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這樣的距離讓她覺得安全,低下頭,把心里演練過很多次的話一字不落的說了出來:“你那天在ktv問我的問題,現在的答案確實和那天不一樣了,阿澤告訴我你和家里吵架失蹤的那一瞬間,我意識到我對你的感情可能已經超過了朋友?!?/br> “但是只是超過了朋友?!笨装不鳖D了一下,“你馬上要出國,我們如果在一起就注定了一定會異地戀,但是我現在對你的那點動心,支撐不了異地戀?!?/br> 太脆弱了,隔著墻壁聽到別人談笑說她只難以越過的巖壁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這樣的喜歡,脆弱的不堪一擊。 “所以我拒絕?!笨装不苯K于抬頭。 喻潤背光,隔著一段距離,孔安槐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一動不動的站著。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拒絕方式,實話實說。 “所以這一周的冷處理以及后面直接把我拉到黑名單,也是為了告訴我,我們兩個喜歡的還不夠深?”喻潤的聲音沙啞,帶著疲憊。 這確實是她的計劃。 冷處理,讓喻潤感同身受。 同處在一個城市都尚且如此,更何況隔著大洋彼岸,明知道一定會失敗的事情,她不會做。 而且,他們兩個如果真的在一起又分手,她以后還要怎么和喻澤相處? 這是最好的安排,她覺得喻潤會懂。 可是喻潤,在得到了他要的解釋之后,身形動了動,冷冷一笑,轉身就走。 留下孔安槐一個人站在原地。 孔安槐二十幾年的生命中,鮮少有這樣不知所措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想要叫住他,但卻猛然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立場。 這一次和ktv那一次不同,這一次的不夠喜歡,似乎真的傷到了喻潤。 因為喻潤這一次轉身,用了七年時間。 那個冬夜,是孔安槐最后一次看到喻潤,剩下的所有消息,都是從喻澤那邊聽到的。 她知道了喻潤因為重度失眠推遲了一周出國。 她知道喻潤這次出國前又一次和家里大鬧,喻杰濤宣布和他斷絕父子關系。 喻潤走的時候,是一個人,沒有家人送,喻澤在寢室里哭成了傻子,但是堅決不去。 她說她恨死了喻潤,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承認喻潤是她弟弟。 孔安槐沒有問緣由。 她想到那天晚上喻潤走的背影,她明明夜盲,在那樣寒冷的晚上其實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那個背影,之后的好多年都會出現在她的夢里。 喻潤在出國半個月后,給她發了那條短信,讓她避開他,最好能避開一輩子。 孔安槐收到那條短信的時候,在沒人的角落紅了眼眶。 他一個人在異鄉,人生地不熟,糾結了半個月才發現能發短信的只有她。 帶著氣的短信,卻是唯一能證明他仍然平安的渠道。 孔安槐一直都懂喻潤,懂得他的掙扎,懂得他的夢想,甚至也懂得他對她的感情。 有問題的那個人一直是她,她冷靜理智現實,二十二歲還在校園的時候就已經如此,而今七年過去,很多東西都變了,唯獨這冷靜現實的特質,已經刻進了她的骨頭里。 孔安槐覺得,大概這一輩子,她都不會那樣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可以跨過兩個世界的距離。 哪怕是想到就覺得胸口鈍痛的喻潤,也不行。 *** 陽朔的天漸漸亮了,天空是清透湛藍的顏色。 她已經很久沒有回憶起這段往事了,甚至忘記了夢里面那個模模糊糊孤單到讓人窒息的背影到底是誰。 距離那頓不歡而散的飯已經過去一周,這一周喻潤都沒有找過她,她自然也不會去找喻潤。 工作還是很忙,民宿裝修接近收尾,孔安槐經常忙得腳跟不著地。 她的生活仍然一成不變,只是除了這幾天晚上又開始做那個關于背影的夢。 再一次見到喻潤,是因為公事。 攀巖大賽的一次例行匯報進程的小會,民宿因為裝修進度被邀請出席,杜溫茂也一起跟了過來。 說起這個杜溫茂,孔安槐發現自己以前真的都太小看他了。 他完全沒有再提那天啟動會上發生的事情,也沒有在她面前再提過喻潤,他還是和孔安槐保持著彬彬有禮的距離,上次摸頭事件仿佛只是意外。 但是他自動請纓做了這次攀巖大賽的撰稿人,據說開價開的很低。 用的借口非常一言難盡,他說既然教授的兒子投身于攀巖事業,他也想一起出份力,說的好像自己是喻潤親哥哥一樣。 孔安槐雖然不齒杜溫茂的人品,但是杜溫茂既然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她也同樣的不再提起,公事公辦,做完這一次以后再也不合作就行了。 可是杜溫茂顯然不是這樣打算的。 參與這次例行匯報的人不多,上次那個撞到喻潤槍口上的副會長,喻潤,孔安槐,杜溫茂,還有兩個助理,以及之前在飯桌上喻潤很尊重的那位中年人。 一共七個人,一張會議桌。 杜溫茂選擇坐在了孔安槐邊上,手里拿了厚厚的一疊資料。 孔安槐皺了皺眉,她不知道一個宣傳撰稿人有什么理由需要參加這次例會,但是杜溫茂剛才坐下來的時候看她的眼神,讓她本能的感覺到不妙。 她看了一眼一直抱胸低頭的喻潤。 她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在了。 