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節
他組織語句道:“有話好好說,便是看在我大哥的面上,看在咱們素日里親厚的份上,也別動刀動槍的??!你們這副樣子,無非就是不想聽從寧王的命令,對嗎?” 他問的簡直就是廢話。 要說看在他大哥龍駿的份上,誰不知道他們兄弟兩個不合,一向在家宅中爭斗不休? 要說看在素日親厚的份上…… 眾人不禁想起了,其實從前并沒有接替龍駿位置的龍威,還是個不錯的副將。 他在軍中也頗有建樹,只是人家聽說他和龍駿不是一母所出,兄弟兩個又不和,所以對他敬而遠之罷了。 眾將略略朝后退了一步。 老黑道:“你這不廢話嗎?我們就直說了,你是不是想當寧王的走狗,想昧著良心去抓晉王回來?” 龍威拿手擋在身前。 “只是抓晉王回來問罪,又不是要他的命。有罪沒罪問問不就清楚了么,如果沒有罪,那再放了,不是一樣么?” 老黑氣哼了一聲,拔出佩劍來威脅他。 “你當我們都是傻子嗎?晉王要是落到了寧王的手里,還能有活路嗎?你這和幫著寧王逼宮造反,有什么區別?皇子便是犯法,那也有圣上制裁,也有宗人府定罪。咱們龍騎營是圣上的親兵,什么時候還管抓人了?” 別看他平日粗枝大葉,這會子說起話來,倒是頭頭是道。 眾將都附和起他的話來。 “是啊,關了城門就已經夠奇怪了,這會子還要咱們到城外抓人?” “就是,這等沒頭沒腦的事,要是龍駿將軍在,定不叫咱們做!” 眼看眾將義憤填膺,龍威也沒了說話的余地。 忽然,人群中有人建議道:“不如咱們殺了他,沒了他,咱們眾人齊心,自可鎮得住龍騎營的場面。到時候便把城門一開,管他寧王說什么,咱們只把晉王迎進來便是!” 龍威聽得后背發涼,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要殺了自己。 “不不不!你們不能這樣!” 他繼續朝身后退去,只見老黑把劍提了起來。 “哼,龍威,你也別怪咱們。咱們素日是有情分的,可你如今要助紂為孽,要做逼宮篡位的幫兇,那便不是咱們龍騎營的人了!龍騎營沒有貪圖榮華富貴的孬種,我們殺敵無數,絕不能殺自己的兄弟兵!” 虎騎營就是他們的兄弟兵,雖不是一個軍營出來的,那份熱血卻是一樣! 眼看老黑提著劍便朝龍威靠近,龍威縮著身子朝后退,端的是半點身為將軍的氣概都沒有了。 就在那長劍指上龍威脖子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熟悉的一聲喝斥。 “住手!” …… 京城之外,一處偏僻的河道上,停著華麗高大的龍船。 龍騎營幾乎嘩變的消息傳來,詹世城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好,好!算我老詹沒有看錯龍騎營的弟兄!他們果然是明辨是非的人,我老詹佩服!” 詹世城哈哈大笑,恨不得現在就和龍騎營的人在一處,和他們痛飲三百杯。 一直到走進軒轅玦的船艙之中,他還控住不住笑意。 船艙之中,軒轅玦和沈風斕對面而坐,沉默不語。 他們已經聽得了消息,知道龍騎營的軍心,現在是偏向他們這一邊的。 這無疑是一個極大的好消息。 可憐老學士被斬首示眾,定國公也被關押了起來。 “斕兒,你可是在擔心國公大人?” 沈風斕歪坐在窗邊,面色郁郁的,一手攏在身前。 她穿著寬大的湖藍色廣袖襦裙,因著手的動作,顯出了小腹的微凸。 而今已是七月底,算算日子,她腹中的胎兒將近五個月了。 沈風斕搖了搖頭。 “他不敢殺舅舅的。以舅舅在朝中的威望,他若真的殺了,這謀朝篡位的罪名就算坐實了。何況大理寺少卿余杰,那個人機敏狡獪,一定會想辦法照顧好舅舅的?!?/br> 南青青入獄那時,她與這位大理寺少卿有過接觸,那是晉王一黨的人。 定國公被關押在大理寺,她還是放心的。 軒轅玦似乎感覺到了,她為何愁眉不展。 寧王濫殺忠臣,甚至要命龍騎營出動來抓他,行逼宮篡位這等悖逆之事。 沈風斕卻對他仍然報以同情。 這讓軒轅玦,不禁蹙起了眉頭。 