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說完他就試圖用力往上蹬。但土質的溝壑根本承受不住他的力氣,反倒是土掉得越來越多,眼見著兩人要再次被埋,榮雪趕緊制止他:“你別亂動?!闭f完從包里掏出手臺打開,“我叫人來幫忙?!?/br> 雖然很丟人,但黑燈瞎火地半埋在這里,實在是太危險,還是先出去穩妥。 手臺滋滋的聲音響起,里面傳來謝斯年的聲音:“怎么了?榮雪?!?/br> 榮雪道:“我們遇到路塌陷了,被埋在土里,你能不能找村民來幫忙?大概離村子兩公里的地方?!?/br> 謝斯年趕緊道:“你別急,我馬上帶人過來。你們自己小心點,不要亂動?!?/br> “麻煩你了謝醫生?!?/br> “沒事?!?/br> 等手臺里沒了聲音。邵棲陰陽怪氣冷哼了一聲:“就非得早謝大醫生?” “你閉嘴!等回去了再跟你算賬?!?/br> 邵棲知道現下的狀況都是自己的錯,也沒底氣多說什么,只哼哼唧唧道:“知道了!” 救援的人來得很快。 兩個人沒等多久,就隱約聽到腳步和說話的聲音。 “榮雪!”是謝斯年在叫。 榮雪舒了口氣,回應:“在這里!” 上方出現電筒的光芒。 謝斯年低頭看下去:“我們帶了繩子,你們抓住慢慢爬上來?!?/br> 看到繩子遞下來,邵棲抓住,讓榮雪握住,又在她手上兩圈:“我在下面托著你,你小心點?!?/br> 兩個男村民和謝斯年將拉住繩子另一頭,因為路面太松軟,不敢站得太近,也不敢有太大動作,只小心翼翼使著力氣。 上下配合,榮雪好歹是爬了上去,但還是有不少土石落了下去,下面的邵棲大概又是吃了不少苦頭。 輪到邵棲,就困難了許多。 他比榮雪重了幾十斤,而且也沒人托著他往上送,他也不敢亂用力,怕路面塌了地更厲害,全部力量就只有來自上方。 短短一點距離用了快三四分鐘,眼見著他半個身子露了出來,旁邊忽然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 只聽得拉住繩子的村民用方言叫了一聲:“巖頭要垮了,快跑!” 說罷就丟下繩子往后跑去。 謝斯年轉頭看了眼右邊靠山的地方,雖然看不清,但聽著動靜已經隱約有山石緩緩滾下來,他神色大變,拉住邵棲的手:“快點!” 榮雪也反應過來,和他一起拉住邵棲的手,終于將人拉了上來。 三人用盡全力往回跑,然而腳下的地面再次垮塌,纏住了三人的腳步。 聽著山石嘩啦啦滾落的聲音,邵棲下意識將榮雪抱在懷里。 而就在兩人要倒下的時候,身后忽然被一股大力用力推開了兩米遠。 散落的山石,鋪天蓋地落下來,從倒下的兩人腳邊滑過,身上只落了些零零碎碎的土石。 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前后不過半分鐘,然后就又恢復了平靜。 邵棲從榮雪身上爬起來,驚慌失措地轉頭,在夜色中,看到了令他一輩子都無法釋懷的場景。 倒在兩米之遙的謝斯年,下本身被一塊山石壓住。 他知道,要不是剛剛他推開他和榮雪,那此刻被壓住的會是他。 榮雪也怔忡中回神,手忙腳亂爬過去:“謝醫生,你怎么樣?” 謝斯年倒吸著冷氣苦笑:“可能不是太好?!?/br> 第52章 結果 兩個村民從驚慌中回神,急忙走上來, 幫忙將石頭小心翼翼移開。 榮雪在旁邊打著電筒幫忙照明, 燈光中,謝斯年的臉上毫無血色, 嘴唇緊緊抿著,想來是在忍受劇烈的疼痛。 石頭被掀開后,榮雪蹲在他身旁自己檢查他的腿。他褲子上已經沾滿了鮮血,按著她的判斷,應該是骨折了, 而且還是大腿處, 根本不能貿然移動。 她轉頭對兩個驚慌失措的村民道:“麻煩你們趕緊回村子通知我們的人, 帶上急救箱和簡易擔架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br> 兩個村民連連點頭,起身往村子飛奔, 榮雪又看了眼還在怔忡的邵棲, 冷聲道:“你還不快跟著一塊去幫忙?!?/br> 邵棲這才回神, 慌慌張張跟上兩個村民。 榮雪看著謝斯年的腿:“你流了很多血,可能有骨折的危險, 我不敢動你,只能先給你做簡易止血?!?/br> 她手邊沒什么東西,只有包里有毛巾, 湊合著用上。 謝斯年倒吸這冷氣, 卻還是強顏歡笑:“荒郊野外的,還好咱們是醫生?!?/br> 榮雪見他故作輕松,眼睛忍不住有點發熱, 剛剛怎么回事她很清楚,是他推開了邵棲和她。 她給他處理完畢,她看向他:“為什么?” “為什么推開你們倆?”謝斯年笑,“反正都要摔了,順手推一把你們,總比三個人都被砸中好吧?” 這個回答合情合理,榮雪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低頭沉默。 “不會要哭了吧?”謝斯年笑著問。 榮雪低聲道:“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和邵棲,你今天就不會遭受這無妄之災?!?/br> 謝斯年道:“要凡事都能預料,也不會有這么多意外了?!彼D了頓,“你別放在心上,你沒受傷就好?!?/br>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著別人?” 