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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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班上同學議論紛紛,徐旭是個活潑大膽的性格,又和裴向雀關系不錯,沖到安知洲面前直接問:“現在班上傳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安知洲一愣,隨后點了點頭,雖然傳言里無限夸大,把熊佼描述成大魔王,自己成了小白花,可是大體上還是沒什么差錯。 這件事總算真相大白??慑e的人太多,加上誤會的時間太長,即使解開了真相,大部分人低不下頭道歉。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班級里的同學雖然不再排斥安知洲,可也和他有了隔閡。 除了徐旭。 小姑娘鄭重地向安知洲道了歉,沒心沒肺地和兩個人混在一起,就像現在,蹲在裴向雀耳朵邊絮絮叨叨,嗯,即使現在知道裴向雀根本聽不明白,當初和看似真摯的交流全是裴向雀裝模作樣。 人數清點完了之后,全班學生上了大巴車,裴向雀,徐旭,安知洲三個人擠在最后頭。 大巴搖搖晃晃,安知洲從書包里拿出一袋零食,拆開來分成兩半,戳了戳裴向雀,“唔,給你?!?/br> 那是一袋奶糖,花花綠綠的包裝,是裴向雀每次路過小賣部都要垂涎欲滴的那個櫥窗里的主打商品。 裴向雀好奇地捏過一只糖果,有點驚訝,“你買的?” 和他做了同桌后,安知洲都是隨身攜帶小紙片了,寫道:“嗯,路上吃?!?/br> 裴向雀有點驚訝,畢竟安知洲的經濟狀況一直不太好,還是拒絕著寫,“我就不吃了吧,我前段時間糖吃多了,牙疼,才補過?!?/br> 安知洲:“……哦?!?/br> 他把糖果收攏在一起,糖紙摩擦間發出細碎的聲音,聚成了一座小山,裴向雀忽然看著眼熟,又瞧了兩眼,才認出來是學校小賣部的那家,一怔,嘗試地問:“你是不是看我每次停在那里……才買的?” 安知洲一言不發,寫,“沒有。不許吃?!逼鋵嵈_實如裴向雀所言,買這袋糖果是為了他,每次看到裴向雀可憐巴巴地看著糖,總不是個辦法,一袋糖果也要不了幾個錢,安知洲買了就買了。只是沒料到裴向雀是糖吃多了,牙疼。 真是一個好理由。 這么冷淡的語氣,裴向雀瞬間確定了九成九。 安知洲準備把那堆糖全都贈給坐在一旁刷微博的徐旭,裴向雀心想不能辜負安知洲的一片好意,眼疾手快搶了一顆糖回來,趁安知洲沒有反應過來就剝開糖紙吞到嘴里,還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安知洲嘆了口氣,不太想搭理他了。 裴向雀吃了顆糖還挺心虛,把這件事從頭到尾前因后果都寫下來發了條短信和陸郁坦白從寬了。 過了片刻,陸郁回了個字,“乖?!?/br> 裴向雀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挺乖的。 剩下來的糖全都便宜了徐旭。徐旭平白無故得了一袋糖,覺得已經和安知洲成為好朋友了,便開心地拉著他刷微博聊八卦了。 徐旭點開一條微博,是一個轉發很多投票,頁面上十多個男明星,大概是評選人氣之類的,安知洲沒太看清。不過顯然徐旭是個非常博愛的人,看到哪個都想投,看到哪個都喜歡,一個簡單的投票糾結良久,不得不咨詢一下身旁的安知洲。 安知洲瞥了一眼,就瞄到了其中有一張頭像是鄭夏。 他指著鄭夏的照片說:“這個吧,選他?!?/br> 徐旭“啊”了一聲,“為啥???你別是瞎指的吧?再看看唄?!?/br> 安知洲思考了三秒,“沒瞎選,他最帥?!?