的親戚就在眼前，還能惦記著大太太娘家的親戚，那是給大太太做面子，大太太臉上的笑意頓時更真心實意了兩分，“哎！那媳婦就先代媳婦的妹子和兩個外甥謝過老太太了?！?/br>
    “去吧?！崩咸珨[了擺手，待大太太帶著一眾丫鬟婆子走遠了，才和秦雪歌解釋，“這幾日家里客人多，先是你來了，你大伯娘的meimei也帶著外甥在路上了，過幾天你就能見著了?！彪m說只是幌子，但是這么多親戚過來給她過小生日，老太太的唇邊也露出一絲蘊含著淡淡自得的笑意，“都是親戚，你也不要認生了，只當一家人相待就是了?！?/br>
    聽著自己不是府里唯一的客人，哪怕這另外的客人要過幾天才到，秦雪歌也感覺稍微自在了些。

    大太太走了，季初然帶著弟弟meimei們逗著老太太和秦雪歌說了會兒話，中間沒了話題氣氛稍微冷淡的時候倒是季嫣然問了秦雪歌兩個關于京城的小問題讓氣氛又熱絡起來，多得了老太太幾個笑臉，有些受寵若驚。

    中午陪老太太用過飯，寶瓶看老太太已經露出疲態，就哄著老太太讓孫子孫女們都散了，又讓寶傘好生侍候著老太太，親自帶著丫鬟婆子們把兩位少爺送回前院的院子里才罷。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忘記輸入時間了，蠢了蠢了，剛發現……

    不好意思啦

    第12章 第 12 章

    季晗和秦雪歌每日住在一個院子里，又一同上學下學，不出幾日就親厚起來。秦雪歌日常跟著老太太吃完飯，季晗惦記著自己的新玩伴，也時常泥著大太太要留在老太太屋里同小伙伴一道用飯。

    時間長了，季晗同季念然、季茉然兩個meimei也比往日熟稔了很多。而秦雪歌對著兩位表妹，卻還保持著初見面時的靦腆和疏遠。

    古人常說男女七歲不同席，當朝雖然沒有嚴格遵守這個規矩，但是世家大族里的小姐們十歲以上也不大好再見外男了，一般少爺公子們過了十歲往上，也會盡量避免同年歲相近的親戚家的小姐們同席。秦雪歌再過一年多就十歲了，和只比自己小一、兩歲的表妹們同桌吃飯，總是有幾分不自在。

    所以每每吃飯的時候，季念然看著秦雪歌的樣子就總有幾分想笑。但是當著老太太的面，又不好造次，只好每次吃飯時都專注地盯著眼前的碗筷。老太太見了，倒是對季念然吃飯時的安分守禮非常滿意。

    ***

    不知不覺已經進了五月，有日清晨，就有自稱是范家的管事過來送信，說是自家主子已經到了江寧城外不遠的鎮子上，只比自己晚一天的路程，明日就能到了。老太太和大太太聽了都很高興。

    大太太又忙著再去準備給范家母子住的院子里再檢查一遍——那原是季府邊上靠近街口的一個小小的一進院子，住了一戶讀書人家，男主人是位秀才后來主人舉家回鄉，季府就把小院盤了下來，修繕一番，又在和季府相隔的墻上開了個小門，用作專門待客的院落。這次范家母子前來，剛好住在這里，平日里出門也方便，想去探望老太太和大太太也很便捷。老太太對大太太的這個安排也很滿意。

    季念然就對這家名義上的表親不是很相熟了，一日晚上吃完飯回房無事的時候，就把石斛叫到身前向她打聽范家的事，順道消食。

    石斛在大太太院子里當了幾年差，對這范家母子雖未見過，倒也有幾分熟悉?！胺斗蛉耸窃蹅兲牡沼Hmeimei，范家是皇商?！笔肓讼?，先從范家開始給自家姑娘介紹起，“我聽太太院子里的mama說起過，當初范家老太爺和王家老太爺是同鄉，后來因著什么事，范家老太爺幫過王家老太爺一次，王家老太爺就說要把女兒許配給范家，以作報答?！?/br>
    這種事在季念然看來同賣女兒沒有什么區別，但是這話不好直說，她蹙了蹙眉，還是忍不住問，“那怎的是范夫人嫁了過去？”言下之意，是想問為什么嫁過去的不是大太太。