難道他在嶺南的九死一生,就是蘭公主區區一句是她和元魁勾結,就能把寧王摘干凈的么? 為何事到如今,沈風斕還在同情他? “那你為何還如此神情?” 軒轅玦的聲音,難得地現出一絲冷意。 詹世城的笑忽然僵在了面上。 他好像進來的不是時候,這對一向恩愛地羨煞世人的夫婦,眼下似乎有些矛盾。 詹世城想了想,默默地轉過身去,退到了房門外。 屋里的氣氛有些凝固,沈風斕看著軒轅玦的面色,知道他是動了怒。 他已經很久沒有對自己動過怒了。 沈風斕明白,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吃醋了。 她一手攏在身前,忽然不知道該做些什么,才能緩和眼前的氣氛。 “哎呦……” 沈風斕彎了彎身,另一只手也捂住了肚子。 軒轅玦一個箭步走過去,連忙查看起她的情況。 “怎么回事?肚子疼嗎?” 他不知所措,也不敢碰沈風斕的肚子,生怕一個用力讓她更疼。 看著他著急的樣子,沈風斕把嘴一撇,扭過了頭去。 “蕭太醫說了,懷著孩子的時候不能生氣。想吃什么就給吃,想要干什么就給要干……除了那什么以外。你方才這副模樣,是存心惹我生氣,還問我怎么回事?” 軒轅玦松了一口氣,原來她不是真的肚子疼。 這會兒想再板起臉來,已經沒有用了。 他只得無奈地問沈風斕道:“那敢問娘娘,您現在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風斕也不同他客氣,盡量從大局來給他分析。 “殿下,你想想,就算龍騎營把心思投向你這處,可寧王手上還有御林軍,還有他的親衛。此戰必定要打起來的話,難免傷及無辜。京城的百姓是無辜的,龍騎營和虎騎營的將士也是無辜的?;适倚值苤疇?,造成京城血染,將來史書工筆將如何記載?” 軒轅玦的面色好看了一些。 原來她是怕傷及無辜,而不是同情寧王。 “你說的有道理??裳巯虏徽撌俏疫€是他,都騎虎難下。要如何不傷及無辜,解決這件事?” 倘若真有這樣的辦法,他也愿意去嘗試。 沈風斕一手攏在身前,深吸了一口氣。 似乎是生怕軒轅玦拒絕她的提議,她握住了他的手。 “那我說了,你別生氣哦?!?/br> 他生氣? 有她肚子里那個小祖宗在,他是萬萬不敢對她生氣的。 他無奈道:“好好好,你說。說得不好咱們不辦就是了,有什么可生氣的?” 這話與其說是對沈風斕講的,倒不如說是對他自己講的。 他在勸自己,無論沈風斕說出多么驚駭的話,他都不能同她生氣。 那是自己拿命也要保護的女子,他怎么舍得對她生氣? 沈風斕朝他一笑,“我去見寧王,我去勸他?;蛟S他會愿意聽,他若再不愿意聽,我就讓人去請法源和尚來勸他?!?/br> 如果勸一勸寧王,能讓他改變主意,那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 沈風斕并不覺得,寧王一定會聽她的勸。 可她必須要試一試,不試怎么知道結果如何? 軒轅玦料想便是此事,他一口回絕。 “不行,你去見他太不安全了。朝中之人都說,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寧王了。即便他從前愛慕你,如今也未必不會傷你,我不能拿你去冒險?!?/br> 要說冒險,的確是有點冒險。 可沈風斕從來不是一個畏首畏尾的人。 她其實很惜命,為了自己的性命,從前被沈太師軟禁在桐醴院的時候,是半點不敢反抗。 即便柳姨娘帶著那些無禮的婆子,上門抄檢她的東西,她也只是把她們嚇走了而已。 她惜命,但她絕不貪生怕死。 明知道衛皇后有意羞辱她,她卻不肯跳那胡舞,寧可給衛皇后落下話柄來懲治她。 明知道嶺南危機四伏,為了軒轅玦的性命,她還是輕車簡從地去救他。 都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沈風斕身為女子,卻也懂得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