/br> 徐旭:“嘿嘿嘿嘿嘿,沒想到學霸也追星嘛!” 早晨十點左右,裴向雀他們班的車停在了山腳下,另一輛車卻跑到了另一邊,因為住宿的地方不同,所以上山的方向也不一樣。 大家紛紛摩拳擦掌,結果沒爬幾步都身嬌體弱,差點沒倒在半途中,最后彼此鼓勵,生拉硬拽,在接近黃昏的時候終于住宿的地方。 沒料到住宿的別墅卻出了問題,老師的鎖打不開門,天快黑了,學生全東倒西歪地在地上待著,兩個帶隊老師也很著急,向校方反饋這里的情況。 過了一會,帶隊的那位女老師才從校方那里得到消息。原來山上的這棟別墅是一位熱心教育的老太太免費贊助給學校學生在夏季爬山的時候使用的,學校也一直有備份鑰匙。沒料到今年年初老太太去世,她的兒女從國外回來,他們不知道這樁事,將老太太的遺產都處理完了便又出國了,這棟別墅也賣給了旁人度假用,現在換了鎖,聯系不到現在的房主,也沒辦法進去。只能讓他們翻過山頭,去另一邊住宿的地方。 可天已經黑了,而且天色自傍晚就不太好,有些人已經收到了暴雨橙色預警,可能要下大雨。 四位帶隊老師在心里罵了校方負責人千萬遍,表面上還不能說什么,挨個把疲憊不堪的學生從地上趕起來,現在開始趕路,要在完全入夜前到另一邊。 裴向雀先前在工地上干過一段時間活,體力很好,倒是沒有什么問題,就是安知洲和徐旭兩個都是體力耗盡,一步路都不能多走了。裴向雀無可奈何,將兩個人的包拎了起來,一邊肩膀一個,手上挎著自己的。 安知洲才開始是拒絕的,大概是想保留最后的尊嚴,結果被裴向雀單手就搶過來了。 于是,也就沒有最后的尊嚴了。 去往另一邊只有一條小路,且窄,人群擁擠,在黑暗中看不清路,裴向雀站在最邊上,時刻緊張注意著安知洲和徐旭有沒有掉隊。 前面嘈雜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似乎是有人摔倒了,周圍的人急忙向后退,又是一片尖叫。 有人退到了后面,裴向雀對前頭的情況一無所知,感覺自己被人撞了一下,他肩上背了兩個包,不一樣重,腳下本來就不穩,被這一撞搖晃了一下,朝臺階外倒了過去。 “有人,后面又有人摔倒了!” 第29章 受傷 這時候已經下了一會小雨了,山路濕滑,大家都很著急,否則也不會出現前頭有人摔倒的事故。 而在后面的裴向雀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感覺一陣天翻地覆,一不小心從山路的邊緣滑了一腳,跌了下去。他長得很瘦,整個人在黑漆漆的泥地里顯得單薄弱小,在泥濘的山坡上就像顆被扔下去的小石子,毫無反抗之力,憑靠自己的力量怎么也停不下來,只能隨波逐流似的跌跌撞撞滾了幾圈。幸好這條山路并不陡峭,旁邊生長的樹木繁盛,裴向雀在倉惶之中抓住了一棵樹,總算停了下來。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倚在樹干上,所有的聲音似乎被雨聲淹沒了。 旁邊的同學大都沒經歷過這種嚇人的場景,整群人都懵了,只有安知洲頭一個反應過來,他發著抖要沖下去把裴向雀拉上來,可惜腿還軟著,被后頭一位人高馬大的同學一把拉住,“你就別去了?!?/br> 安知洲這時候沒什么理智可言,反手就想拉開他。 另一個平時和他很不對付的同學也站出來了,“真的,你別去,剛剛腿軟的走不動道了,要是一起在下面摔倒爬不上來怎么辦?” 安知洲還沒來得及反駁他,只聽他繼續認真說:“我和另外幾個人一起下去吧?!?/br> 前頭的帶隊老師撥開人群,急匆匆地趕過來,女老師的聲音尖利,“怎么了?后面又怎么了?” “有人摔下去了?!?/br> 帶隊的幾個年輕老師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急成一團,只能緊急決定由一個男老師和一個個高的男同學摸索著下去,把裴向雀抬上來。