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儼便一一作答：“金鱗兒劃掉的白白，落下來，最早噠！一個，然后一起，都落啦！其他白白也是！第二根，一個，一個，落，后面的，都是一起落噠！過一會兒，一根上面的白白就全落啦！白白全都落光了，然后就變成其他顏色的白白了，有果子的白白，樹也不一樣啦！”

    楊堅已是忡愣在那里，還是獨孤伽羅問完了最后一句話：“金鱗兒還記得為什么允恩叫你叫不醒嗎？白白都落了，然后呢？”

    楊儼搖了搖頭：“不記得了?！?/br>
    但是他之前透露的信息實在是太大了。

    篡逆前朝皇位起家的楊隋，最后難道會二世而亡，被其他人覆滅嗎？

    作者有話要說：　　寫最后一段的時候，腦子里只剩下了白白這個詞兒，感覺主角裝幼稚，就數這一卷的阿儼裝得最熟練了233333

    不過隋朝皇室也確實很慘，隋文帝的男性后代全部撲街??！

    忍不住聯想到了我始皇陛下，似乎也是一樣的調調，除胡亥外的其他子嗣全部撲街，然后胡亥emmmmm我想我不用說了。

    而秦、隋兩個二世而亡的，都給后面那個留下了萬世基業啊，也是虐心。

    第124章 元妃

    因為楊儼的夢魘以及他的解釋，這段時間, 楊堅與獨孤皇后的心情都不怎么美妙。

    即使楊堅夜夢神人, 并州那邊同時傳來了晉王妃蕭氏有妊的消息, 也沒能讓他開懷起來。

    恰恰相反, 這種夜夢神人, 而次子之妃有妊的情況，讓楊堅想到了楊儼做的夢最初的預兆——子嗣相殘。

    太子一脈“楊花”落盡的預兆讓楊堅寢食難安，楊儼興沖沖等著他們將嬸母接來、和阿弟玩的期待表現也不能讓楊堅開懷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 太子妃元氏在慣例的請安之后, 希望能見見皇長孫。

    原本元氏應當在前些日子就與楊儼見面了, 不過楊儼不巧生了病, 就沒見成, 元氏一向對丈夫寵愛庶妃不滿，對楊儼這個庶長子更是看不順眼, 從前并不顯得親近，這回這般熱絡, 倒是讓人起了疑心。

    獨孤皇后只當兒媳如今已漸漸想通了, 便著人喚楊儼過去見人。

    楊儼一進獨孤皇后的寢殿——因著夫妻感情深厚，獨孤皇后雖然有自己的皇后宮, 但常常是同天子楊堅住在一個寢殿里的, 這回在這里見人, 多半還是為了元氏——獨孤皇后便朝他招了招手：“金鱗兒，來，見過你家家?！?/br>
    太子妃狀似親熱地摟過了跌跌撞撞走來的楊儼：“阿家、阿翁不愧是生養了這么多兒女的人, 看金鱗兒，長得多好?！?/br>
    獨孤皇后只是點頭：“金鱗兒前幾日知道阿蕭要回京待產，高興得和什么似的。阿元你也多來陪陪他，孩子小，還認生?！?/br>
    太子妃聽到這句話，臉上的表情驟然僵硬了：“阿家說的是呢?！?/br>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樂意，獨孤皇后又說道：“晛地伐那個不成器的，阿元你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初為人父，對金鱗兒可是極上心的，阿元你不要只忙于東宮的事務，也要常來看看金鱗兒?！?/br>
    雖然話沒有說完，但是獨孤皇后為兒子和兒媳牽線搭橋的意思簡直是昭然若揭了。

    “我曉得阿家疼我哩！”太子妃手上還摟著楊儼，只是將頭靠到了獨孤皇后的肩上，很是親近的樣子。

    楊儼也樂呵呵地在那邊裝傻賣乖：“阿耶，家家，看?！?/br>
    元氏的眼底又不易察覺的陰影，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來的，楊儼伸手往她的臉上摸：“家家，臟臟，吹?！?/br>
    以獨孤皇后的觀察力，自然早就看出了太子妃的狀態不對，只是不好隨便揭出來，如今楊儼這個小孩子挑破了，她便光明正大地問道：“可是東宮又出了什么事兒？還是晛地伐又同你鬧了？”