會議室進進出出各種人,發出各種動靜,他都沒有抬過頭,只有那個中年男人進來的時候,他站了起來幫那位男人拉了椅子寒暄了兩句。 這一眼,孔安槐就幾乎認定,他應該又失眠了。 眼睛紅,臉色不好。 孔安槐低頭,又看了一眼看起來志得意滿的杜溫茂。 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來匯報工作的樣子,倒像是抓住了誰的把柄,按耐不住洋洋得意。 拿著筆的手緊了緊,孔安槐細長的眼睛有了些冷意。 能讓杜溫茂這樣耿耿于懷的對象似乎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現在正面沉如水的坐在她對面。 可能感知到孔安槐正在看他,喻潤也抬頭。 兩人對視。 他的眼底有血絲,眸色漆黑,看不出喜怒,略薄的嘴唇抿起,舌尖頂住腮幫,侵略性十足。 最先別開眼的還是孔安槐。 他們一周沒見,這一周孔安槐每一個白天,都在做自己熟悉的,有安全感的事情,理智回爐,告訴自己這樣做沒有錯。 然后每一個晚上,都重復著夢到那個冬夜喻潤轉身而去的背影。 周而復始,像是沒有終點的輪回。 而這個輪回,在剛才對視的那一瞬間變成了終點。 孔安槐讀懂了喻潤的表情,和七年前ktv她第一次拒絕他的時候一樣,他沒打算放棄。 七年前,她說她不喜歡他,他沒放棄,卻敗在了她不夠喜歡他上。 七年后,她仍然拒絕他,但是他這一次,顯然沒打算放棄。 ☆、第二十八章 除了孔安槐因為喻潤剛才那一眼表情變得有點不自然之外,整個會議的過程很順利。 喻潤的進度匯報被放到了最后, 他匯報的內容很簡單, 主要還是定線進展以及他負責邀請的一些專業嘉賓的進展。 前面都還算正常, 只有在他提到邀請張鈞赫的結果的時候, 杜溫茂在位子上很輕的哼了一聲。 會議室人不多,挺安靜, 這一聲輕哼大家都聽見了。 喻潤停住, 眉毛一挑, 目光了然, 表情譏誚:“杜作家有話可以直說?!?/br> 杜溫茂是真的有話要說, 今天參加這個會就是為了這事。 而且喻潤的表情也激怒了他,一個退役運動員, 拽的二五八萬的, 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我之前在微博發過官宣介紹, 里面有這次比賽的專業嘉賓名單, 發出去后, 不少粉絲在微博下面留言要求抵制張鈞赫?!倍艤孛酒饋?,把自己手里的資料分發給在座所有的人, “所以我特意去查了一下,發現這人有服用禁|藥|禁|賽的歷史?!?/br> “這樣一個人, 就算曾經和喻潤在一個俱樂部, 也不適合出現在這次比賽中吧?!倍艤孛又亓擞鳚欉@個音,孔安槐轉頭看了他一眼。 杜溫茂給的資料還算詳細,國內關于攀巖的新聞不多, 張鈞赫被查出禁藥的比賽也不是大型比賽,主流媒體都沒有報道過。但是尿檢a瓶陽性,張鈞赫上訴后b瓶也陽性,算是鐵板釘釘的黑歷史了。 副會長的臉色當場就有些難看,轉頭看向喻潤:“小喻,這是怎么回事?” 杜溫茂接了話茬:“其實這事我只是提個建議,官宣都已經出去了,再改也不太好,而且他畢竟是喻潤曾經的隊友,弄得太僵對喻潤也不太好?!?/br> …… 這話針對性太明顯,開會的幾個人都看向了喻潤。 攀巖協會的幾個人都知道,邀請專業嘉賓這件事攀巖協會會長只給了喻潤一個范圍,具體的名單都是喻潤選好后提交的。 邀請費并不便宜,張鈞赫又是喻潤的老隊友,喻潤的立場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 “張鈞赫是我們能給的價位里面最好的洲際定線員,他是以定線指導嘉賓身份出現的,并不會提到他前運動員的身份?!庇鳚櫮弥P的手在桌子上點了點,“而且杜作家給的這份資料還有后續,雖然a瓶b瓶尿檢都呈陽性,但是俱樂部在三個月后公開致歉,說是因為賽前飲食出現問題導致,當時俱樂部的運動員還集體罷賽抗議過,嚴格來說,那只是張鈞赫在離開俱樂部之前和俱樂部之間發生的齷齪,不能算是運動員的黑歷史?!?/br> “我比較意外的是杜作家微博下面粉絲的專業性,這個新聞有些年頭了,哪怕是像副會長這樣的業內人士都不知道的事情,居然能被粉絲提出來?!庇鳚櫩聪蚨艤孛?,笑笑的,“杜作家的粉絲是真厲害?!?/br> 或許是那句業內人士正好拍到副會長的馬屁,他嘿嘿了兩聲:“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那就還好,張鈞赫我是知道的,非常不錯的定線員價格還不高,倒是真不知道他有這樣的黑歷史?!?/br> “只能說是和俱樂部之間的齷齪,不能算黑歷史?!庇鳚檲猿?。 副會長被逗樂:“行行行你說了算,不過這事如果粉絲真的抗議的特別多,那可能咱們還是得斟酌斟酌找個替補?!?/br> “我們官博下面確實有個別人提到這事,不過大部分人都不認識張鈞赫是誰?!敝砑自诙艤孛岬竭@件事的時候就迅速上了微博,檢查一番后下了結論,“影響不大?!?/br> “那就先放放,這事我先記著,回頭和會長再商量商量?!备睍L一錘定音。 這事就這樣解決了。 喻潤沒有針對這件事再發表評論,甚至沒有看杜溫茂一眼,他只是轉著筆匯報剩下的進度,語氣都沒有變過。 杜溫茂臉色鐵青,卻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他低估了喻潤,以為拿出他隊友的黑歷史,喻潤一定會發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