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踏上泥地,順著山坡往下走,上面的學生都打開手電筒,也不在乎手機會不會被雨淋濕,恨不得舉得更高一些。 幸好,這次他們的運氣不錯,平平安安走到了裴向雀的身邊,裴向雀似乎傷的不重,還沒等那位老師問話,自己先開口,“我,我沒事,扶我一下,可以自己走上去?!?/br> 兩人一怔,一人架住裴向雀一邊胳膊,將裴向雀拉回了路中央。對于老師的問題,裴向雀聽不懂,只好低著頭,還要費盡心力和疼痛做抗爭,努力站穩。安知洲走過來打圓場,說他不說話大概是沒什么事。 在手電筒那束不太明亮的光照下,老師粗粗打量過去,裴向雀裸露在外的身體表面上似乎沒什么傷口,臉上也只有未干的泥印。 老師也只好作罷,現在也不適宜在半途中停留太久,早點走到住宿的地方安頓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事,到時候可以細細檢查。 裴向雀被人輪流扶著走在路途的最中間。才摔下去的時候,其實不太能感覺到疼,只是暈的厲害,又害怕。直到現在,他的全身上下各處才開始泛著細細密密的疼,裴向雀算是非常能忍痛的了,可有的地方疼的鉆心,得咬著牙才能繼續走下去。他一邊走,一邊感覺右邊小腿處濕漉漉的,不像是雨水和著泥漿附著在皮膚上,那種液體反而伴隨著溫熱和疼痛。 大概在流血,裴向雀心里想著,卻沒有說出來。 路途實在是漫長,可總是有盡頭的。這邊的老師也得到了消息,早早地這邊農家樂旁邊等著他們了,聽聞有學生從山路旁邊跌下去,還受了傷,更是心驚膽戰,找農家樂老板要了醫療包。 不過這邊這個班的學生倒是有幾分不高興,憑什么這個班倒霉沒了住的地方要來這里,害得他們住的地方縮小了一倍,幾個人擠在一間屋子里,住的都不痛快。 到了現在,站在明亮的燈光下,周圍的人才看到裴向雀站的地方都被染紅了一片。經過一番檢查,才發現他的右腿受傷嚴重,被石頭或者是枯枝劃了一道大口子,看起來觸目驚心。不過幸好傷口不深,只是因為一直趕路的緣故,到現在還在血還沒有止住,緩緩地流淌著血。 裴向雀本來就長得好看,瞧起來就乖,受了傷又這么能忍耐,在場的幾位女老師都心疼得不得了,七手八腳地把裴向雀抬到了屋子里,因為沒有醫生,也只能簡單清潔一下,用繃帶包扎住傷口,等到明天下山再去醫院。 等到在場的人全都走了,只留下照顧他的安知洲,裴向雀總算松了口氣,被這么多人一起圍住,他還是很緊張的。他才擦了一遍澡,洗了頭,臉上卻沒有絲毫因為熱氣氤氳產生的紅,反而接近慘白,大約因為失血的原因,嘴唇幾乎沒有血色,緊緊地抿在一起,招人可憐。 安知洲坐在他的床邊,抬眼瞧著他的模樣,緊皺著眉,手上拿著紙筆,寫一句,又劃掉了,一張紙被劃得亂七八糟,揉成一團又換成另外一張,最后地上全是紙團。 最后他寫,“想要什么就和我說?!?/br> 裴向雀接過來,朝他笑了笑,也寫,“好。那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我想打個電話?!?/br> 安知洲退出房間,裴向雀瞧了時間,差不多該到點了,將電話撥給了陸郁。 在電話里,他即使想要裝的一點事都沒有發生,卻心有余而力不足,有氣無力的,一下子就被過分敏銳的陸郁捉住馬腳。 陸郁低聲問:“怎么了?都沒什么力氣了?” 裴向雀以一種扭曲的姿勢窩在被子里,右腿架在外頭,動也不敢動,只好說:“今天爬山好累啊?!?/br> 也好疼。 他并不會和陸郁說這件事,怕他擔心,可大約由于太疼了,忍不住用軟軟的鼻音哼了哼,像是表達對什么事情的不滿。陸郁聽了心頭一軟,忍不住安慰他,“等你爬完山回來,再過兩天我也回去了,帶你去吃好吃的?” 