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
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被人算計了。 平西侯將信將疑,“何人設計誰?誰敢如此大膽,設計本侯的世子?” 說著目光朝他身下看去,想知道到底是何情況,又唯恐看到的東西不堪入目。 那種不堪入目的東西,他多年前就已經看過一次了。 “是一個女子,一個瞳仁發黃的女子!” 汪杰人便把那一夜的來龍去脈,統統告訴了平西侯,不敢有絲毫隱瞞。 平西侯聽罷,又是一巴掌。 “蠢貨!國喪才多久,家里的通房和侍妾,就不夠你玩的?路邊野物,你也下得去手!” 顯然那個女子是有備而來,特意在那里等著他的。 她不對別的紈绔公子投懷送抱,偏偏是對汪杰人,還把其他人都支開了。 事后和他翻云覆雨的,想必早就換了身染重病的下等娼妓,才能這么快把病傳給汪杰人。 瞳仁發黃的美貌女子,會是誰? 任平西侯怎么想,也想不出京城里頭,何來這樣一號人物。 “父親,你救救我吧,我還不想死??!” 他這些日子,也派人出府偷偷尋找大夫,抓一些藥來吃。 可府外的尋常的大夫,哪里比得上宮中的御醫? 那些藥吃下去,根本就不管用。 汪杰人哭著抱著他的腿,白色衣褲上沾染的血跡,讓平西侯下意識想躲開。 這種病,是會傳染的。 他一腳踢開了汪杰人,怒道:“事到如今,為父怎么救你?難道要讓為父豁出老臉,替你去宮里請個太醫嗎?!” 這樣一來,滿京城的人都會知道,平西侯世子得了花柳病。 汪杰人膝行上去,再度抱住了他的腿。 “父親,可是當年大哥的病的時候,您不就去宮里給他請了太醫嗎?為什么大哥可以,我……” 他再度被一腳踹開。 這一腳不僅是怕被染上病,更是出于憤怒。 “你如何敢與你大哥相比?他行事穩妥,從來沒有讓為父失望過。便是一著不慎染上了病,也是運氣不好。更何況,太醫治好他的病了嗎?” 不但沒治好,反而讓他因花柳病而死的傳言,散播了出去。 那是平西侯做過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早知如此,就讓他死去好了,何必請太醫來。 汪杰人聽罷此話,不明白為什么。 大哥去找下等娼妓尋歡,染上了花柳病,就是運氣不好。 他分明是被人設計,才會染上此病,卻得不到父親的半點憐惜。 這是為什么? “父親,難道您就忍心,看著孩兒死去嗎?孩兒還年輕,連個子嗣都沒留下,孩兒不想死!” 他捶胸頓足地哭喊著,看著平西侯平靜的面容,漸漸陷入了絕望。 平西侯深吸了一口氣,眸子輕輕閉上,而后又睜開眼來。 所有的憤怒和痛苦,仿佛石投大海,被他藏起。 “汪家絕不能再有一個世子,死于花柳病了?!?/br> 汪杰人忽然明白,平西侯說的不是氣話。 而是真的不會為自己請太醫,寧愿放棄那他僅有的一絲生機,也不想給平西侯府再蒙羞。 他的性命,在平西侯眼中,不值一提。 要緊的,永遠是平西侯府的利益和名聲。 “父親,不,不要!孩兒求求您了,父親!” 死亡的氣息頭一次如此逼近,叫人不得不恐慌。 汪杰人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直把額頭上磕出血來也不肯停下。 “求求您了,救救孩兒吧,孩兒不想死!孩兒或許能活著,對您還有用??!” 平西侯淡淡道:“還能有什么用?你大哥那個時候,我傾盡全力,連名聲都顧不得了,只求保他一條命。他還不是死了,反而白糟蹋了平西侯府的招牌?!?/br>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汪杰人,目光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件無用的器物。 器物若是無用了,丟出去也就罷了。 汪杰人,始終還是不一樣的。 他走出了內室,一面走,一面朝底下人吩咐。 “將少爺看管在屋里,所有的門扉和窗戶,全都釘死。沒有本侯的意思,誰也不能進出!” 身后的汪杰人聽見這話,越發恐懼。 門窗全都釘死,那他待在屋子里,和躺在棺材里有什么兩樣? 下人們聽見這話,心里都有了數,紛紛答應。 不一會兒,就有人扛著木條和木釘,在窗子上敲敲打打了起來。 每一面窗子,都被兩根交叉的厚重木條,釘成一個叉。 這種粗陋的阻隔,和庭院的精致寬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所有院中的下人,只是默默地看著,沒有人為汪杰人求一句情。 甚至連問一句,為什么忽然要監禁汪杰人都沒有。 他們在平西侯府已久,府里的風氣便是如此。 少說話,多干活,察言觀色,不要泛濫好心。 這才是活得長久的道理。 被釘死的屋子里頭,汪杰人的身影撲在窗上,使勁地拍打著。 “放我出去,父親,求求你放我出去!” 即便他再努力,因為患病而羸弱的身體,也無力打破窗子。 平西侯站在庭院里,想了想,又道:“在門上開個孔,每日按時把飯菜送進去?!?/br> 這個兒子,注定是活不成了。 但不該由他,親手來餓死。 有了汪杰人這一檔子事,平西侯也顧不得避嫌了,次日一早就往寧王府趕去。 寧王聽聞平西侯來訪,讓人將他請入,在前廳見他。 平西侯進了前廳,威嚴鎮定的模樣和從前似乎相仿,又隱約不同。 那股鎮定,更像是強撐著的表象,用來嚇唬人罷了。 看來賢妃被廢,平西侯總歸還是著急了,竟然親自登門來找他。 “寧王殿下,你最近在忙迎接樓蘭使臣之事,真是辛苦了?!?/br> 平西侯笑著寒暄,聽在寧王耳中,頗為好笑。 他幾時對自己,如此客氣過? “侯爺坐罷,親自登門,不知有何貴干?” 兩人分主賓而坐,丫鬟端上茶來,平西侯笑而不語。 待廳中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他這才開口。 “殿下,賢妃娘娘出了這等大事,殿下一點也不著急?本侯還以為殿下和娘娘生了什么嫌隙,昨夜特意進宮問了娘娘才知道……” 他說到此處,滿面愁容地嘆了一口氣。 “賢妃怎會如此糊涂,做出這樣的事來?她連本侯這個兄長都瞞著!這么多年,真是委屈殿下了?!?/br> 認賊做母的恥辱,在他口中,就是一句委屈。 一句委屈,就想把平西侯府撇干凈? 寧王輕輕一笑,端起了茶盞,慢騰騰地喝著。 “侯爺嘗嘗看,這是龍珠茉莉,喝起來格外香甜?!?/br> 平西侯一怔。 龍珠茉莉,那是花茶。 平西侯府喝茶的規矩,一貫喝的是苦茶。 賢妃的掖庭宮里,從前也是照著這規矩來的。 寧王拿香甜的花茶來招待他,這是什么意思? 他訕訕地端起茶盞來,強顏歡笑,摸不清寧王的意思。 “侯爺的意思是,賢妃設計害死我母妃,此事與平西侯府無關,與侯爺無關?” “無關!絕對無關!本侯也是昨夜進宮,才知道真相!” 平西侯果斷地回答了他,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寧王還未開口,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后堂之中施施然傳出。 “無關個屁!” 門簾一響動,一個穿著白色春裳的女子走了出來,體態婀娜而妖嬈。