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你、你別說了,我現在快凍死了,你說我們是姐弟?你們三個都是我弟弟?” 姑娘抖了抖身上的積雪,天氣冷的厲害,身上卻只有一件破夾襖,連個外衫都沒有。 “我和jiejie同母所生,那兩個弟弟是姨娘生的,這個jiejie也不記得了?” 少年眉頭皺的死死,身上只有一個長衫,不抵寒,凍的嘴唇都紫了。 “不記得了。算了,我們別再這里說,趕緊找地方,這里太冷了?!?/br> 全身周圍盡是冰雪,他們幾人站在這墻角說什么話,凍死咯! “好,jiejie去哪里我們就去哪兒?!鄙倌陸?。 其實他們也不知去哪里,只想跟著jiejie,她去哪里,他們跟著去哪里? “別喊我jiejie、長姐的,文縐縐的,叫我大姐好了?!?/br> 權當是外面救了幾個孩子得了。 想她也有三十好幾的年齡,若是那時候成婚,孩子都有他們大了,一想到那時,心中莫名的難受。 算了,想了也是沒用,不如趕緊找了地方取暖,還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 她起身,剛才沒注意,這才發覺腿凍麻了,踉蹌沒站穩,一頭磕倒在地上,巴掌大的臉掩埋在雪地里面。 突然腦海中涌起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像是、在她腦海里演繹著。 似是從她年幼記事起,便是高高在上的優渥生活,后來、她爹貪污、斂財、導致家中被抄,從身邊丫鬟傭人簇擁環繞的尊貴的生活,到鋃鐺入獄自尊被踐踏到塵埃里的種種。 一幕幕的在她腦海里鋪天蓋地的襲來。 “大姐……?!碑吘故怯Hjiejie,少年比另外兩個人過于擔心。 姑娘沒起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難不成摔死了? 少年嚇的好怕,抓著那姑娘的手,嗚嗚哭了起來,這公子是唐府的大公子,自來嬌生慣養,沒吃過苦,這一晃四年在牢獄之中,可謂是度日如年,好在有這個jiejie盡心呵護,才讓他們三個免了皮rou之苦。 一心護著他們的jiejie,若是再現在離開人世,他是手無縛雞之力,兩個庶出弟弟才不過七、八歲,誰來養活他們? 為自己的身世可憐,今后無依無靠;也為jiejie凍死而悲愴難掩,抱著那女子僵硬的身體,呼聲大哭。 * 醫館小童子快速撩開簾子,低聲對眼前個頭瘦高、面容清俊的公子道,“外面正是下雪,宋公子出去可要小心路滑?!?/br> “多謝,明日我還得再來一趟,你記得幫我對何大夫說,我娘的病,得親自上門去看?!?/br> 公子瞧著不大,約莫十**歲的樣子,臉上還帶有少年的稚嫩,偏偏又有著成年人的沉穩,眉目清秀,眼睛炯炯有神。 是少年又是成年男子,很難得兩種氣質出現在一個人身上。 瞧他是個溫柔的,清俊的面容因著外面的寒冬更是冷了幾分,時而蹙眉,不知在想什么。 念及家中成年吃藥的母親,他毫不猶豫轉了身,出了醫館,順鎮街市口的前端而去,在前面拐角處正好有一家蜜餞鋪子。 他進入里面,不費多少時間,提了三包蜜餞從里面出來。 外面的雪下的正大,蜜餞里的掌柜,低聲喊了句,“關門了,這么大的雪,顧客肯定不多,瞧著外面的街道并沒有人來?!?/br> “是啊,這般大的雪,但凡有個人也快要被凍死了。有家的人肯定會躲在家中,除非是無家可歸的乞丐?!?/br> 小廝是個胖胖的年輕男子,伸手輕松的收起蜜餞,打算關門。 站在門口的年輕男子,頓了下身子。 嶺南連年征戰、民不聊生、盛京突然涌入大量流民,他這次回家探親,短短三日,便見到不少難民。 從昨日開始下雪,街頭難民大都找了地方避寒,想著現在應該找不到難民的蹤影。 他繼續往前走,路過前面的巷口,卻瞧見三個孩子圍在一起,他們長得什么模樣瞧不出,因為臉上污垢太深。 天寒地凍,并沒有從他們身上聞到異味。 不過,前面的路,他得過去。 這條道兒,離他家最近。 剛要從那三個孩子身邊而過。 卻聽到一低嘆,幽深。 “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當真是活該啊、你爹可真是個大貪官、怎么就到了這樣一個人身上……?!?/br> 他想從跟前而過,卻被一個少年猛地撞在身上,手中的藥草和蜜餞掉落在地。 蜜餞本是紙盒而封,被他這么一撞,散落一地。 三個孩子里面,兩個年紀小的,慌亂的撿起蜜餞,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時而抬頭看向那年輕男子,眼神散發著餓狼一般的幽綠。 年輕男子,手掌緊握:該死的難民,他低聲暗咒,撿起藥草徑直離開。 他以為這些是難民,其實也差不多,他們是比難民更為可憐的囚徒。 