謝斯年笑:“我沒想別人啊……”只是說道這里突然頓了下來,后面那句“我就想著你而已”到了嘴邊,生生吞了進去。 然后他默默自嘲地笑笑,果然那個男孩一眼就看穿了他自己也不愿承認的心理。 * 邵棲一行人很快去而復返。 幾個醫生給謝斯年做好急救處理,將他抬上擔架,匆匆往鎮上的衛生院趕。 邵棲抬著擔架走在前面,另一個男醫生走在后面。中途有人將后面那醫生換了下來,但他一直堅持抬著。 這個兵荒馬亂的夜晚,在小鎮簡陋的衛生院落下帷幕。 謝斯年右大腿確定骨折,在醫院進行了固定處理,但因為他本身髖骨有問題,簡單的固定手術,肯定遠遠不夠。 衛生院的醫療條件本來就落后,又被地震消耗了太多,無法全面治療,也應對不了可能產生的并發癥。 于是第二天,一行人就匆匆開車回了江城。 從衛生院開始,榮雪沒有再和邵棲說過一句話,邵棲也不敢說什么,第一次老老實實跟著人進進出出。 等到上車回程的時候,榮雪總算開口對他說了話,不過是把試圖上車的他趕走,因為他不是他們醫療隊的成員。 邵棲只得悻悻地離開,去聯系自己的同伴。 一天一夜沒睡,等到謝斯年在醫院安頓好,其他人就都各自回家各找各媽,只有榮雪還一直留在醫院。 衛生院的手術做得不好,一系列檢查之后,謝斯年又遭了一次罪,重新做手術打鋼釘固定。 謝斯年交代過暫時不通知他家人,榮雪自然不敢離開,一直等在手術室外,即使她是個準醫生,也不太敢想象鋼釘入骨的場景。 手術結束,謝斯年被推出來時,因為麻藥的關系,還在昏睡當中。榮雪跟著醫生護士一起,將他推回病房。 “張醫生!”看到醫生檢查完畢要出門,榮雪跟上叫住他。 他在外科實習過,這位張醫生正好是帶她的老師。 “謝醫生他怎么樣?” 張醫生皺了皺眉:“不容樂觀,不僅僅是骨折的問題,他的髖關節股骨頭壞死情況加重,必然會影響骨折的恢復。運氣好的話大概就是以后走路有點不好看,但恐怕他這種情況遠遠沒這么輕松,拄拐杖算是事小,問題大的話,恐怕得坐輪椅。而且肯定不能久坐久站,從事現在的工作崗位,恐怕是不行了?!彼D了頓,“謝醫生是感染科那邊的招牌醫生,如果他不能做臨床,是我們醫院的大損失?!?/br> 榮雪越聽心里越沉,疲憊的臉色變得慘白。 她記得謝斯年說過,趁著現在能做事就多做點。但萬萬沒想到會因為自己而提前終止了職業生涯。 她跟張醫生道了謝,目送他離開,正要準備進病房,忽然看到一個背著大包,風塵仆仆站在不遠處的男孩。 不過一天一夜,邵棲仿佛變了個人,那個張揚的男孩不見了,臉上都是誠惶誠恐的迷茫,顯然是聽到了剛剛榮雪和張醫生的對話。 榮雪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待他一步一步走近,她冷冷開口:“為什么躺在里面的不是你?” 邵棲張了張干涸的嘴唇,最終只說了句:“我進去看看他?!?/br> 榮雪沒有阻攔,只是卸力般靠在墻邊,雙手將臉捂住,生怕自己哭出來。她從來都是堅定地一步一步朝前走,雖然不過二十三歲,卻已然是一個能夠承擔生活的女孩。 但這一刻她才意識到,有些事她還是承受不起。 至少另一個人因自己的過錯而改變的人生,她承受不起。 * 邵棲進去的時候,謝斯年已經醒過來。麻藥散去的疼痛,讓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看到來人,也并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邵棲走到床邊:“對不起!” 謝斯年笑:“已經發生且不能改變的事,說對不起已經沒有意義,我也不需要你這一聲對不起?!?/br> 邵棲又道:“謝謝你救我?!?/br> 謝斯年沉默片刻,開口:“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榮雪?!闭f完,頓了頓,才又繼續,“你不是問我是不是對你女朋友有企圖嗎?我現在可以回答你,我對榮雪沒有任何企圖?!?/br> 邵棲怔怔地看著他,一臉怔忡的迷惘。 謝斯年笑了笑,繼續:“但我確實對她有好感,或者用喜歡這個詞也沒問題。只是好感和喜歡并非是要去擁有,所以我對她從來沒有企圖。我是一個有非典后遺癥的男人,身體狀況堪憂,在不能確定給別人幸福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去禍害別人,所以我并沒有做過任何逾距的行為,榮雪亦是,我們清清白白。你卻因為這個把她逼成那樣子,你覺得自己是真得愛她嗎?還是只是你天真的占有欲作祟?” “當然是因為愛她!”邵棲下意識反詰,但馬上又想到自己不應該和他爭論,咬咬唇又沉默下來,片刻之后,才低聲道,“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你放心,我會竭盡全力補償你的?!?/br> 謝斯年笑:“用錢補償么?不用了,我不缺錢?!?/br> 邵棲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盡力而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