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節
寧王怔怔地端起茶盞。 他何嘗不知,元魁所言句句屬實。 原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不會在意圣上的冷漠,不會在意他的偏心。 可當圣上不痛不癢地,指責他對沈風翎做了什么之時,他還是忍不住心寒。 血濃于水,那畢竟是他的父皇。 也從此,不再是他的父皇。 他孑然一身,無父無母,也沒有親族兄弟。 反倒是蘭公主和邸家,還肯帶著某種目的,來看顧他一番。 盡管有某種目的,他也甘之如飴。 “不,你派人去保護著沈風翎,別讓蘭公主傷她性命?!?/br> 不管蘭公主要如何阻止這樁婚事,他要做的,就是遵守對沈風斕的承諾。 這是即便他死,也想遵從的信念。 元魁不情不愿地動了動嘴,最后還是順從地應下。 “是,屬下這就去?!?/br> …… 太師府的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傳到沈風斕耳中更加煩躁。 她近日本就覺得心神不寧,總是疑心軒轅玦那邊出事,又添上了沈風翎這件事。 不僅是太師府,連晉王府都低氣壓了起來。 “浣紗,命人備馬車吧,我回太師府看看?!?/br> 她思來想去,還是該回去看看。 沈太師身子一向健朗,此番被沈風翎氣得犯病,想來是真的怒火傷身了。 小陳氏肚子里還有個小的,哪里經得起這般折騰? 沈風翎被沈太師那一巴掌,據說打得都吐血了,她也得回去看看…… “娘親,你不帶我們去看外祖父嗎?” 云旗和龍婉兩個,乖巧地湊到她面前。 孩子性格活潑,最喜歡到處去玩,也喜歡見見他們的表弟省哥兒。 沈風斕明知如此,卻不得不露出抱歉的笑容來。 “乖,下次再帶你們去,好不好?外祖父家里亂糟糟的,娘親過去看望看望就回來,不方便帶你們去?!?/br> 云旗本是背著小手的,聽她這樣說,便把手舉到了身前。 “那娘親把這個小禮物帶給省哥兒,好嗎?” 他手里是一個布老虎,是他和龍婉小的時候,古mama親手給他們縫制的。 傳說老虎是威猛的瑞獸,放在小孩子的床邊,可以嚇走邪祟。 就和那些什么鎮床安枕的玉器,是一個道理。 這只小老虎是云旗小時候最喜歡的,想不到他竟然舍得拿出來,要送給省哥兒。 “云旗真好,娘親替省哥兒先謝謝你。外祖父家里亂糟糟的,省哥兒只怕要嚇著了,有這只布老虎給他安枕,正正好?!?/br> 云旗的一雙大眼睛閃出光亮,歪著頭看著沈風斕。 “真的嗎?我們屋子里還有很多,下次省哥兒要是嚇著,我們就再送一些給他,好不好?” 他拉了拉龍婉的手,龍婉也點了點頭。 “娘親,你早點回來,我們等你用晚膳,好不好?” 龍婉奶聲奶氣地說著,想到云旗是個吃貨,又轉頭安撫他。 “哥哥,你要是餓了,我們就先吃些點心,等娘親回來一起用晚膳。好不好?” 云旗的小腦袋輕巧地點了點,沈風斕心中甚是安慰。 “好,那娘親早去早回。你們在家里好好待著,等娘親回來?!?/br> 說著便帶了浣紗出了門,手里還捏著那只布老虎。 等到了沈府才知道,去晉王府通報的那個婆子,半點都不夸張。 沈太師病弱地躺在床上,一旁的小陳氏也有些面色發白,手里還握著一杯熱茶。 那茶水的氣味古怪,沈風斕仔細一嗅,才發覺是安胎藥。 沈風樓正站在邊上,和府醫說著什么,似乎在商量用藥。 而罪魁禍首沈風翎,正跪在堂下,臉頰紅腫不堪,嘴角滲出了血絲。 沈風斕看了一眼,蹙著眉頭經過了她身邊。 “父親怎么樣了?” 見沈風斕進來,木清華攙扶著小陳氏站起來,迎了迎沈風斕。 她到榻邊一看,沈太師閉著眼昏睡,氣息微弱。 “小姨母,快坐下吧。你有身子的人了,也該回去休息才是?!?/br> 沈風斕壓低了聲音,生怕吵醒沈太師。 小陳氏輕輕搖了搖頭。 “我是叫你父親嚇的,府醫說他沒有什么大礙,就是氣急攻心一口氣喘不上來。我也沒事,只要喝一碗安胎藥便是了。在這里看著你父親,我更放心?!?/br> 沈風斕點了點頭。 照小陳氏這么說,這毛病的確不嚴重。 人上了年紀,難免就會有一口氣喘不上來的時候,就和圣上一樣。 圣上這個毛病有許多年了,李照人身邊總是帶著救心丹,有什么不妥就給圣上吃一顆。 “宮中太醫研制的救心丹,不是專治這個毛病么?不如派人進宮,要一些來給父親吃?!?/br>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小陳氏阻止了她。 沈風斕有些錯愕,忽聽得沈風樓走上前道:“父親睡過去之前,千叮萬囑,千萬不能進宮求藥?!?/br> 沈風斕會意了過來。 想來沈太師是怕圣上誤會,以為他有反抗之心,所以不敢進宮求藥吧? 在沈太師心中,時時刻刻在意的,果然還是這些。 她又好氣又好笑。 “好在不要緊,今日便先這么著,日后再請太醫配一些救心丹,留在府中以備不時之需吧?!?/br> 沈風樓點了點頭,他也是這樣想的。 “大嫂嫂,府里鬧成這樣,省哥兒沒嚇著吧?” 木清華微微一笑,“沒事,他好著呢!托了你和云旗和龍婉的福,省哥兒很皮實,奶娘在給他喂飯呢!” 一片凄凄慘慘中,總算有一個好的了。 沈風斕舒了一口氣,把那只小布老虎遞給木清華。 “知道府中事多,我沒敢帶云旗和龍婉來。云旗特意命我帶了這個來,說是給省哥兒的?!?/br> 提到了孩子們,室中的氣氛一下子好多了。 沈風樓把布老虎接過去,仔細看了看。 “這個我識得,一定是古mama做的。咱們小的時候,古mama不知道做了多少布老虎給咱們!她做的老虎和別人不一樣,老虎耳朵上有個小小的窩窩!” 木清華好奇地湊上去看,果然有一個極小的耳窩,做得栩栩如生。 她微微羞澀起來,“省哥兒能和他爹爹小時候,用一樣的布老虎,真好?!?/br> 這種感覺,大約就像沈風斕知道,圣上年輕時也給軒轅玦,親手刻過小木勺一樣。 溫馨又美好。 正當氣氛好轉下來時,一個凄厲而尖銳的聲音,猝不及防闖入眾人的耳中! “女兒,我苦命的女兒??!” 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瘋狂地從簾外沖進來,抱著地上的沈風翎就開始痛哭。 “我苦命的女兒做錯了什么??!好不容易能封個王妃,你們就這么看不過眼,非要她窮困潦倒才高興是不是?” 沈風翎成了堂堂正正的寧王妃了,沈太師也病倒了。 柳姨娘有了倚仗,說起話來便張狂無禮了。 “我苦命的女兒??!誰都欺負咱們娘兒兩,誰都看不得咱們娘兒兩出頭??!” “住口!” 小陳氏冷喝一聲,連忙回頭去看沈太師。 沈太師臥在床上,仍是閉目不醒,nongnong的眉頭卻蹙了起來。 “老爺都被氣病了,正在清靜養病,你來這里號什么?還不快回你的屋子去!” 柳姨娘自覺是寧王妃的生母,腰桿就直了起來,把小陳氏也不放在眼中了。 “我并不敢號,只是我的女兒在這里受苦。夫人讓我把翎姐兒帶回去,我就不做聲了,成不成?” 一貫溫柔隨和的小陳氏,也皺了眉,氣惱地看著柳姨娘。 “是老爺昏睡過去之前,命翎姐兒在這里跪著的。豈是你想讓她回去,就能讓她回去的?” 萬一沈太師一會兒醒來了,看不到沈風翎在此罰跪,再度受氣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