    “咱們太太是長女，又早就和咱家老爺談著親事，自然就只有小女兒能嫁過去了?！笔沧屑毜睾图灸钊恢v述里面的緣故，“范夫人倒是對商人沒什么偏見，范家又有錢，嫁過去就沒受過苦?！?/br>
    “這么說，范夫人的日子應該是過得很順遂咯？”

    “這倒說不上?！笔Φ?，“范夫人早年只有一個女兒，范家大少爺是范老爺一個姨娘生的，這么多年就這一個兒子，這大少爺就被寫在了范夫人名下?？刹怀上?，沒兩年，范夫人倒生了小少爺?！?/br>
    庶子有了嫡子名分，又居長，真正的嫡子年紀小，這就變成了一件尷尬事，若是處理不好，眼見得就是日后范家兄弟鬩墻的根源。

    想到這里，季念然倒是對范家的事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好奇，“那范家姨媽可要怎么辦才好？”

    “這范大少爺從小也是在范夫人膝下長起來的，母子兩個關系也不錯……最后主意是范老爺出的，讓范家小少爺學四書八股，日后走科舉的路子，這樣兩兄弟走不同的路，又可以相互扶持，說是比都盯著家里的那點生意強呢?！?/br>
    “這范老爺倒是個聰明的?！奔灸钊粨炝肆Ｃ纷臃旁谧炖?，邊吃邊感嘆。

    自古以來，官商之間就沒有不勾結的。當官的想往上爬，除非政績做得特別好的不然都需要錢財的支持。商人想把生意做大，也需要官府的照應。而再好的關系，都不如親兄弟之間來得更加親密。以范家的人力和財力，范小少爺考個功名應是不成問題，就算考不上，也可以用錢買一個。有范夫人在，日后王家和季家自然也會照拂外甥，一份好的前途總是少不了的。

    不動聲色地就消除了家里未來的禍患，又提升了家族的社會地位……這位范老爺真是個人才！

    “那這次范夫人帶著范家少爺過來……”季念然又看向了石斛。顯然，范夫人這次帶著兒子過來是另有目的的，不然怎么之前不見她過來給老太太賀壽順道和大太太姐妹相聚了？

    石斛猶豫了一下，“之前我還在太太院子里的時候，聽說每次范夫人來信，都會打聽兩句大姑娘的事?，F在怎么樣，就不清楚了?！狈斗蛉嗣看蝸硇哦紩醿删浼境跞?，這是隱約透著想結親的意思。

    季念然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秋姨娘院子里跟被人給下咒了似的?！彼K于明白了最近秋姨娘折騰的緣由，以及石斛把這件事隱晦地說給她聽的原因。涉及到長姐的婚事，原本這話是不應該說給未成家的小姑娘知道的。

    “秋姨娘也是愛女心切……”

    “只是她這想頭大概是不成的了?！奔灸钊恍χ驍嗔耸?，“莫說大太太這邊同意不同意，就是范夫人那里，怕也是不會改變主意的。這事，可不是父親說了能算的?！?/br>
    季家大房唯一的嫡女季慧然日后自然是要高嫁的，而且和范家大少爺之間也并不相配。范家長媳也只能在大房的幾個庶女中間挑選，季念然年紀還小，而范家的大少爺已經十五了，這門婚事落不到她頭上。剩下兩位年紀適合的季家小姐，就算最后不是選的季初然，也絕對不會是季嫣然。

    況且，在外人看來，一個被寫在嫡母名下的庶長子，一個養在嫡母院子里的庶長女，兩家主母又是嫡親的姐妹……范家大少爺確實也是和季初然更般配一些。

    “可不是，也是秋姨娘鬼迷了心竅。最近看二姑娘，倒是沒什么不該有的想頭，對著大姑娘的時候也是一貫的態度，沒什么別苗頭的意思?！?/br>
    季念然也笑著點頭，“二姐可不是個蠢笨的?！比文阍俑皇募易?，若是嫡婆婆看你不順眼，那你就休想有好日子過。

    涉及到jiejie們的婚事，季念然也不好多說什么，她又吃了兩粒梅子，突然想起前些天的一件事，忙叫石斛，“你出去看看授衣在做什么，我有件事要問她?！?/br>
    石斛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出了里間去找授衣。剛巧授衣正在書房整理季念然繡架上的針線，聽到石斛喊她，忙放下手里感到一半的活兒跟著石斛進了里間。

    “姑娘，您找我？”石斛帶著授衣進到里間之后就又出去帶著小丫鬟準備季念然晚上洗漱的東西去了，授衣走到美人榻邊，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