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邵棲向來對任何出現在榮雪身邊的雄性動物,都抱著一絲防備和敵意的。而對于謝斯年, 或者說謝斯年這樣的男人, 這種敵意幾乎是本能地放大。 那是與自己截然不同的男人,有經歷有事業以及歲月帶個他的沉淀, 不像他甚至還沒走過年少輕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生走得匆匆忙忙的榮雪,與謝斯年這種人更加接近。 邵棲將不動聲色地將榮雪拉在自己身后,表情沉沉地看向駕駛座的男人。 榮雪對他的脾性再了解不過,怕他說出什么失禮的話, 趕緊舉起手中的光碟, 笑著解釋:“這是我現在實習科室的謝醫生, 他給我一些專業資料?!闭f著又朝車內的謝斯年介紹,“謝醫生, 這是我男朋友邵棲?!?/br> 因為第一時間被表明了身份, 邵棲面色稍霽, 但仍舊是有些倨傲地睨著眼睛看向謝斯年,不咸不淡地開口:“你好!麻煩謝醫生對我女朋友多多關照?!?/br> 說完就有些后悔, 干嘛要他關照,應該是讓他離自己女朋友遠一點才對。 謝斯年對他的傲慢無禮不甚在意,和顏悅色笑點頭:“這是應該的?!庇殖瘶s雪道, “那我走了, 明天見?!?/br> “明天見!” 目送車子離開,邵棲撇撇嘴,轉頭看向榮雪:“上次載你到江濱的就是這位大醫生吧?” 榮雪怔了下, 才想起是年前那回,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他不提她都早已經忘記。她有點不可思議地看向他:“這你都記得?” “我記憶力很好?!鄙蹢庩柟謿夂吡艘宦?,又補充:“尤其是跟你有關的事?!?/br> 榮雪嘴角無語地抽了抽,輕描淡寫道,“那次謝醫生去江濱,正好順路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br> 邵棲道:“你坐在男人的副駕駛座,就是大事,而且這意味著你們早就認識?!?/br> 榮雪簡直覺得這人不可理喻:“我打車還坐過副駕駛呢!” “那不一樣?!?/br> 榮雪怕了他:“都多久的事了,你真是服了你?!?/br> 邵棲道:“這件事是很久了,但現在你和他在同一科室?!?/br> “所以呢?” 邵棲板著臉看她:“我覺得他對你有意思,所以你離他遠一點?!?/br> 榮雪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忍不住一個白眼翻上天:“邵棲,你又犯什么毛???我這是在實習在工作,我今天才進感染科,加上之前總共和謝醫生見過不超過五次面?!鳖D了頓,她一臉無奈地看著他,“你不要以你自己的眼光看待別人,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實習生,謝醫生那么優秀,怎么可能對我有意思?” 她不說這話還好,什么叫做優秀?她是覺得那個男人很優秀了? 眼見著他臉色又要變天,榮雪也不想再跟他糾結這個問題,她和謝斯年完全稱不上熟悉,背后把人家扯進來說這些,實在是不太自在。她轉移話題:“我餓了,咱們去吃什么?” 邵棲雖然還是有些如鯁在喉,但在被她成功轉移注意力:“我帶你去吃火鍋?!?/br> “好啊好??!正好這幾天嘴巴有點淡?!?/br> 邵棲抽風來得快去得也快,兩個人吃了頓火鍋,回家滾了個床單,第二天他也就沒再掛記著這事。 雖然謝斯年很優秀,但他也不差,長得帥身體好,自認比那位看起來病懨懨的醫生,可強多了,而且榮雪也不是見異思遷的人。 只是這心沒放下來兩天,他就偶然得知,榮雪在感染科實習是謝斯年帶,而且兩人就在一間辦公室。 這個消息就是晴天霹靂,讓他忍不住整天抓心撓肺胡思亂想,跟榮雪作天作地要她換辦公室和師父,被她以無理取鬧鎮壓下去,而且最近這座城市忽然爆發甲流,本來還算清閑的感染科忙得不可開交,榮雪哪有功夫搭理他的無理取鬧。 謝斯年天天加班,她這個打下手的實習生,自然也要跟著一起加班。 邵棲這些天打電話的頻率大大提高,尤其是到了晚上加班的時候,基本上十幾分鐘一通,榮雪不接都不行,因為不接的話,鈴聲就會一直響。 接起來他也是沒事,就是問她在干什么,什么時候下班。 榮雪被弄得不勝其煩,但知道他是為什么,只得硬著頭皮應付他。 今天晚上又進了幾個病人,大部分都是小病患。大家人仰馬翻一頓,終于歇了口氣。 榮雪進辦公室,看到謝斯年剛剛坐下,兩只手捂著身體下方。 她想起之前他在路邊疼得直不起身的樣子:“謝醫生,你不舒服?” 謝斯年微笑著搖搖頭:“沒事,就是髖關節有點疼,一累就這樣,已經習慣了?!?/br> 話是這樣說,但他臉色明顯不大好。 他見她站在原地一臉踟躕的樣子,笑道:“我真沒事,你下班吧,我過會兒走?!?/br> 榮雪白大褂兜里的手機又在響,她不用看就知道是邵棲。 “那我走了!” 謝斯年點頭。 榮雪將衣服脫下,拿起包匆匆往外走,邊走邊接聽手機:“我馬上下班?!?