年齡大一些的男孩,手中握著一顆蜜棗,是剛才偷偷撿起來,他知道從地上撿東西吃丟人,但,若是沒東西吃的話,他們真的會被餓死的。 他走到那姑娘面前,“大姐,你吃吧,你肯定是餓了,剛才才趴在地上不起來的?!?/br> 蜜餞很香甜,絲絲誘惑著她。 她毫不猶豫,張口含住吃了下去,本能得張口、本能得渾淪吞棗。 “你餓么?給我吃了,你怎么辦?” 現在她才明白,已經死掉的她,在另一個人身上重生了。 這個人還是個官家小姐,最可憐的是,管家小姐的爹,是個巨貪無比的大貪官,搜刮民膏,嶺南征戰不止,她爹卻在盛京打著為軍隊籌備糧草的名義而私自屯糧。 若是被朝廷抄家,男丁理應全部處斬,女子應該被發配邊疆淪為軍妓,可、不知為何他們姐弟四人竟然在牢獄中被關了整整三年。 之后,莫名奇妙的被放了出來。 大梁明歷三十年,他們入獄,經過如螻蟻老鼠一般的牢獄生后之后,大梁明歷三十三年出獄,也就是現在,出獄后,落魄的生活還不如牢獄中。 至少在牢獄中,他們還能分到一些稀飯雜糧;出獄之后,嬌貴慣養的官家之女,手無縛雞之力,在出獄之后,落得被活活餓死的下場。 眼前的情況容不得她多想,剛才吃了一顆棗子,渾身似乎也來了些勁兒,她得帶著這群死里逃生的人好好生活下去。 * 雪落的越發大了,站在酒樓窗子上的人,看著被大雪包裹的街道,深情恍惚。 “唐家的那些人可是順利送了出去?” 說話的是個年輕男子,約莫二十七八歲,面白無須,渾身儒雅,背在身后的手,交叉握著,他很擔心。 “主子說的是唐姑娘和她的胞弟?現在應該已經安全了,等我們到了京城肯定能找到唐姑娘。礙于主子的身份,屬下并未安置他們,怕有心人無事生非,畢竟,主子的身份、有些特殊?!笔绦l低聲道。 “我知道?!?/br> ☆、002 我家清貧你家窮,絕配 姐弟四人坐在街頭,四處都是白茫茫的雪,晃的人腦仁子疼,兩個小的不知愁,只知道肚子餓了,沖著她嗷嗷喊餓。 從昨天醒來就發現,這世道沒變,是她變了個人,變成了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人。 不管如何,既然能從土地里爬出來,她就斷然不會讓自己再被凍死。 起身,跺跺腳,腿腳凍的麻痛,不用想也知道,這小姐的身子滿處凍瘡,怕沒個一兩年不好消除。 “起來動動腳,在我回來之前可別凍死在這里了?!彼强粗麄兪沁@個身體的胞弟份兒上。 既然用了這人的身體,就得擔下養活他們的責任。前提是,她得有那個能力。 “大姐,我和你一起去吧,你要做啥,我和你一起?!?/br> 阿楚轉身看著那個少年,倒是聽話懂事,可這身子骨一陣冷風都能給吹歪了,“你就在這里老實呆著吧,記住,努力的別死掉?!?/br> 她話粗,說的卻在理。 努力活下去,別死了。人一旦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前世,好歹在老家有三間破草屋,兩畝薄田,加上平日里去大戶人家幫工能掙錢,足以混個溫飽。 現在,這可是流落街頭,沒吃沒喝沒衣服,凍手凍腳也寒心。 * 街口巷弄,阿楚順著商鋪一家家的找著,看能找到一些活來做,這兩天餓的狠了,剛走兩步就氣喘吁吁的,站也站不穩,索性靠在一側歇歇。 剛從家里出來,手中銀錢短缺,再不請來大夫,怕是這家中老母無人照顧了。 母親未生病時,家中瑣事全是她來處理,這一生病,頓時整個家都亂了。 感覺所有都亂糟糟的,男人出門,剛走幾步,瞧見雪地邊靠著一姑娘。 本不想管,卻在瞧見那衣衫下露出的潔白皓腕,有些遲疑。 想他重生之后,前后有三個月的時間,身在軍營,加上家境清貧,根本沒有見到女子的機會。 近日隨將軍回府他也得了幾天時間看望家中老母,若是能借此機會尋得一個媳婦,倒是不錯。 微微上前,瞧著那瞪眼怒視他的姑娘。 “你作何瞪著我,我又不曾得罪你?!边@姑娘長得甚是好看,巴掌大的小臉,鑲嵌著一雙明眸,櫻唇帶rou,微微嘟起。 他瞧不出這姑娘為何生氣。 “身為男子不知避嫌,大刺刺的瞧著我作甚?快走開,別壞了我清譽?!彼呛ε?,害怕這個身高馬大的男人,若是想欺侮她,豈不是信手拈來。 “只是看看就壞了你清譽,若是我帶你跟我回家,那你豈不是要嫁給我???”他說著眉眼帶了笑意。 “你敢?”她怒嗔,眼神很努力想瞪的他離開。 而眼前這個男人是誰,他可是上陣殺敵的威猛大將軍,雖說是前世的身份,但這股子戾氣還在。只是現在這身體剛好年幼,還未成長成前世那種兇神惡煞。 “你在挑戰我的底線。我現在帶你回家,你就知道我敢與不敢了。其實你不用抗拒,你一個流落街口的女子,身邊還跟著三個弟弟。我家境清貧,只有我和老母二人,索性你就跟了我吧?!?/br> 男人說著,伸手提起她的肩膀,讓她站起靠在自己胸口。 “你怎么知道我有三個弟弟?我們之前可是認識?”這個年輕男子,瞧著倒是不壞,只是嘴上說的話太過于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