    談及自己已經頗有寵妾滅妻傾向的長子，獨孤皇后簡直是恨鐵不成鋼。

    元氏淺淺地笑了一下：“阿家，不是這樣的。我是想到阿蕭同晉王叔他成婚才這么點時間，便有孕，心中羨慕罷了?！?/br>
    獨孤皇后聽了，只能嘆氣。

    兒子是親的，但是兒媳婦娶來也不是讓人受委屈的，她越是訓斥，兒子便越是忤逆，勸慰兒媳的話也顯得沒什么實際效用了。

    “阿家，若是……不若日后將金鱗兒放在我的名下吧！”太子妃突然摟緊了楊儼，這么說道。

    楊儼整個人都是懵逼的，上輩子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看著太子妃的模樣，獨孤皇后連“孩子日后還是會有的”這樣權作寬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獨孤皇后對楊勇宮中的情況大抵還是知曉的：“阿元，你不要為了同阿云那個……人賭氣，就說出這樣的話來?！?/br>
    獨孤皇后對楊儼的生母顯然印象一點都不好，她原本想說的大概是“阿云那個下賤之人”，只是考慮到楊儼的身份，才稍稍改口。

    “若是金鱗兒侍奉我能像吳大帝的宣太子侍奉徐夫人一樣恭謹，縱是能有親子，我也是不換的。阿家不必再勸了?！痹项D了一會兒，才說出這番話來。

    所謂的吳大帝，指的是孫權，宣太子是他的長子孫登，特為他所鐘愛，因為生母地位低下，被當時的孫權交予正室徐夫人撫養。

    后來徐夫人失寵，孫權寵愛步夫人，又故意總結了徐夫人的幾條罪名，將她遠貶到吳郡去。

    步夫人派人送東西給孫登，拉攏他，他只是按照禮儀拜受，但若是徐夫人送衣服來，他一定恭謹地沐浴后才穿上。

    等到孫權將立孫登為太子的時候，孫登推辭道：“本立而道生，欲立太子，宜先立后?！?/br>
    當孫權回答你的母親在哪里的時候，孫登報出了被廢黜的徐夫人所在的地方：“吳郡?！?/br>
    作為歷史人物，吳國的宣太子孫登以孝悌而聞名，因此若是家中教育子女要事母至孝，有時候也會將他的例子拿出來說道，元氏知曉這個典故也不算奇怪。

    只是元氏以這個典故作比，在此時卻有些不太適宜。

    同夫婿一樣沒有走出“楊花落盡”的陰影的獨孤皇后很快就想到了宣太子以及徐夫人最后的結局。

    徐夫人最后孤獨終老，沒有等到丈夫的回心轉意，而宣太子雖然孝悌而且受其父喜愛，卻英年早逝，導致了吳國之后波及朝臣無數的兩宮之爭，吳大帝孫權晚年諸子奪位，可謂是極不省心。

    獨孤皇后長嘆了一口氣，轉而說起另外的話題：“近幾日東宮可有什么人不安分？”

    她說的是楊勇的那些姬妾。

    不是太子妃不中用，將與太子感情不佳的事情傳得人盡皆知，而是楊勇在男女之情上確實不怎么潔身自好，對嫡妻不夠尊重。

    太子妃是個硬脾氣、直性子，也敢和太子鬧，但是東宮的主人畢竟是楊勇，兩人這么鬧起來，楊勇更加給庶妃撐腰，讓太子妃更難掌控宮中的局勢了。

    而這里的“庶妃”，重點指代的不是別人，就是楊儼的生母云昭訓。

    元氏低聲與獨孤皇后說了一些東宮之中零零總總發生的事情，也不怕丑事外揚。

    總共她與太子的情分壞了已不是什么新鮮事兒了，就算瞞著，也沒有什么大用，還不如全與，獨孤皇后橫眉冷豎，冷笑起來：“阿云是個什么身份，竟攛掇著晛地伐將金鱗兒帶回去？晛地伐每日來請見問安，從不提這事兒，可見這孩子到底沒辜負我和那羅延的教導，都是阿云這賤人將他哄壞了！”

    看了似乎茫然無覺的楊儼一眼，獨孤皇后又道：“阿元你且寬心，金鱗兒的家家是你，縱然阿云誕育龍嗣，孩子見到她也不過喊聲‘阿姨’，哪里能越過你去？”

    楊儼的心中一片哀嘆，果然，以他現在的身份，家長們斗起法來，遭殃的還是他。

    好在他現在的年齡還勉強能幫他逃過選擇的窘境。

    不過要是讓他選擇的話，要不是怕世人的紛議，攀上太子妃元氏簡直是讓他求之不得。

    可惜上輩子的老爹太過豬隊友，不僅把他帶回來了云昭訓的身邊，還因此惡了獨孤皇后與楊堅。

    最后楊廣的兒子楊昭反而是幼年就一直養在祖父母身邊，為楊廣很是添了一些籌碼。

    說起楊昭，他這堂弟為人還算不錯，不過因為死得太早，也不知道楊堅在他被懷上之前做的那個有關神人的夢到底有什么作用。

    楊儼慢慢思考，因為小孩子精力不足，最后竟睡了過去，醒來后，宮中的消息已經傳出了不知道多少個版本。

    什么太子妃懷抱皇長孫與皇后交談，皇長孫于熟睡中緊握太子妃裙裾不放已經算是比較初級的版本了，更高級一點的，還有什么內侍欲抱之，皇孫大哭，待重回太子妃懷抱，復做安寢狀。