裴向雀想了片刻,終于還是語氣期盼,小心翼翼問:“是,是冰淇淋蛋糕嗎?” 陸郁默然,殘忍地回答,“不是?!?/br> 因為太累了,今天就唱了一首《兩只老虎》,臨睡前,陸郁又安慰他幾句,才掛斷了電話。 安知洲進來守了裴向雀一會,裴向雀一直表現得很安靜,他也爬了一天山,累極了,終于在裴向雀的勸慰下上床睡了。 裴向雀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向窗外。方才和陸郁通電話的時候,他的確很高興,開心到足夠忘了身體上的疼痛,可現在在寂靜的夜里,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聲,疼痛不可抑制地蔓延至全身,他感覺身體上的每一處都或重或輕的疼著,特別是右腿那里,像是火燒了起來。 他忍不住翻了個身,好想回家,好想陸叔叔。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清早,不僅沒有停,反而越下越大,變成了紅色預警,這種天氣在寧津是很少見的,下山的路太過危險,也不能回去。裴向雀的傷自然也沒辦法處理。 幾位老師和相熟的同學輪流探望了他,都嘆著氣,勸他好好休息,能夠下山一定立刻回去。 裴向雀的脾氣也好,遇到這種事都沒有哭鬧著,更叫人心疼。其實帶隊的老師偷偷向班主任查過他的父母的電話,遇到這種事總要向學生的家里報備,可卻查出裴向雀父母雙亡,被青少年救助中心送來讀書,也不敢再問了。 昨夜因為失血和疼痛的原因,裴向雀一整夜翻來覆去,都沒有真正睡著,到了今天快中午的時候,又累又困,終于撐不住趴在床上睡了過去。 安知洲就在他的床邊一邊看書,一邊照顧,裴向雀睡得時間很長。他抬手斂了斂被子,不小心碰到裴向雀guntang的手掌,翻起被子,裴向雀的臉色也是一片潮紅,呼吸都帶著炙熱的氣息。 他心里一驚,怕不是發燒了,正打算出門和老師商量要怎么回事的時候,裴向雀放在桌子上的電話響了。 備注上寫了個名字——陸叔叔。 安知洲猶豫了片刻,還是摁下了接聽鍵,悄聲去了走廊了。 他聽見對面低沉的男聲親密溫柔地叫了一聲,“阿裴?!睆埩藦堊?,喉嚨里才吐出一個字,那人的聲音就完全冷了下來,“你是誰?裴向雀在哪?” 安知洲被他言語里的氣勢一驚,可他畢竟比同齡人冷靜得多,定了定神,“我是安知洲,裴向雀的同學,他現在正在睡覺?!?/br> 陸郁知道他,態度卻沒什么轉變,緊接著追問,“他怎么了?” 這不正常,小麻雀不會在現在睡覺。陸郁很清楚,他刻意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過來,是差不多猜到裴向雀這時候應該從山上下來,已經到家了。 安知洲捂著電話,低聲說:“昨天上山的時候,他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劃了一個大口子,現在在睡覺?!?/br> 頓了頓,又添了一句,非常擔心,“現在外面在下雨,我們下不了山,沒有醫生。但是我剛剛看他,他,好像發燒了?!?/br> 接下來,安知洲簡要地把昨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那位陸叔叔聲音很冷,似乎又很擔心,叮囑了他一句,“那拜托你好好照顧他,會有醫生的,馬上就會有的?!?/br> 陸郁掛斷了電話。他的小麻雀昨天受了傷,失血過多,甚至說話都是虛弱的,可他竟然沒能聽的出來。 陸郁現在不太能見裴向雀的血,一想到就不太冷靜,卻還是克制自己,冷靜下來,撥通了另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