/br> 邵棲在那邊抱怨:“怎么加班???” “都說了這幾天甲流?!?/br> 邵棲道:“行吧,我等你回來?!?/br> 掛了電話,榮雪看了眼手機,快十點,確實不早了。她趕緊飛速下樓,只是下了一層,想起剛剛謝斯年的臉色,還是有點不放心,又折身上去。還才剛剛走到走廊,就看到脫了白大褂的謝斯年,正扶著墻一步一步往電梯口走。 燈光下,是一張和白墻一樣蒼白的臉。 “謝醫生,你怎么樣?”她疾步走過去,扶住他。 謝斯年勉強笑了下:“這次疼得有點厲害,已經吃過藥了,估計還得等會才有效?!?/br> 榮雪道:“不用去骨科看一下嗎?” 謝斯年搖頭:“我一直定時檢查吃藥,勞累或者變天發作是正常的,不用特意去看醫生?!彼戳怂谎?,“你怎么還沒走?” “我剛剛看你臉色有點嚇人,不太放心就回來看看?!?/br> 謝斯年輕笑:“你還真是個熱心人?!?/br> “哪有你熱心?!?/br> “行吧!我今天也開不了車,你扶我去打車?!?/br> 謝斯年疼得厲害,走一步好像都是刮骨一般,進了電梯后,榮雪借著里面的燈光看他,才發覺他出了一頭汗。 “這個可以做手術的吧?”她問。 謝斯年閉眼靠在電梯壁,聞言稍稍掀開眼皮看她,笑道:“我沒這么嚴重,吃藥調理就差不多?!?/br> 榮雪想了想,又道:“你身體狀況,以后還是少加點班吧!” 謝斯年笑了聲:“其實很少加班的,這幾天這種情況一年遇到一回就差不多。咱們科室這方面的醫生不多,我得看著點,不然不放心?!?/br> 榮雪笑:“我看你就是cao心的命?!?/br> 進科一個多星期,她天天跟著謝斯年,兩個人已經算是很熟悉了。她也受科室里小護士們的影響,對他說話變得有些不自覺的隨意。 出了電梯,榮雪扶著他往外走。 她不知道他這后遺癥到底有多嚴重,也無法感同身受他的痛意,但作為準醫生,也明白從骨頭里透出的疼痛,一定難以忍受。 四月底還算涼爽的夜晚,謝斯年后背已經微微被汗水浸濕。 她扶著他到路邊,召了一輛出租車。 正扶著人要送上車,身后忽然傳來一股大力,將兩人拉開。 謝斯年踉蹌著往前摔去,堪堪靠扶著出租車才站穩。 但顯然是觸到痛處,眉頭緊皺,牙關緊要,臉上露出難受的表情。 榮雪也是差點摔倒,不過是摔在一個寬闊的懷抱里。 她嚇了一大跳,抬頭便看到邵棲怒氣沖沖的臉。 “你干嘛?” 邵棲一臉寒霜道:“這話我問你才是,不,是我問你們才是?大街上就摟摟抱抱,當我死了嗎?” 榮雪看著謝斯年痛苦的表情,只覺得憤怒又丟人,將邵棲推開,走上前一步問:“謝醫生,你沒事吧?” 謝斯年一只手撐著出租車,一只手擺了擺:“我沒事!” “我扶你上車!” 只是手還沒碰到謝斯年的手臂,人已經被邵棲從后面大力抱開。 “你被發神經好嗎?謝醫生髖關節患了病,行動不便,我扶她上出租車而已?!?/br> 謝斯年看著她身后暴怒的少年,哭笑不得,用力撐起身體,擺擺手:“你誤會了,榮雪就是單純幫我一把而已?!?/br> 邵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陰陽怪氣道:“年紀輕輕髖關節疼得走不了路,誰信?你這泡妞的方式也太過時了點!” 榮雪再次將他推開,走上前幫助往后排座慢騰騰挪去的謝斯年,坐進車座。 “不好意思!他就是這種不懂事的性子,你別跟他計較?!?/br> 謝斯年搖頭笑道:“年輕人沖動一點挺正常的,沒事?!?/br> “那你回去當心?!?/br> “再見?!敝x斯年說完,又歪頭朝立在路邊臉色比鍋底還黑的邵棲揮揮手,“再見,小伙子?!?/br> 邵棲不屑地冷哼了一聲。 等車子離開,榮雪看都沒看身后的人一眼,就大步往回走。 邵棲忙不迭追上去拉住她的手:“你還沒給我說清楚呢!” 榮雪甩開他:“你有完沒完?” “沒完!” 第47章 同行 榮雪冷冷地看著他:“邵棲,謝醫生曾經感染過非典, 留下了后遺癥, 髖關節疼是股骨頭壞死的癥狀。這幾天甲流爆發,感染科新增了很多病患, 他是這方面的專家,每天加班到至少八九點,因為勞累導致髖關節疼痛,連走路都吃力,我剛剛就是送他上出租車?!?/br> 邵棲學了一年多醫, 非典不算陌生, 而且他是本市人, 當年非典爆發,省一醫是抗非典基地, 他也知道有醫護人員感染。聽完榮雪所說, 有點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卻還是梗著脖子道:“那又怎么樣?我看他就是故意用這個借口接近你?!?/br> 榮雪終于出離憤怒:“你是不是覺得人人都給你一樣,就想著這點破事?” 說完就怒氣沖沖轉身。 邵棲趕緊追上去, 拉著她的手腕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跟那個大醫生離遠一點,只想想到你們孤男寡女在一個辦公室, 我就特別扭。你是單純不會多想, 但不代表別人不會。那些在社會上磨破很多年的男的,都是些披著羊皮的狼,知人知面不知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