    楊儼表示：阿婆，你故意讓宮中傳起流言的時候就不能先和我打一聲招呼嗎？

    是的，宮中的流言，作為在場的當事人，楊儼可以很確定地說，就是獨孤皇后搞出來的。

    獨孤皇后治宮甚嚴，而且事情發生的地點又是在她的寢宮，若不是她的刻意推動，怎么會短短的時間就流言滿天飛，似乎下一秒楊儼就要被太子妃抱去做兒子了？

    而對這則流言反應最大的，就是獨孤皇后最想讓他知道的那兩個人，太子楊勇，以及楊儼的生母云昭訓。

    最先做出反應的是常來看兒子的太子殿下。

    他對著刻意賣萌、表示“我還是個孩子，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的楊儼，糾結地問道：“金鱗兒喜歡家家還是喜歡阿姨？”

    是的，太子殿下他還沒有昏頭，知道不能讓楊儼直接稱呼云昭訓為阿娘。

    楊儼呵呵地笑了起來：“家家！家家！”

    楊勇先是皺了下眉頭，苦了臉，然后才想起來一個重大問題。

    為什么楊儼會這么果斷地回答家家呢？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見過他的“阿姨”，由于出身卑賤而連孩子都不能獲準去見的云昭訓??！

    作者有話要說：　　家家和阿娘都是對母親的稱呼，阿家一般是媳婦稱呼婆婆，阿姨或姨是庶子對庶母的稱呼。

    第125章 定音

    楊儼上輩子穿越的時候就已經是個有意識的成年人了，對云昭訓的某些做派看不慣, 但是她對他還算不錯, 因此還算承認這個母親。

    但是論起外家, 楊儼是不想再要一個云家那樣的外家了。

    外家的外祖父是一個為了自己能生活得更好而不擇手段的人, 或許對于別人來說, 只是跳梁小丑，博一笑耳，但是對楊儼來說, 這個外祖父是坑死他們東宮一脈的有力推手之一。

    他的父親楊勇雖然在女色方面為人詬病, 但是處理政事的能力其實沒話說, 朝臣們對于他這個太子都是認可的。

    要說才干嘛, 能讓楊廣這么一位聰明人花了二十年的時間才把他拉下太子之位, 雖然其中有嫡長子繼承制的加成，但是楊勇個人能力還是有保障的。

    前世穿越之初, 四處探聽消息的時候，知道云定興的敏對, 楊儼還以為這位外祖父雖然出身不夠, 但好歹是個靠譜的人，但是沒成想, 最后竟是栽在他身上。

    云昭訓生下太子楊勇的長子, 楊堅嘆息道：“此即皇太孫, 何乃生不得地？”

    太子的長子居然是一個庶子，楊堅言辭之中對此的惋惜簡直要噴薄而出。

    云定興機敏地回答道：“天生龍種，所以因云而出?！?/br>
    從他的言辭來看, 這人無疑是個聰明的人，最起碼也有幾分機靈。

    但是，很不巧的是，他所有的機敏都用于鉆研如何媚上取寵，簡而言之就是帶壞別人了。

    楊堅提倡節儉，太子楊勇——其實其余的皇子、皇女也都一樣——因為從出生起就身份尊貴的原因，其實都有點喜好奢侈的毛病。

    太子有這毛病本來就容易被人抓到錯處，可是云定興還不帶太子學好。

    這邊皇帝都因為太子的這個毛病開始訓斥他了，那邊云定興進出東宮的時候，又引導太子沉溺于那些事物中去。

    讓太子楊勇原本一點點喜好奢華的毛病最后演變成了玩物喪志這樣的名聲，簡直是害人不淺。

    等到太子楊勇被廢，云定興竟依靠當年女兒云昭訓在東宮給家中賞賜的財物，攀上了楊廣的寵臣，最后照樣做他的官。

    甚至為了仕途更加順利，消除楊廣的懷疑，最先將楊廣心中大概早已有之的斬草除根的建議提了出來。

    很不幸，作為廢太子楊勇的長子，天然上就有近似于皇太孫這樣的名分的楊儼，成為了云定興出言之下的第一個犧牲品。

    為了讓他臨死都不得安生，帶著楊廣賜下的鴆酒弄死他的人，特意告訴了楊儼真相。

    穿越之后能夠重生，本就是天大的奇跡，重來一次，楊儼可不愿意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云氏的外戚，代表著楊儼是楊勇的寵妾所生的兒子，代表著楊勇的寵愛，但是當楊勇自身都難保的時候，他的寵愛又值多少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